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定的是早晨六点,原畅五点就醒了,他竖着耳朵眯着眼睛一直在等闹钟响,在他看来,这就叫做安全感。
今天是复试第五天,前四天考完了中西音乐史、钢琴、音乐理论等考科。经过初试的起伏,以及复试四天来的发挥,原畅的信心大增,他觉得今年考入zhōng yāng音乐学院很有戏。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要求,让他今年顺利考入zhōng yāng音院作曲系,足矣。而他时不时感叹,“早知道长大以后这么有出息,小时候就不那么认真读书了!”

崭新的一天,zhōng yāng音乐学院的校园里还是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和神情焦虑的家长。初试结束后走了不少人,所以考场外看起来不再拥挤。原畅四处打量了一番后,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声从校园广播里传来,“有参加作曲系复试的考生,请在九点钟前到教学楼换取准考证!”

找位置坐下,监考老师把每一张准考证和身份证都拿起来仔细对照,另一个人拿着小型摄像机把每个人都记录下来,窗外还有几人在巡考。

这一场,考和声。

“为指定的高音旋律和低音旋律写作四声部和声!”原畅的铅笔早已削好一堆,没有人交头接耳,考场里鸦雀无声。他铺开考卷,端正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后,耸耸肩摊摊手,还活动了一下筋骨,“好,我来拿个第一名,你们都去死吧!跟我拼天赋,我会让你们哭的很有节奏感,哼哼……”

考场上,原畅认真地画着蝌蚪,此刻音符就像一个个久违的朋友,他全然进入了考试状态。他先分析、明确了旋律的调、调式和简单的曲式结构,然后把旋律配上了吉他和弦,考虑到对位填音会太像数学,不像音乐,于是他对于纵向填上去的音,在横向串成旋律时又做了适当的调整,比如和弦外音,比如随歌曲情绪转换而变换节奏型、增加旋律xìng,个别音还采取只编写一个声部,总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一边在心里默默给每个音高进行定位,一边修改,直到满意为止。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复试最后一场时,所剩的考生几乎都成了熟人,原畅看到他们都已经有些憔悴,他想象自己的样子应该也差不多。

复试全部结束。这七天里,他就像赛马场上戴着眼罩的赛马,顾及不了那么多,一直向前冲。考完最后一科,考场外热闹地回荡着说话声和狂笑声,原畅走出考场便觉得头晕,天气也变得雪白雪白的,慢慢地,四周的声音变得很小,好像自己身不在其中。zhōng yāng音乐学院发出通知:外地考生可以离开B市,回到各地后,专业成绩合格的考生将在十五天之内收到专业合格通知书,未通过复试的考生,将不再另行通知。

“OK!”原畅自认为复试考的不错,这七天里,他几乎都能顺利完成各项考试科目,尤其是视唱、听辨民乐,他几乎一遍成功。

原畅回到小屋,那是个不足七平米的房间。地面是粗糙的水泥,房间各处都潜伏着灰尘。小木床的床头堆放着原畅从家带来的各种音乐教材,关于钢琴的、音乐理论的、和声的,还有一个好看的瓦罐,里面插着几支笔。房间没有桌子,原畅入住的第一天向房东借了一个四条腿不统一的板凳,板凳上是一个罐装的饮料瓶,这十一天里,它充当着烟灰缸的角sè。烟灰缸旁边,是一包打开的香烟,和一个非常好用的塑料打火机。收拾完简单的行李,原畅站在门前仔细看了看这个他居住了十一天的小屋,然后背上背包,手握着门把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屋,轻声地说了句,“我走了。”

小院儿里,房东阿姨正骑着三轮车,车里放着一个小竹篮,看样子准备到菜市场买菜,她看到原畅走了出来,便向他问道,“小伙子,要回家了啊?”

“嗯!”原畅侧过头来,“走了,今晚的火车!”说完把钥匙递给了房东阿姨。

接过钥匙,房东阿姨的目光在小院儿内微微扫视了一下,“你看,你们艺考一结束,阿姨家里瞬间就变得静悄悄的!”

原畅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阿姨祝你一路顺风!”房东阿姨充满了亲和,没等原畅开口说话,她连忙补充道,“另外,阿姨还是那句话,你准能考上!”

“谢谢!”原畅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这个也要看运气,我已经尽力了!”他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其实内心暗暗窃喜。他帮房东将三轮车推出小院儿,房东阿姨边锁门边说,“放心,等九月份你拿着zhōng yāng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来报道的时候,别忘了来阿姨家里喝杯茶!……”

“借您吉言!考上了,我一定来!”原畅仰起脖子思考起来,一双眼睛早已眯成两弯月牙,他猛地打了个响指,“就这样!阿姨,再见了!”

与房东阿姨告别后,原畅背着十天前来时的那个背包,嘴里轻松地哼起小调,他再次来到zhōng yāng音乐学院的校园,他转了几圈,又转了几圈,在校园的喷泉旁坐了一会儿。艺考结束后,所有人都已仓皇离去,zhōng yāng音院恢复了往rì的安详宁静,没了这些考生,这里还是那个梦一样的校园吗?这次孤单的北上艺考让原畅感觉不到轻松,真正值得害怕的不是疲惫和劳累,而是碰到美景却留不住的遗憾。

校园附近的那个拉面馆儿里,原畅又点了一碗拉面,一瓶啤酒,算为自己B市之行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酒足饭饱,他乘车来到B市西站,这里,繁荣的大街,每个人依旧快节奏,但这一刻的原畅,连慢节奏都算不上,只能称之为倒带。B市西站售票厅里的情景吓到了他,在他的家乡,排队买票最长也就是长龙,在这里,没有长龙,都是蚊香。

买完车票,他走到橘红sè的电话亭,想给桦添老师打个电话,一次一次的拨打着他的手机,一次一次传来的都是那甜美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这甜美的声音在原畅的脑海里回响着。或许桦添老师正在录音,或许录音棚信号不好,他只是想对桦添老师说:我考完了……嗯……挺好的……希望早rìB市见。

“走吧!”原畅掏出口袋里的火车票,朝候车大厅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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