() 飞快地猛地一下转过身,他希望刚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用的力好象猛了一点,古六乙瘦小虚弱的身体一歪,踉跄着斜走了几脚便要倒下去,幸好手上的枪抓得还算紧,撑在地上勉强支持住站稳了。
古六乙眼睛睁得老大老大,脸sè苍白得吓人,嘴张得能够放下一个鸭蛋却发不出声,目光惊惶手足失措。并非他站不稳差点摔倒吓成这样,而是入目的景物太令他震惊。

宋城北面的平原上,一半是收获了麦粟后的旱地、水浇地,另一半未曾垦复的大部分长着茅草,小部分是干涸或像沼泽一样的水洼。干涸了的洼地里整片都是白花花盐碱,里头挣扎着长了疏疏拉拉的角草(盐角草)、蓬(碱蓬)草等植物。沼泽地里也有灌木与草丛,只是比其他地方少得多而已。

这时候的古六乙,并没有象平时一样去看出没于野地里的大小动物,他无神的的眼睛发直,瞪着三数里外急驰而来的一队百余骑人马。从马上骑士挥动的手臂上,有物事发出一闪一闪的雪白光亮,这些闪动的亮光偶尔有个把掠过脸部,令他感到剌得眼睛生痛。古六乙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兵器反shè过来的阳光。

仅百骑左右的骑兵,对于宋城这样有很多、很多丁口的坚城来说,根本形成不了,或者根本不算是威胁。可,古六乙发现,被升起尘土遮住的更远处,更多更大的尘土升起,隐约能看到还有大队人马冲来。后面到底有多少蒙古兵他看不清,但可以肯定要比看清的这队人马多得多——这些骑兵肯定是搞突然袭击,前来抢夺宋城的无疑。

“天呐,是蒙古兵!”直到依稀看到马队上骑士扭曲凶狠的脸,和他们因大声嘶吼而不住开合的血盆大口,古六乙的心里才冒出这样的念头,但他非却没法出声叫喊报jǐng,就是想转身逃跑也移动不了脚步。

通往楚丘的路上有三两个人朝北走,北门口除了站在门边拄着长枪的一个门丁外,也有一个人从门洞里走了出来,这说明城门已经启封大开了。曾经做过值守门丁的古六乙心里叫苦不迭,一旦让蒙古兵冲进城去,那就是一场大灾祸。倒霉的是,自己家的破屋又恰好在隔城外距城墙下不到十丈,到时候住在用草帘当门、编枝条为墙房屋里的弟弟和老娘,说不定是首先遭殃被杀的。

“蒙古兵来了,蒙古兵来了……快关上城门,听到没有,快关上城门啊……呜……”担心老娘和弟弟的古六乙终于叫出声了。只是他的叫声在高台上被侧向来的西北风一吹便消散了大部,所余的声音传下去实在是让下面的人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所在望军台后面的城墙上,这时候空荡荡的鬼影俱无,就算是有人在听到了他的报jǐng,也不可能对城门那儿传讯。至于距离望军台有七十多丈的城门,别说是门洞里的门丁听不到,就是城楼上的值守军卒,相信也是无法听到叫喊哭声的。

心急如焚的古六乙放声大哭的同时,转身向雨棚跑去,一把扯下柱子上的牛角,三不管塞到嘴里**吹了起来。

“呜……呜……呜嘟嘟……”凄厉的号声时断时续,平常怎么也吹不响的牛角号今天不知为何一下就被他吹响了。此刻的古六乙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腿脚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发软可以跑动了。

听到北门城楼上也响起报jǐng的牛角号,看到城楼上的人影闪动,而呼啸而来快速冲突的蒙古骑兵,这时距城还有里许左右时。古六乙知道,只要城门关上了,骑马的蒙古兵就是再凶猛,他们也无能骑着马冲上城墙壁。老天爷保佑,只要城门被关上,敌人的骑兵便进不了城,老娘和弟弟的xìng命算是暂时保住一时半会的不会死了。

……

十一月初三,按大金国钦定的皇历上说,今天宜祭祀、祈福、会友、冠带……忌动土、栽种……正东是财神,吉门为正西;凶神正北,煞神正南。这个rì子对于宋城来说,正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远离了吉利又干犯凶煞,情势极为恶劣。

这不,北门发出蒙古兵来袭jǐng号的同时,城南河对岸京东白云军驻扎的葛驿镇外,也发现有大队军兵压迫而来。

前些天,运硝石回根据地的陈(宗华)案曹给涂蒙带来了一纸升迁令,因找到并护卫局主之功而升了一级军职——准备将。现在成为准备将的涂蒙,回去后会成为一军之长的副手,平时可以领五哨兵,特殊情况下能代替作为军正的裨将率领本军人马作战。这还算不了什么,最要紧的是,成为最低级的将军后,涂蒙能够自行挑选锺意的女孩,报请安抚使衙门成家。一旦核准之后,专管的衙门就会有适合其身份的房屋安置,自此告别在军营里单身汉的生活,再也不必像大头兵们一样去伎营寻营jì泄火了。

升官当然很好,可自从八月离开根据地至今,涂蒙就一直在金国地境,成为准备将后到底会去哪个军任职现时也没个定数,这令他既欢喜又很是郁闷。

两个多月来,局主的神志还是不怎么清楚,总说自己姓来名叫世敏,就连姨娘与亲生儿子也不能认。而且,听闻与某个亲卫交好的哨长私下里讲,据那位什么针神说,要想局主的神志恢复,必须请到现时在汴梁太医局的上等学生李杲,二人合力诊治或者可以令局主痊愈。

上人就是厉害啊!局主即使是没有恢复原来的神志记xìng,这位道门修得无上功力的上人也还是具大神通。

九月杪,化身为来世敏的局主遭人暗算,一位隐身于市的匠师恰好在场出手相救,并与局主成为忘年之交。那位姓孙的匠师和局主一样是个与局主有得比的高手工匠,两个高手匠师凑到一起,这段时间制出了一种名为“jīng金”的物事。

说实在的,“jīng金”为何物,涂蒙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这等物事一斤可值千金。

进完早食,一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的涂蒙,结扎好身上的装束,检查过手铳子弹,背上一把长铳信步走向镇南,准备去查看那里的明暗哨卡。

路过小巷中部的孙大匠师孙老头家,与门口的亲卫打了声招呼,走进去探望自号为来世敏的局主。

孙老头的院子不小,大约有三丈见方,几个亲卫按着腰间的手铳分散站在各处墙脚下,另一些亲卫则聚于院子的一角,在那个井台边提水冲洗头面手脚。看情形,这些亲卫似乎刚出了一身大汗,像是做了什么出大力的活计。

来世敏正与孙老头说话,然后两人慢悠悠地绕着九块半人高、大小不一的石头转圈。

定睛看去,这些上下都沾了许多泥的石头脏兮兮的,露出的本体部分大多是白中带绿,也有几块石头呈现黄sè或者是rǔ白sè。

涂蒙心下恍然,知道这几块大石头肯定是局主和他的亲卫们一起刚刚才从地下挖出来的了。

来世敏抬头见涂蒙来了,向他笑道:“涂兄,这些石头怎么样,好看么?”

涂蒙与来世敏很熟了,也没把他当成自己的上官看待,半开玩笑般应道:“我看它们丑得很,这有什么好看的,丢掉它们算了。”

来世敏佯怒骂道:“丢掉?!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后院的地下挖出来,又花了大力气搬到这里,你这厮竟然叫我们丢掉。嘿,你倒是动手丢丢看,若有些微损失,把你全身的肉零碎卖了也赔不起。这是什么你知道么,这是绿柱石,里头可以找出不少宝石,很值钱的。”

“这样的石头里面有宝石,还很值钱?”涂蒙奇道:“来兄弟不会骗我吧,万一里面没有宝石呢,那还不是要丢掉。”

“去!”来世敏不屑的撇了撇嘴,翻了下白眼从腰带上抽出一根半分厚、数分宽,长不到一尺的青铜片,轻轻地抚摸着小声说:“就算里面没有宝石,这些石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知道么,这位孙老匠师曾经用这样石头炼出一种极有用的金属材料,厉害得很的东西呐。”

涂蒙:“厉害得很,有多厉害呀?”

“你看。”来世敏的手握住青铜片的一头,另一只手的拇指将铜片的端部向下扳。指头松开时,但听“刷”的一下,那根铜片以极快的速度回弹,发出连续不断的“唿唿”声。

涂蒙仔细看去,发现来世敏手上的青铜片,这一刻已经幻化成了一把尺多大的黄黑sè蒲扇,不由得“咦”的叫了一声。

随着来世敏的手左右摆动,那把由虚影化成的蒲扇真象是在扇风。

来世敏笑道:“喏,就是这种材料。怎么样,它的弹xìng好吧。嘿,这样好的材料可以做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咳,咳。不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涂蒙道:“那倒也是,来兄讲得再多我还是鸭子听雷公。哎哟,我还要去镇边看看,差点就耽误时间。不听了,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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