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舱的士兵军官一个个笑容满面，喜笑颜开。
谁说蜀汉水军不能打仗，看我们一次齐发，就打得东吴水军哀鸿遍野，那可是打败过曹cāo八十三万大军、号称战无不胜的东吴jīng锐水军。
我们，更强！
所有人胸膛内都跳跃着激动的情绪，争着问发炮的炮手刚才是怎么回事。
炮手都用极度的热情干劲加紧准备，只是嘿嘿露出满足的笑容，笑而不谈。
“赶快就位，东吴毕竟是久经战阵的jīng锐之师，我们要趁他们慌乱时候，在他们升起战棚保护床弩之前，干掉船尾那架床弩。”肖劲波大声向第二组的炮手说道。
他心中一直紧记着，太子告诉他们这些被选拔出来以后即将担任“训导官”们所说的话：“士兵其实很好引导，只要你让他们明白我们永远站在大义的名分上，现阶段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会给我们整个集体带来什么好处，他们是会吃苦耐劳、奋不顾身，甚至从容就义的。”
太子想的办法果然很好用，尽管他不是经过浴血征战后选拔上来的jīng锐勇士，但是通过太子教导他们的“交心”、“忆苦”、“对比”、“回想过去，展望将来”等手段，啊，不对，不是手段，应该是这些方法，士兵们很快接受了他的新身份。
想起挨个给某些“突出分子”进行引导，思忆到贫穷的家境生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痛哭失声，然后略微在话里话外带一下“假如”太子以后继承大统，他会在哪些方面给予老百姓保护等，士兵们立刻表达了对于太子殿下的无限崇敬。
最开始他还以为一个一个地交心会是很漫长的过程，没想到这些士兵回去以后，很快就向好友、向同队的战友进行宣传，而太子终归zhan有帝国法定继承人的身份，其他的士兵也很能认同这些美好的憧憬。
短短的时间，整个亲卫队从里到外，对于太子的忠诚就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高度。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在他说明之后，炮手们的cāo作速度又明显加快，不到一分钟，整个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一号炮准备就绪！目标已锁定！”
“二号炮准备就绪！目标已锁定！”
“三号炮准备就绪！目标已锁定！”
干脆利落的报告接踵响起，转瞬间，舱内就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战斗氛围，肃穆、庄严。
后半舱谈笑的士兵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肃穆，自觉地排成了队列，持枪目视炮口，等待着。
“开炮！”
东吴水军被打懵了头，骄横如他们，就是面对曹cāo大军也毫不畏惧，对于汉军那支只会在嘉陵江来回飘荡不值一提的弱小水军，没有人会看在眼里，即便是陈脩也一样。
他还刚在为竖起战棚的举动会不会显得过于怯懦而犹豫，就挨了当头一棒！
汉军楼船那个黑沉沉的小窗口里，三个流星一般的亮光一闪而没。
“上盾……”他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
“嗵！”
七层竹篾编制而成，外加厚泥糊就的战棚被不知名的重物砸得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下。
“噗！”
一个在陈脩发令时下意识举盾上前的水军脑袋突然炸开，飞出大片的浆汁飞血，他的身体站立了片刻，颓然倒地。
“咣！”
固定在甲板上的床弩猛然飞了起来，捆束在一起的多层式复合弓乍然解体，紧绷的弓弦犹如锋利的快刀快速抽过，左近的水兵齐刷刷裂作数段，整块的人体躯干顺着一道道平直的线路向外泌出点点血珠，顺着伤口缓缓向下滑落。
每个人的眼里都是震惊与不能相信，有一个士兵的嘴已半张，然而等不到他发出惊呼或者提醒同伴注意，就已变成了无法动作的尸块。
陈脩的脑中一片空白，从天堂滑落到地狱的时间过于短促，他的大脑还来不及适应。
全甲板短暂的失语。
“呀！”一声尖锐的嚎叫犹如一根粘满辣椒的皮鞭，狠狠抽过所有人的心灵，一时之间，还活着的人都疯狂的大声呼号哭喊，纷纷奔走撞击，直如堕入了十八层地狱。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没有人会有脆弱的神经。
可是这场横祸来得过于突然，毫无征兆，转眼之间就祸起萧墙，场面又是如此血腥暴力，集视觉、听觉、嗅觉感官于一体。
于一帆风顺之巅刹那滑落深渊，每个人的心灵都受到无可比拟的重创。
两侧的艨艟吃了一惊，飞快向楼船靠拢。
“快升起战棚！” 陈脩也听到了这声划破寂静的厉喊，他的大脑好像被利斧劈中，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猝然从梦中惊醒，仓皇喊道。
他的声音在前甲板混乱的哭喊中显得那么微弱，后甲板的水军听到前甲板的骤然巨变，还没愣过神来，不但没有其他动作，连床弩的发shè也停了下来。
“嗵”“嗵”“嗵”
三声轻微的声音就是汉军底舱的士兵也没有听到，陈脩却于混杂的喊叫哭泣中敏锐地察觉到，他本能地抱着头一个前扑，不管面前还有什么，扑倒在地。
重击的声音、床弩稀里哗啦的破裂飞撞出去的声音，……以及随后和前甲板如出一辙的哭喊声。
陈脩的眼睛通红，大脑极度充血，他不顾一切地爬起声，拔除佩刀斩杀几名叫得最大声的乱军，猛然扒去身上的铠甲，抢前捡起掉落在甲板上的发令旗帜，高高跳上船头，大力挥动。
撞击！
近战！
艨艟即将靠拢，一看主帅亲自挥动旗帜，他的脸sè是那样决然，身上还有历历鲜血，一时间同仇敌忾之气弥漫整个东吴船队。
发一声喊，所有的船只悍不畏死地齐声落桨，一声声地喊声整整齐齐，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向汉军楼船杀将过来。
东吴没有怕死的汉子！
许多人都撕去了身上的牛皮软靠，**着上身，杀气腾腾。
汉军那莫名的武器还是急速发shè，每一发钢丸落处，都溅起漫天血花。
浴血之后才见本sè，钢丸的杀戮不再能带给视死如归的勇士以震撼。
一个人倒下，他后面的士兵就补了上来，船头上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列线，一声声低沉号和，表露着东吴人顽强不屈的意志。
陈脩手撑红旗，牢牢站在船头，方才本能的倒地躲避，给他心灵带来的耻辱是致命的，他敞露着胸膛，准备随时迎接必将到来的死亡。
“斩索！”
无需他的命令，从屈辱中爬起来的东吴水军早就斩断了锚索，战棚也撤了下来，还活着的人，都列队站在船头，哪怕每一发钢丸shè来，都带起大蓬大蓬的鲜血，他们也不再号叫……
不能站立的人，哪怕是爬，也要爬到船边，把头撑在船帮，昂首向前。
“shè击！shè击！不停地shè击！为了大汉帝国，为了美好的未来，shè击！把他们全部杀光！”肖劲波陷入癫狂状态，嘴角冒着白沫，不停地催促着士兵快速shè击。
没有目标了，到处都是目标。
也不需瞄准了，因为无需瞄准。
六门流星炮，用来攻击重点目标果然效果显著，但那是作为压制武器，要想大面积快速杀戮，这东西的效果连弓箭都不如。
肖劲波还是缺乏经验，他没有想到东吴楼船上那个**着半身的家伙就是敌方的主帅，从而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而当他明白过来，再次攻击的时候，他所付出的代价，是那样的高昂。
“你们，马上准备，敌军想要跳帮作战了！”他挥手一指后半舱的亲卫队士兵。
亲卫队们早就准备好了。
打了半天，东吴水军不败的神话早已破产，身为士兵的热血在沸腾，为大汉帝国的光辉前景而战的使命感充斥全身。
跳帮战，我怕你个鸟！
人死鸟朝天，老子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他们这些jīng选的亲卫队，基本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哪会怕对方发狂。
老子发狂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含老妈的nǎi头呢！
少数几个没上过战场的士兵，颤抖的脚在老兵们蔑视的眼光中渐渐站稳，只是背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舱壁上。
“我们的战术经过反复cāo练，舱室的门都是经过双重加固，他们没有一时半会别想突破。让我们先给他们来顿好的，然后再由下面的兄弟给他们一点惊喜！”肖劲波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脸都是兴奋。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血，他身上就阵阵发热。
他的表现赢得了士兵们的认可，大家都露出jiān笑，嘿嘿之声，在舱室中嗡嗡作响。
几个腿软的士兵也被气氛所感染，慢慢不再感到害怕。
“拖回流星炮，关闭shè击口。”敌船已经近到五十米以内，他们的弓箭不要钱一般向这里洒过来，有几个炮手已经受伤，还有两个炮手被shè中要害，惨叫着倒地。再继续顶着shè击虽然可以多干掉几个东吴士兵，但那是蛮干。
太子让他体恤士兵的话还算没被他发热的大脑所遗忘。
他拨开船壁上的一个挡板，透过一个细密的百叶窗向外张望。
“禀报张将军，敌船已经靠拢，即将撞击本船。”他摘下木栓，向张翼汇报。
“明白。我已命令全船做好撞击准备。”张翼的声音镇定如昔。
为了防止桨手遭到对方撞击受伤，木浆全部收起，侧面划桨口已经关闭，桨手们都集中在中间坐好，紧紧攥着把手，把头伏在膝盖上。
楼船顺江漂流。
接二连三的撞击，楼船在江面剧烈抖动，巨大的船身被来自前方左右的撞击顶得到退了数米，七艘艨艟的船头撞角深深地插入了楼船船身。
“杀！”
压抑许久的杀声撕心裂肺，高高的船舷不能难倒这些东吴汉子，绳梯、勾索纷纷甩上楼船，还有jīng于攀爬的水手仅凭船身钢板连接钢钉那一点点突起，徒手攀上楼船。
楼船里静悄悄好似没有活人的鬼船。
数十名东吴军从四面八方登上甲板，手中挥舞利斧，就开始劈砍舱门。
楼船上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陈脩的坐船也已靠帮，他身先士卒跳过船舷，手持一柄宣花利斧，搂头就朝船舱钢板抡过去。
“老鼠已经入笼。分队就位。”肖劲波神情紧张。
这是他们演练已久的战术，取的就是出其不意，就看是否奏效了，如果得手，后面的仗几乎就不用打都胜定了。如果不能得手，以后也不要想达到更好的结果。
二十五名亲卫队等待了半天，迅速整队完毕，分成了两队，各自面对一方舱壁，背对着背排成两列，每队十人。
他们的后面还有五名亲卫队员，和九名武装完毕的炮手，也分为两队，守候在后面，作为候补shè手。
其他的炮手除留下一组准备流星炮，其他的人手，包括轻伤员都忙着为空置的枪支装填火yao。
刘畅派到楼船上来的亲卫队，在水军中的正式名称就是“火炮队”。
这一方面是指他们所cāo作的流星炮，另一方面是指他们作为楼船防御中坚，所装备的铁炮。
这种铁炮所使用的是黑sè火yao自不待言，这就是刘畅能够利用现有条件所造出的最有效推进剂了。效果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钢铁质量还是不过关，枪管厚达五毫米，直径四十五毫米，的的确确是一门小炮，让他企图将之命名为“火枪队”的打算落空。
这种火炮的最大shè程可以达到两百米，而实际有效杀伤距离则只有五十米，还不及强弓硬弩好使。
鉴于目前情况，刘畅没打算将这种原始火枪作为战斗的主要兵种，而是转换思路，弹丸换成了散碎的细小钢丸，用霰shè方式达到大面积阻敌突破的目的。
用在楼船上，居高临下shè击簇拥在甲板上，不到七八米的敌人，shè击密度和威力都绰绰有余。
“点火燃香。”
所有的士兵都点燃手中的香。
“打开翻板。”
等待的后备shè手同时翻开两侧舱壁上一条长长的翻板，露出了二十个百叶窗，每个窗口都用jīng钢作叶片，叶片与叶片之间的缝隙不到一共分宽。
百叶窗下有一碗口大的shè击孔，shè手们即刻从shè击孔探出铁炮，无法jīng确瞄准，只能凑在百叶窗前看清人堆的位置，大致调整个方向。
东吴水军战斗经验丰富，他们虽然处于亢奋状态，还是有板有眼，每条艨艟上都有十余名弓箭手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向突然出现的敌人shè击。
“上盾！楼上有汉军弩箭！”他们把伸出来的铁炮管当作了弩弓。
在劈砍舱门的刀斧手后面，自有手持盾牌的水军作掩护，闻听飞快举起手中皮盾，挡在众人头顶。虽然不能尽都保护周全，但也护了个七七八八。
作为东吴军主帅的陈脩头上更是重重叠叠当了三四面皮盾，还有一面厚木盾被一名东吴军双手托举着挡在他的头顶。
楼上特异的窗口早就吸引了弓箭手的注意力，就是上船的兄弟奋力劈砍舱门，也没有放松jǐng惕，一见到舷窗打开，立刻就有数十支羽箭飞到，只是箭头粗过百叶窗的缝隙，无法穿透，打得百叶窗丁丁当当响个不停。
“啊！”一名shè手反应慢了半拍，铁炮还没探出shè击孔，就被从shè击孔中透shè进来的羽箭shè中，仰天倒下。
等候在后面的候补shè手立刻跨过他的身体，顶替了他的位置，快速将铁炮伸出。
“点火shè击！”不能让东吴水军有反应的时间，肖劲波不待候补shè手确实到位，马上下达命令。
shè手们仰着身体，点燃药池中的引火火yao，“轰”的一片爆响，火焰乍shè而出，舱室里顿时烟雾弥漫，呛人的火yao味充满了舱内。
“轰”那名候补shè手方才到位，仓促瞄准了一下就点火发shè。
船楼下方，东吴军死伤惨重，层层皮盾就像落cháo的大海，散落甲板，站立的人群霎时矮了一多半，都躺倒在了甲板。
霰弹的杀伤准确度从来无法超过三十米，但在七八米距离，shè穿单薄的皮盾还是轻而易举，至于**上身的东吴汉子，身上俱都血肉模糊，状甚吓人。
东吴虽然早就jǐng惕汉军的反击，但在他们思维中，十余支箭弩的杀伤范围毕竟有限，而且还有己方弓箭手进行压制，所以尽管上心但并不在意。敌人是肯定会用弓弩反击的，但如果就此束手，那还打什么仗，只要伤亡在忍受范围即可。
可是汉军的铁炮发shè的是霰弹，每一门铁炮都shè出了五六枚细小钢丸，数十枚钢丸覆盖在拥挤的人群上方，打得东吴军死伤枕藉。
刀枪剑戟，盾牌利斧，扔了一地。
延后发shè的火炮达到了奇兵的作用，护住陈脩的盾手纷纷倒下，他失去防护的侧面遭到了霰弹无情的轰击，半个身子鲜血狂涌。
“大人受伤了！”一声惊呼使得混乱的涟漪更加扩大，几面盾牌高举合拢，下面士兵掩护着一个人向船舷边移动。
“杀！”
底舱的铁门突然打开，一群身穿全身重甲的汉军蜂拥而出，他们身上的重甲连头部都保护到位，面甲拉下来挡住了脸，只在与眼齐平的位置留有一条细缝。
他们手中挥舞的是三十余斤的厚背砍刀，搂头砍来，威不可挡，立刻把跑在后面的东吴残军砍了猝不及防。
谁说蜀汉水军不能打仗，看我们一次齐发，就打得东吴水军哀鸿遍野，那可是打败过曹cāo八十三万大军、号称战无不胜的东吴jīng锐水军。
我们，更强！
所有人胸膛内都跳跃着激动的情绪，争着问发炮的炮手刚才是怎么回事。
炮手都用极度的热情干劲加紧准备，只是嘿嘿露出满足的笑容，笑而不谈。
“赶快就位，东吴毕竟是久经战阵的jīng锐之师，我们要趁他们慌乱时候，在他们升起战棚保护床弩之前，干掉船尾那架床弩。”肖劲波大声向第二组的炮手说道。
他心中一直紧记着，太子告诉他们这些被选拔出来以后即将担任“训导官”们所说的话：“士兵其实很好引导，只要你让他们明白我们永远站在大义的名分上，现阶段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会给我们整个集体带来什么好处，他们是会吃苦耐劳、奋不顾身，甚至从容就义的。”
太子想的办法果然很好用，尽管他不是经过浴血征战后选拔上来的jīng锐勇士，但是通过太子教导他们的“交心”、“忆苦”、“对比”、“回想过去，展望将来”等手段，啊，不对，不是手段，应该是这些方法，士兵们很快接受了他的新身份。
想起挨个给某些“突出分子”进行引导，思忆到贫穷的家境生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痛哭失声，然后略微在话里话外带一下“假如”太子以后继承大统，他会在哪些方面给予老百姓保护等，士兵们立刻表达了对于太子殿下的无限崇敬。
最开始他还以为一个一个地交心会是很漫长的过程，没想到这些士兵回去以后，很快就向好友、向同队的战友进行宣传，而太子终归zhan有帝国法定继承人的身份，其他的士兵也很能认同这些美好的憧憬。
短短的时间，整个亲卫队从里到外，对于太子的忠诚就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高度。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在他说明之后，炮手们的cāo作速度又明显加快，不到一分钟，整个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一号炮准备就绪！目标已锁定！”
“二号炮准备就绪！目标已锁定！”
“三号炮准备就绪！目标已锁定！”
干脆利落的报告接踵响起，转瞬间，舱内就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战斗氛围，肃穆、庄严。
后半舱谈笑的士兵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肃穆，自觉地排成了队列，持枪目视炮口，等待着。
“开炮！”
东吴水军被打懵了头，骄横如他们，就是面对曹cāo大军也毫不畏惧，对于汉军那支只会在嘉陵江来回飘荡不值一提的弱小水军，没有人会看在眼里，即便是陈脩也一样。
他还刚在为竖起战棚的举动会不会显得过于怯懦而犹豫，就挨了当头一棒！
汉军楼船那个黑沉沉的小窗口里，三个流星一般的亮光一闪而没。
“上盾……”他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
“嗵！”
七层竹篾编制而成，外加厚泥糊就的战棚被不知名的重物砸得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下。
“噗！”
一个在陈脩发令时下意识举盾上前的水军脑袋突然炸开，飞出大片的浆汁飞血，他的身体站立了片刻，颓然倒地。
“咣！”
固定在甲板上的床弩猛然飞了起来，捆束在一起的多层式复合弓乍然解体，紧绷的弓弦犹如锋利的快刀快速抽过，左近的水兵齐刷刷裂作数段，整块的人体躯干顺着一道道平直的线路向外泌出点点血珠，顺着伤口缓缓向下滑落。
每个人的眼里都是震惊与不能相信，有一个士兵的嘴已半张，然而等不到他发出惊呼或者提醒同伴注意，就已变成了无法动作的尸块。
陈脩的脑中一片空白，从天堂滑落到地狱的时间过于短促，他的大脑还来不及适应。
全甲板短暂的失语。
“呀！”一声尖锐的嚎叫犹如一根粘满辣椒的皮鞭，狠狠抽过所有人的心灵，一时之间，还活着的人都疯狂的大声呼号哭喊，纷纷奔走撞击，直如堕入了十八层地狱。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没有人会有脆弱的神经。
可是这场横祸来得过于突然，毫无征兆，转眼之间就祸起萧墙，场面又是如此血腥暴力，集视觉、听觉、嗅觉感官于一体。
于一帆风顺之巅刹那滑落深渊，每个人的心灵都受到无可比拟的重创。
两侧的艨艟吃了一惊，飞快向楼船靠拢。
“快升起战棚！” 陈脩也听到了这声划破寂静的厉喊，他的大脑好像被利斧劈中，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猝然从梦中惊醒，仓皇喊道。
他的声音在前甲板混乱的哭喊中显得那么微弱，后甲板的水军听到前甲板的骤然巨变，还没愣过神来，不但没有其他动作，连床弩的发shè也停了下来。
“嗵”“嗵”“嗵”
三声轻微的声音就是汉军底舱的士兵也没有听到，陈脩却于混杂的喊叫哭泣中敏锐地察觉到，他本能地抱着头一个前扑，不管面前还有什么，扑倒在地。
重击的声音、床弩稀里哗啦的破裂飞撞出去的声音，……以及随后和前甲板如出一辙的哭喊声。
陈脩的眼睛通红，大脑极度充血，他不顾一切地爬起声，拔除佩刀斩杀几名叫得最大声的乱军，猛然扒去身上的铠甲，抢前捡起掉落在甲板上的发令旗帜，高高跳上船头，大力挥动。
撞击！
近战！
艨艟即将靠拢，一看主帅亲自挥动旗帜，他的脸sè是那样决然，身上还有历历鲜血，一时间同仇敌忾之气弥漫整个东吴船队。
发一声喊，所有的船只悍不畏死地齐声落桨，一声声地喊声整整齐齐，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向汉军楼船杀将过来。
东吴没有怕死的汉子！
许多人都撕去了身上的牛皮软靠，**着上身，杀气腾腾。
汉军那莫名的武器还是急速发shè，每一发钢丸落处，都溅起漫天血花。
浴血之后才见本sè，钢丸的杀戮不再能带给视死如归的勇士以震撼。
一个人倒下，他后面的士兵就补了上来，船头上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列线，一声声低沉号和，表露着东吴人顽强不屈的意志。
陈脩手撑红旗，牢牢站在船头，方才本能的倒地躲避，给他心灵带来的耻辱是致命的，他敞露着胸膛，准备随时迎接必将到来的死亡。
“斩索！”
无需他的命令，从屈辱中爬起来的东吴水军早就斩断了锚索，战棚也撤了下来，还活着的人，都列队站在船头，哪怕每一发钢丸shè来，都带起大蓬大蓬的鲜血，他们也不再号叫……
不能站立的人，哪怕是爬，也要爬到船边，把头撑在船帮，昂首向前。
“shè击！shè击！不停地shè击！为了大汉帝国，为了美好的未来，shè击！把他们全部杀光！”肖劲波陷入癫狂状态，嘴角冒着白沫，不停地催促着士兵快速shè击。
没有目标了，到处都是目标。
也不需瞄准了，因为无需瞄准。
六门流星炮，用来攻击重点目标果然效果显著，但那是作为压制武器，要想大面积快速杀戮，这东西的效果连弓箭都不如。
肖劲波还是缺乏经验，他没有想到东吴楼船上那个**着半身的家伙就是敌方的主帅，从而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而当他明白过来，再次攻击的时候，他所付出的代价，是那样的高昂。
“你们，马上准备，敌军想要跳帮作战了！”他挥手一指后半舱的亲卫队士兵。
亲卫队们早就准备好了。
打了半天，东吴水军不败的神话早已破产，身为士兵的热血在沸腾，为大汉帝国的光辉前景而战的使命感充斥全身。
跳帮战，我怕你个鸟！
人死鸟朝天，老子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他们这些jīng选的亲卫队，基本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哪会怕对方发狂。
老子发狂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含老妈的nǎi头呢！
少数几个没上过战场的士兵，颤抖的脚在老兵们蔑视的眼光中渐渐站稳，只是背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舱壁上。
“我们的战术经过反复cāo练，舱室的门都是经过双重加固，他们没有一时半会别想突破。让我们先给他们来顿好的，然后再由下面的兄弟给他们一点惊喜！”肖劲波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脸都是兴奋。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血，他身上就阵阵发热。
他的表现赢得了士兵们的认可，大家都露出jiān笑，嘿嘿之声，在舱室中嗡嗡作响。
几个腿软的士兵也被气氛所感染，慢慢不再感到害怕。
“拖回流星炮，关闭shè击口。”敌船已经近到五十米以内，他们的弓箭不要钱一般向这里洒过来，有几个炮手已经受伤，还有两个炮手被shè中要害，惨叫着倒地。再继续顶着shè击虽然可以多干掉几个东吴士兵，但那是蛮干。
太子让他体恤士兵的话还算没被他发热的大脑所遗忘。
他拨开船壁上的一个挡板，透过一个细密的百叶窗向外张望。
“禀报张将军，敌船已经靠拢，即将撞击本船。”他摘下木栓，向张翼汇报。
“明白。我已命令全船做好撞击准备。”张翼的声音镇定如昔。
为了防止桨手遭到对方撞击受伤，木浆全部收起，侧面划桨口已经关闭，桨手们都集中在中间坐好，紧紧攥着把手，把头伏在膝盖上。
楼船顺江漂流。
接二连三的撞击，楼船在江面剧烈抖动，巨大的船身被来自前方左右的撞击顶得到退了数米，七艘艨艟的船头撞角深深地插入了楼船船身。
“杀！”
压抑许久的杀声撕心裂肺，高高的船舷不能难倒这些东吴汉子，绳梯、勾索纷纷甩上楼船，还有jīng于攀爬的水手仅凭船身钢板连接钢钉那一点点突起，徒手攀上楼船。
楼船里静悄悄好似没有活人的鬼船。
数十名东吴军从四面八方登上甲板，手中挥舞利斧，就开始劈砍舱门。
楼船上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陈脩的坐船也已靠帮，他身先士卒跳过船舷，手持一柄宣花利斧，搂头就朝船舱钢板抡过去。
“老鼠已经入笼。分队就位。”肖劲波神情紧张。
这是他们演练已久的战术，取的就是出其不意，就看是否奏效了，如果得手，后面的仗几乎就不用打都胜定了。如果不能得手，以后也不要想达到更好的结果。
二十五名亲卫队等待了半天，迅速整队完毕，分成了两队，各自面对一方舱壁，背对着背排成两列，每队十人。
他们的后面还有五名亲卫队员，和九名武装完毕的炮手，也分为两队，守候在后面，作为候补shè手。
其他的炮手除留下一组准备流星炮，其他的人手，包括轻伤员都忙着为空置的枪支装填火yao。
刘畅派到楼船上来的亲卫队，在水军中的正式名称就是“火炮队”。
这一方面是指他们所cāo作的流星炮，另一方面是指他们作为楼船防御中坚，所装备的铁炮。
这种铁炮所使用的是黑sè火yao自不待言，这就是刘畅能够利用现有条件所造出的最有效推进剂了。效果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钢铁质量还是不过关，枪管厚达五毫米，直径四十五毫米，的的确确是一门小炮，让他企图将之命名为“火枪队”的打算落空。
这种火炮的最大shè程可以达到两百米，而实际有效杀伤距离则只有五十米，还不及强弓硬弩好使。
鉴于目前情况，刘畅没打算将这种原始火枪作为战斗的主要兵种，而是转换思路，弹丸换成了散碎的细小钢丸，用霰shè方式达到大面积阻敌突破的目的。
用在楼船上，居高临下shè击簇拥在甲板上，不到七八米的敌人，shè击密度和威力都绰绰有余。
“点火燃香。”
所有的士兵都点燃手中的香。
“打开翻板。”
等待的后备shè手同时翻开两侧舱壁上一条长长的翻板，露出了二十个百叶窗，每个窗口都用jīng钢作叶片，叶片与叶片之间的缝隙不到一共分宽。
百叶窗下有一碗口大的shè击孔，shè手们即刻从shè击孔探出铁炮，无法jīng确瞄准，只能凑在百叶窗前看清人堆的位置，大致调整个方向。
东吴水军战斗经验丰富，他们虽然处于亢奋状态，还是有板有眼，每条艨艟上都有十余名弓箭手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向突然出现的敌人shè击。
“上盾！楼上有汉军弩箭！”他们把伸出来的铁炮管当作了弩弓。
在劈砍舱门的刀斧手后面，自有手持盾牌的水军作掩护，闻听飞快举起手中皮盾，挡在众人头顶。虽然不能尽都保护周全，但也护了个七七八八。
作为东吴军主帅的陈脩头上更是重重叠叠当了三四面皮盾，还有一面厚木盾被一名东吴军双手托举着挡在他的头顶。
楼上特异的窗口早就吸引了弓箭手的注意力，就是上船的兄弟奋力劈砍舱门，也没有放松jǐng惕，一见到舷窗打开，立刻就有数十支羽箭飞到，只是箭头粗过百叶窗的缝隙，无法穿透，打得百叶窗丁丁当当响个不停。
“啊！”一名shè手反应慢了半拍，铁炮还没探出shè击孔，就被从shè击孔中透shè进来的羽箭shè中，仰天倒下。
等候在后面的候补shè手立刻跨过他的身体，顶替了他的位置，快速将铁炮伸出。
“点火shè击！”不能让东吴水军有反应的时间，肖劲波不待候补shè手确实到位，马上下达命令。
shè手们仰着身体，点燃药池中的引火火yao，“轰”的一片爆响，火焰乍shè而出，舱室里顿时烟雾弥漫，呛人的火yao味充满了舱内。
“轰”那名候补shè手方才到位，仓促瞄准了一下就点火发shè。
船楼下方，东吴军死伤惨重，层层皮盾就像落cháo的大海，散落甲板，站立的人群霎时矮了一多半，都躺倒在了甲板。
霰弹的杀伤准确度从来无法超过三十米，但在七八米距离，shè穿单薄的皮盾还是轻而易举，至于**上身的东吴汉子，身上俱都血肉模糊，状甚吓人。
东吴虽然早就jǐng惕汉军的反击，但在他们思维中，十余支箭弩的杀伤范围毕竟有限，而且还有己方弓箭手进行压制，所以尽管上心但并不在意。敌人是肯定会用弓弩反击的，但如果就此束手，那还打什么仗，只要伤亡在忍受范围即可。
可是汉军的铁炮发shè的是霰弹，每一门铁炮都shè出了五六枚细小钢丸，数十枚钢丸覆盖在拥挤的人群上方，打得东吴军死伤枕藉。
刀枪剑戟，盾牌利斧，扔了一地。
延后发shè的火炮达到了奇兵的作用，护住陈脩的盾手纷纷倒下，他失去防护的侧面遭到了霰弹无情的轰击，半个身子鲜血狂涌。
“大人受伤了！”一声惊呼使得混乱的涟漪更加扩大，几面盾牌高举合拢，下面士兵掩护着一个人向船舷边移动。
“杀！”
底舱的铁门突然打开，一群身穿全身重甲的汉军蜂拥而出，他们身上的重甲连头部都保护到位，面甲拉下来挡住了脸，只在与眼齐平的位置留有一条细缝。
他们手中挥舞的是三十余斤的厚背砍刀，搂头砍来，威不可挡，立刻把跑在后面的东吴残军砍了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