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恩随着箫特,走在通往山腰的小径上。路边芳草萋萋,间或的野花点缀着自然的画卷,松涛声中裹着着淡淡绿叶的清香,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情,一路无言,默默前行。
绕过几个弯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整的坡地上铺着密密麻麻的草坪,草坪的尽头,几幢雅致秀丽的楼阁依山而建,在苍天与山峦的衬托下,高雅却不显小气,犹如谪临凡尘的仙女。

“我猜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是个不俗的人物。这个环境,实在是太优雅了。”巍恩感慨道。

箫特点头道:“枫丹香榭的主人是威尔逊侯爵夫人,是我的好朋友。她可是王都有名的才女。”

“看来这位侯爵夫人的长相一般。”巍恩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箫特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说她是才女,那估计长得就不算漂亮,要不你干嘛不说她才貌双全?。”

箫特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巍恩,你虽然断章取义,但我还是觉得,你要是把你的机敏心思用在正途就好了。”

“这怎么就是邪门歪道了?猜测和判断女人的容貌,本来就是男人的天性啊。难道说,你从来不关心女人的容貌?”巍恩惊奇道。

箫特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巍恩犹自不停道:“朋友,没有女人的美丽,哪里会有男人的努力?我看你跟我岁数也差不多,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突然间,巍恩恍然大悟道:“箫特,难道你还是个处男?”

箫特怒道:“巍恩,你如果还不闭嘴,等会儿我就让你一个人走回城去。”

巍恩看着箫特气得通红的脸颊,缩缩脖子不再说话,心里却暗自得意,也许是箫特平日里总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姿态的缘故,巍恩偶尔喜欢看看他窘迫的样子。。两人继续前行,渐渐走近。忽然,巍恩发现建筑的前面胡乱陈列着一大片杂物,有一层层的衣物,有一摞摞的书籍,还有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几个怀里也捧着杂物的仆人正跑进跑出,现场一片混乱,远远望去,犹如一个高贵美丽的贵妇人脸上长了一块丑陋的牛皮癣。

箫特驻足皱眉道:“怎么这么乱啊?发生了什么事?”

巍恩道:“难道是主人要搬家?”

箫特摇头不语,快步走去,一个正在指挥其他人干这干那的年长仆人看见他后,急忙跑了过来,施礼请安:“箫特先生,您好。请您先到客厅用茶,我马上去通报夫人。”

“侯爵夫人在家吗?”

“夫人在家。”仆人声音一低,小心翼翼道:“正在她的房间里发脾气呢。”

“发什么脾气?”箫特一愣,问道。

“唉。还不是因为家里闹了鼠灾,咬坏了很多衣物布料和夫人收藏的书籍,结果让夫人大发雷霆。”

巍恩闻言双眉一皱,箫特继续道:“那你去通报一下,就说箫特与巍恩前来拜访。”

二人来到客厅,箫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巍恩则逡巡着欣赏挂在墙壁四周的油画,他尤其对一幅河边刚刚出浴的裸体少女颇感兴趣,仔细地鉴赏了半天。箫特看着巍恩双目放光的表情,忽然觉得,今天要是骑马而不是坐车来得就好了,那样的话,他此刻就会身着骑装,手里攥着马鞭。

终于,二楼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盛装的中年贵妇微笑着翩翩下楼,箫特站了起来,笑道:“下午好,夫人。”巍恩看了看这位侯爵夫人,果然相貌平平,谈不上美丽。不过,她的着装得体,显得很有尊贵风度,化妆也很巧妙,掩去了脸上岁月的痕迹,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

箫特为二人做了介绍,侯爵夫人双目异彩连闪:“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巍恩先生,里约堡早就盛传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巍恩赶忙谦虚道:“夫人过奖了。在下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外面传得其实全是夸大之词。”

三人寒暄了一阵,箫特道:“夫人,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为巍恩设计一套骑士装,巍恩后天要被授勋为骑士,由于时间的关系,如果现做就只能麻烦你了。”

巍恩这才知道箫特带着他跑这么远是为了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看了箫特一眼,箫特只作没有看见。

侯爵夫人闻言考虑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恭喜巍恩先生即将授封骑士了,不过……”侯爵夫人欲言又止。

巍恩笑道:“如果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倒不是不方便。其实你们刚才进屋时想必也看见了,那些可恶的老鼠咬坏了很多名贵的布料,所以我实在没有把握后天能设计并赶制出一套适合巍恩先生的骑士装来。”

箫特沉吟了一下,道:“这样,要不你先量量他的尺寸,然后给他设计个草图,我再带着他去别处买一套预备着。如果你能赶制出来,那是最好,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缓几天再说。”

“好的。”威尔逊夫人笑道:“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当下,侯爵夫人站起身来,准备为巍恩量取尺寸,巍恩忽然道:“夫人,既然有老鼠,为什么不养猫呢?”

侯爵夫人奇怪地反问道:“没有教会的允许,谁能养猫呢?”

从枫丹香榭出来时,已是倦鸟归林的时分,巍恩与箫特顺着原路下山。路上,箫特看了巍恩一眼,奇道:“想什么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巍恩道:“箫特,教会为什么不许养猫?”

“自从康德王国成立后,教会就颁布了禁猫令,严禁百姓人家养猫。理由是教会认为猫是巫术和邪物的象征,养猫就意味着对神的不敬。”。

“禁猫令,”巍恩沉吟道:“那就意味着整个王国都没有猫了?”

“城市里基本是见不着的。”箫特答道:“不过乡下的农村还是会有的,毕竟农民种点粮食不容易,不能都喂了老鼠。”

“原来如此。”巍恩点头,随即正色道:“箫特,这禁猫令让我突然想了一件事,不过我现在并不能确定。”

“什么事情?”箫特不明白巍恩为何脸色突然变得如此严肃。

“据我所知,黑死病其实是一种鼠疫,它是靠老鼠身上的跳蚤传播的。”

箫特吃了一惊,道:“你肯定?”

巍恩点了点头:“不过我拿不出什么依据,只是知道而已。”

箫特驻足,沉吟道:“也许你是对的。黑死病之所以总是先从城市爆发,就是因为乡村里还可以偷偷地养猫,老鼠没那么猖獗。”

巍恩道:“只是也许而已。”

箫特明白巍恩的意思,叹气道:“唉,难怪太后派出的病因调查人员一无所获,谁也想不到,这病是因老鼠而起的啊。”顿了一顿,奇怪道:“巍恩,你是怎么知道的?”

巍恩苦笑道:“你别问我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箫特凝视着巍恩,嗔道:“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恶。”

巍恩不好意思地一笑:“你已经知道黑死病的病因,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箫特也无奈地一笑:“没有依据,怎么可能让教会废除已经实行几十年的禁猫令?除非……”

“除非什么?”巍恩急忙问道。

“以后再说,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箫特思考片刻后答道。

巍恩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坐着马车,回到王都箫府。箫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后天的授勋仪式。巍恩下了马车,道:“箫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箫特皱眉道:“你这两天先住家里。晚上我还要告诉你一些相应的礼节礼貌,免得到时候你又出洋相。”

巍恩想了想,点头道:“那好。”

接下来的两天,箫特带着巍恩跑遍全城,购置了两身华丽富贵的衣服,箫特本打算多买一些,但巍恩坚持自己付钱,并声称囊中羞涩,不堪挥霍,箫特无奈,只得放弃。

到了第三天下午,随着霍华德红衣主教的来临,箫府顿时变得像过节一般热闹,许多盛装的贵族男女应邀前来观典,一时间,箫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宽阔敞亮的主会客厅内,伴着喇叭和小鼓整齐响亮的奏乐,巍恩身着白色骑士装,胸前两排黄澄澄的镀金铜扣闪闪发光,一双黑色崭新的高腰马靴将红地毯下的大理石地面踩得赫赫作响,腰际佩带着安有环形护手的锐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在分站两排的众人目光中,不急不徐地向身披红色教士袍、手握圣骑士权杖的霍华德主教走去,他的身后,站着范德亲王、麦斯长老以及王廷重要的辉格党大臣。

若拉、卡门、文森特等人站在人群当中,凝视着容光焕发的巍恩。若拉脸上带着微笑,觉得平时邋遢随便的巍恩换上了精神利索的骑士装,果然面貌一新,多了几分魅力;卡门双手合掌,置于胸前,一边替巍恩高兴,一边默默地祈祷授勋仪式能够顺利完美地结束;文森特看着巍恩,不由地想起自己当年在军营中获得勋章的时刻,巍恩兄弟,这是你迈向权力的始端吗?

诛情深沉地颌首:“小子,看上去倒挺像那么回事。”她旁边站着一位漂亮的贵族小姐,一脸兴奋的表情,闻言随口道:“那当然了,这可是咱们里约堡的一颗新星啊,将来一定能封官晋爵,荣华富贵的。”

诛情淡淡道:“人生无常,盛者必衰,以后的事情凡人怎能料到呢?”

小姐心想大喜的日子,这人怎么老在旁边泼冷水呢?当下皱眉转头,没有看见人,目光往下一看,看到了一个一脸不以为然的髫龄少女,顿时双目圆睁,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露出惊骇的神情。

诛情扁了扁嘴:“少见多怪。”转身象鱼一样钻过人缝,溜出了人群。

终于,巍恩来到了霍华德主教的面前,注视这位面目慈祥的长者片刻后,他单腿屈膝下跪,左手按在胸前,低下了头。

霍华德含笑看着巍恩,举起了手中的权杖,周围一片肃静。他缓缓开口道:“今天,谨以神的眷爱与仁慈,我代表崇敬的国王陛下,感谢你为王国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并授予你骑士勋章,授封骑士头衔。”

“感谢神的恩典,感谢国王陛下的恩赐,我很荣幸从此成为神圣的守卫者。”巍恩答道。

主教大人拈起骑士勋章,示意巍恩起身,把勋章别在了他的胸前。随后,守候在一旁的几个侍从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开始为巍恩穿戴护面头盔,护胸铠甲,把腰畔的银色锐剑换成了金色礼剑。穿戴完毕后,巍恩后退两步,重新跪在了霍华德的面前。

霍华德道:“请宣誓。你的誓言将成为你的终身训诫,为神所听取。”

“我将履行以下使命:对国家忠诚,作战时勇敢,遵守正义的规范,保护弱小的子民,效劳尊贵的女子,必要时,为了维护信念与尊严,不惜献身。”

巍恩宣誓完毕,霍华德举起手中的圣骑士权杖,轻轻敲击巍恩的肩膀,朗声道:“巍恩骑士,愿神保佑你。”

奏乐再次响起,大厅内响起震耳欲聋的鼓掌声。箫特站在人群中,轻轻鼓着双掌,看着巍恩跪在红衣主教面前的背影,心里的感觉变得很复杂。

这种感觉好像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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