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立chūn了,天气还是十分寒冷。
这些rì子,我会下意识地倚在窗前,掀开海蓝sè的窗帘去看外面。这一次,我能确信没有什么人守在楼下。

姚望的爱情不过如此:热情足够、欠缺的是坚持。不够坚持的感情容易疲惫,所以他说他累了。尽管我什么都来不及说。我清楚地知道,不管他是不是“种马”,我心里还有他的位置。

范冰洋还是家里的常客,白盈还是喜欢大惊小怪地尖叫,杜寞还是偶尔来个电话象征xìng地问侯我,林叶还是会在陪杜寞醉酒回来的深夜里打电话过来诉苦。这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可是,我又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事情发生。

先是谈笑会来家里走动了,说是回来看望后母,经常在这里吃饱两餐饭才肯回去。谁也没有理由拒绝,后母更是由黑脸慢慢转为白脸。而老爸却是渐渐由白脸转为黑脸。一大清早,我听见他压低嗓音在客厅同后母争吵。

老爸说:“你看从容这样辛苦地上班也没挣几个钱,现在米价都上涨得好厉害,菜也是一天比一天更贵。谈笑不用上班不知道挣钱的辛苦,我不是因为她不是我亲生的就怎样,要是我的亲生女儿,早就教训她了。她来看我们,我当然高兴,可是也不兴这样饭来张口……。”

后母低着声音争辩:“不就是几口饭嘛?犯得着你这样心疼?这样好了,赶明儿我去银行把我的那点小家底拿出来给从容,这样你满意了吧?难怪人家说女人再婚打死也不要嫁个有孩子的爷们。真是各顾各亲生的孩子呀,亏我辛苦侍候你大半辈子!”

老爸劝她:“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是真心把谈笑当自己的女儿,你难道不把从容看成你自己的女儿?既然都是女儿,我们就不能偏坦哪一个嘛?要是从容这会儿上谈笑那去混吃,我非教训她不可。”

后母低低地哭起来:“我的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犯了什么错啊,好不容易改嫁一个男人,又是一个没良心的。我现在还能走、能做事,把你父女俩侍候得舒舒服服地,你俩不知道感恩,还来数落我!要是有朝一rì我走不动了,指望你们侍候我,那我还能有活路嘛?你让我怎么想得通呐,我的妈啊!我的命好苦啊!趁早,我干脆死了算了……。”

我听得耳朵起茧。早餐也顾不上吃,装做没听到他们争吵的样子,冲到客厅匆匆穿上高跟鞋,说:“我走了!今天要开早会,得去早一点。晚上可能有点事要忙,晚点才回来。”

白盈在房间里大声地叫我:“哎!我怎么不知道开早会的事情啊!你别急,在楼下等我一会,我就来。马上就好了。”

我说:“你的‘马上’上得比蜗牛还慢。今天我还是去公司再等你吧,公司见。”

我关上房门的时候,白盈在房间里骂:“这个死女人,去赶死啊?这么快!”

老爸说:“白姑娘,大清早的,不兴这样说人的。从容可是要去搭车的。”

听到老爸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温暖得难以形容。老爸变了,不再是那个对我不闻不问、不顾及我丝毫感受的大男人。

赶到公司时才七点一刻,离上班还早得很。这是上班来第一次,我是最早赶到公司上班的人。

办公室的钥匙,我、林叶、杜寞分别一人一把。常常是林叶或者杜寞最早来,我终于也在今天赶了一回早。

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我心里生出一些落寞来,来时的温暖荡然无存。这种感觉,就象兴致勃勃地赶着去看一场电影,进到影院才发现,来得太早,电影院里空无一人;又象是你去晚了太多,电影早已经散场。这是种让人觉得空气混浊、氧气稀薄的感觉。

一时,我并不想打开自己小办室的房门进到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只能无神地呆坐在总台的摇椅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盈的声音闯进来:“啊!今天我搭了个早班车。才八点,我就坐上车了,车里空空落落的,好舒服。要是以后也能起这么早就好了。”

我被她声到人未到的鬼叫吓得回过神来,疑惑地说:“八点也是上班高峰期,怎会空空落落?”

白盈冲进来,嚷:“你不相信吗?比起我每天八点半挤上车时的人贴人,真是太空落了!”

原来是这样。

白盈问我:“你在干什么?还开早会呢?我就知道你撒谎!好在我聪明,不然你早在叔叔阿姨面前原形毕露了。你怎么不找个好听点的理由?这样的谎言最容易穿帮了。”

我懒得接她的话,在我出门前她就惊叫:“我怎么不知道开早会的事情啊。”后母和老爸要是不知道我是找借口才是怪哉。

我刚想问白盈有没有吃早餐?林叶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林叶说:“喂!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白盈小声地问我:“林叶昨晚在这里过夜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林叶有在。我确实也是刚听见林叶的声音传出来才知道她也在办公室,要不是刚才已经被白盈吓倒一次,我肯定也会被林叶懒散的叫声吓倒。

我说:“林叶,你怎么比我还早?我还以为今天我是最早的一个。”

林叶说:“别装了,我一直等着你来敲我的门呢?平时你不是蛮细心的嘛,难道进来时都没发现总台上的烟头?”

我说:“我还以为是昨晚有人来加班,忘记收拾到垃圾桶里去的。你吃早餐没?要不要一起下去吃?”

白盈插嘴说:“吃什么吃?我给你带过来了。给,拿着。”白盈将两截圆滚滚的花卷递到我手上。

林叶说:“不用了!我把杜寞叫醒,让他去买好了。”

白盈扬声叫:“是哦,你们现在亲密得很呢?每天早上要说早安,中午要说午安,晚上还要互道晚安。说给谁听呐!爱叫不叫,叫得动他是你林叶的本事。与我们何干?”

我拉拉白盈,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填火药进肚子里去了?”

林叶将她的办公室门打开来,走到我们前面,伸个懒腰,说:“哎呀!昨晚虽然没怎么睡,早上倒是睡得真香,可惜被狗叫声吵醒了。”

白盈生气地叫:“你少来劲啊!”

林叶愤怒地回应:“这句话应该我说。别给你脸不要脸,不想在这里做了就直说,别整天没事找气受!我看你是贱骨头,看不得别人给你好脸子”。

白盈将手中的花卷用力甩到桌子上,一边干嚎一边叫:“你,欺负人!上次因为我的男人,你有脸打我一个嘴巴子,今天又来说教!……我的男人,凭什么让你指使过来指使过去?!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教训我?!你还要脸不要脸?!”

林叶冲到里间去,不一会从里面竟然将杜寞拽出来。

杜寞雪白的衬衣领口敝开着,显得衣冠不整地样子。他涨红着脸,低着头,不看我,也不看白盈。

林叶双手用力抓住杜寞的手臂,眼泪流下来,用力地嚷:“杜寞,你倒是站出来说说看,我有没有这个资格指使你帮我买点早餐?从容做见证人,你今天同白盈说清楚,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到底是我没资格说什么,还是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杜寞抖动一下双肩,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表情我是熟悉的,可是又这样陌生。我原来一直看到的是杜寞的哪一面?最真实的一面还是最虚假的一面?我不知道。

我有点晕眩,却努力睁大眼睛。

白盈却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眼泪象碎了一地的水晶玻璃。她象疯了一样,一边大笑一边说:“怪不得!怪不得你刚刚说昨晚没怎么睡,早上睡得很香呢……好!原来从容一大早赶着过来是为了看一出好戏?我却也傻呼呼地跟过来看这种没头没尾,莫明其妙的电影!”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白盈难道认为我事先就早已知道?

我苦恼地看着白盈,说不得一句话。白盈隔着泪眼瞪着我,凄楚地说:“你知道的是不是?我现在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竟然带我来看A片?你是何居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以为只有我需要友谊吗?你不需要?!我看你比我更可怜!认识你的女人都是你的敌人,你没有朋友!你认为爱上你的男人却都不会全心全意、真正地爱你!他们会在不同程度、不同时间去背叛你!你比我还可怜!你比我更需要友谊!是我给予你友谊,是你需要我在你身边陪伴你!你比我更孤独!……。”

白盈说得对。我无话可说。

白盈冲到杜寞的身边,掂着脚扯住他的衣领,指着他脖子上的印痕,冷笑着:“这个什么?狼吻留下来的痕迹对不对?好!够狼够狠够浪漫!……。”说着,她低下头迅速地从林叶手中扯过杜寞的手,用力咬下去。

林叶被白盈的举动吓到,一叠声地低嚷:“天呐!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她要干什么?……。”

杜寞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眼睛里盛满泪水。我想应该是疼痛的原因。

林叶用手慌乱地去推白盈的脸。白盈双手紧紧地抓住杜寞的这只手,任凭林叶推,就是不松口。林叶开始发狠地打她的脸。白盈竟然眼睛都不肯眨一下,象一头刚被惊醒、且饥饿难耐的母狮子。

我不知道要怎样去扯开她们?

林叶越打,白盈咬得越用力。

有鲜血从杜寞的手上流下来。

我过去抱住林叶,流着眼泪说:“你别打了!让她发泄一下!你越打、她心里越气,牙齿越会管不住力道。你不要击她,她现在失去理智了。”

办公室已经三三两两来了一些人,大家被这个场面吓到,一时都不敢去碰白盈,全部过来帮我抱住已经歇斯底里的林叶。

白盈终于松口了。她的脸上一片狼籍,却仍然笑着,说:“好了!杜寞!从此,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你该为你的轻率、风流、好sè、多情付出代价,咬你一口就是我要你出的代价。别人将会要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不管!”

林叶还要挣扎着去打白盈,我没办法松手。

白盈往门口踉踉跄跄地走去。走到门口又站定,说:“我同意离婚!这就回去签字!明天让从容上班的时候带过来给你……工作我也不要了!不用你们赶我走,我自己知道怎么走。上半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只要不用再回到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了……。”

白盈跑出去了……我已经顾不上还在挣扎的林叶,也跟着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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