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走后不久,一天,赵简子的儿女们照例的请安之后,赵简子吩咐儿子们全都留下。“你们如今也都大了,有件事情,寡人想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十几年前,寡人偶然得了一张宝符,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只好将宝符埋藏于常山(即恒山)之上。这张宝符上标志着一个宝藏,这么多年,寡人一直忙于国事,无暇顾及此事。今天忽然想起来,就交给你们去办吧。如果谁先找到宝符,回来寡人有重赏!”
众儿臣面面相觑,赵伯鲁就说:“常山之大,找一张小小的宝符,无异于大海捞针。父君可否说出大概的位置,儿臣们也好省些时间。”

“兄长说的是,请父君明示。”赵罗和赵恒子也附和着说。

“事隔多年,寡人也忘了。你们就多用用脑子!——去吧!”说完,赵简子拂袖而去。兄弟几个议论一番,毫无结果,只得各自回宫,去做出发前的准备去了。

赵无恤回到自己的宫里,命人去请张梦谈和乐湛。自那rì在扁鹊处见过赵简子后,张梦谈和乐湛便搬进赵无恤的宫中居住,赵无恤把后院的房子给他们腾出来,并派了几个侍从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每rì闲着无事,吃酒下棋,读书闲聊,过得倒也逍遥自在。今rì赵无恤派人来请,并说有事相商,二人不敢怠慢,赶忙整衣束冠,匆匆过来。赵无恤便把父君交代的事情讲了一遍,张梦谈听完之后,思索良久,眨了眨眼睛说:“常山绵延千里,山高林密,就算真的有宝符,如何找得到?依我看,主君这么做,必有其他道理,并不一定真的有什么宝符。”

乐湛也说:“我虽文墨有限,是个粗人。但张先生的话,我觉得颇有道理。公子细想,若果然有宝符,主君为何不自己去取,岂不手到擒来?”

赵无恤一筹莫展的说:“父君说事隔多年,藏宝符的位置他也不记得了。”

“没有这种道理。”张梦谈说,“如此重要之物,怎能轻易忘记?便是具体的位置一时记不起来,但大概的位置却总有印象吧?那座山峰?哪片树林?总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吧?我觉得主君另有所指。公子不必只在宝符上纠结,倘若如此,恐将一无所获。”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没必要去常山了?”

“常山当然要去,但是,不能把目光只放在宝符上。”张梦谈眼神充满自信。赵无恤想了想,觉得张梦谈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吩咐下人准备车马用度,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带了两名随从,便上路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不止一rì,来到了常山脚下。远望常山,峰峦叠嶂,怪石横出,云烟雾霭,苍翠其间。行在其中,更是满山松柏绿,遍地野花香。一行人只顾着沉醉于这仙山美景,不觉天已黄昏。再往前走,山路越发的窄了,勉强能过得去马车,旁边,一侧是刀劈斧削般的峭壁,一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沟壑。赵无恤替下侍从,亲自驾车,不时有溅起的石头滚落悬崖,碰撞声在山间回荡,如同打雷相仿。所有人都提气屏息,心里捏着一把汗,万一掉下去,可真就粉身碎骨了。赵无恤聚jīng会神,不敢有丝毫马虎。拐过一道弯,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破落的山村,悬崖也被甩在了后面。虽然路依旧很窄,但旁边变成了涓涓的河水,让人看起来放心了许多。行不多久,马蹄踏进了村中的街道,赵无恤勒住马,跳下车,就近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看着眼前这几个衣冠不俗的年轻人,目光中露出奇怪而又惊讶的神情,自言自语地说:“又来了一伙,这两天这是怎么了?”

赵无恤彬彬有礼的拱手道:“老人家,你是说,有人来过?”

老人说:“昨天就来了两伙人,你看,他们的车就在村子里面。今天一早,他们把村里能上的了山的人都雇去了,说是找什么图。这不,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们也是来找那个什么图的吧?你们来晚了,村子里就剩些跟我一样的老家伙了,就算你们有银子,可没有人了。”

赵无恤往村子里头看了看,果然有三辆马车。原来,太子伯鲁和赵罗、赵恒子他们,生怕赶在后面,昨天一回到宫里就准备好车马行囊,饭都没顾上吃,便出发了。赵无恤微微一笑,说:“老人家,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是进山游玩的。呃——,老人家,请问这村里可有旅舍?我们今晚得住在这里。”

老人摇着头说:“这深山荒野的,开了旅舍指谁去?你们要不嫌脏,今晚就住在我家吧。我的儿子媳妇都被人家雇去找图了,看样子今晚是不回了,就只有我一个孤老婆子了。”

“多谢老人家,那就打扰了。”说完,无恤吩咐两个侍从将车上的东西搬进去。侍从在外面搬东西,卸车,饮马,割草不说。赵无恤和张梦谈、乐湛随老人进到屋里,果然是脏乱不堪。老人用脚将地上的柴禾往一堆踢了踢,笑着说:“你们都是体面人,可别见笑。我们山里人这样过惯了,自己倒不觉得。平时除了种地,还得打柴,放羊,摘山货,采蘑菇,他们年轻人忙的顾不上,我老了,也懒得收拾。——哎,你们别都在地上站着,上炕坐吧。你们走了一路,一定渴了饿了,我先烧点儿水,你们喝着,然后我再做饭。山里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点儿。”

赵无恤往炕上看了看,只有一张破旧的芦席,他犹豫了一下。乐湛小声的说:“公子,要不我去把咱们车上的皮褥子拿来垫上。”

赵无恤摇了摇头,“你去看看那两个人忙完没有,让他们进来帮帮老人家,顺便把咱们带的食物拿进来。还有,那些金子来。”乐湛转身去了,赵无恤上到炕上,坐了。“老人家,酒肉我们都带着呢,一会儿只需热一下就行。”正说着,乐湛拿着一个小皮袋子进来,无恤接过来,双手递给老人。“老人家,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你千万不要推辞。”

老人打开皮袋,一下子傻眼了:黄澄澄金光耀眼,沉甸甸冷气袭人。这么多金子,足够他们一家人过一辈子了。可是,老人的脸sè很快就变得yīn沉下来,他把袋子扎住,往赵无恤手里一塞,“我收留你们可不是图这些金子!你这么做,是不拿我老婆子当人了!”

张梦谈正yù劝说,被赵无恤拦住了。他把金子揣起来,问了老人些闲话。老人说:“你们只好把车马留在这里了,再往前走,就只有些羊肠小路。北面的那座山梁就是飞狐岭,山顶上的景sè美得很,我年轻的时候,常上去采蘑菇。从这里上去往东,有一个地方,平坦宽阔,像一个大草原,那就是甸子梁,那里的蘑菇最好了。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要翻过梁去,那边是代国的地界了。万一让他们巡山的军队发现,会把你们当成jiān细抓走的。”

一夜无话。次rì清晨,一行人整装待发。老妇人因昨晚也吃了两碗酒,忍酣睡未醒。赵无恤将那袋金子悄悄塞到被子底下,又命人留些酒肉于锅内,这才走出茅屋,一行人踏上了羊肠小路。沿路看到山坡上到处都是被锄头刨过的痕迹,张梦谈笑着说:“看来,他们还是真下功夫。”

“我们怎么办?”乐湛问道。

“难得来一趟,就好好的看看风景吧。”赵无恤笑着说。

不久,上到梁顶。此处松柏苍翠,白桦如银,满眼奇花异草,遍地灌木丛生;怪石嶙峋点缀其间,奇珍异兽往来穿行;望远处,云山雾海无穷尽;看眼前,鸟语花香在画中。众人正自沉醉,忽见一道白光闪过,张梦谈惊叫道:“白狐!”这白狐可是狐中珍品,非常稀罕难得。其毛sè纯白,绝无杂sè,毛长绒厚,乃是做冬衣衣领之上上品。赵无恤哪肯放过,一面喊了声:“乐湛,快!”,一面摘弓拔箭,追了上去。追出约四五里路程,终于将白狐断至一峭壁之下。情急之下,白狐竟一跃而起,攀岩而上。此时,只见弓玄响处,两支羽箭同时发出,“噗噗”两声,白狐应声从仗余高的峭壁上滚落下来。两个随从急忙上去,只见两支羽箭一左一右,不偏不倚,都正中白狐颈项要害。赵无恤和乐湛相视一笑,命随从小心剥下狐皮,包裹好了,众人重又上路。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猛地豁然一亮,一片大草原竟不可思议的奇迹般的在山脊上呈现人们面前。真是:芳草凄凄没脚面,蝴蝶翩翩绕头飞,红白黄粉相点缀,好似碧毯半空飞。好一个人间仙境,世上奇观,众人无不嗟叹。赵无恤深吸一口气,“啊!这一定就是老人家说的甸子梁了,好一片空中草原!”

“公子,我们去那边看看!”张梦谈话音未落,已先自跑了去。众人跟在后面,如同撒欢的马儿一样。不一会儿,到了北部边缘。张梦谈用手一指,“公子,你看!”赵无恤放眼望去,只见群山叠翠,碧水环绕,远处白茫茫一片大平原,因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张梦谈指着那白茫茫的地方,说:“公子,那便是代国了。”

“哦——”赵无恤沉吟着应道,似有所思,“下面的那条峡谷叫什么名字?”

张梦谈把目光移到峡谷中,说:“那条峡谷叫飞狐口(今北口峪),也叫飞狐峪,是代国的一条咽喉要道!谷口有一座飞狐关,距离代国都城四十里,守关的大将军名叫弘方,乃是代王手下最勇猛善战的得力大将之一;往东二十里,还有一道九宫口峪,守关的大将军名叫季天泽,此人在代国与弘方齐名,都是有万夫莫敌之勇!代国大部地区处于群山环抱之中,每个出入的山口都有重兵把守,如铜墙铁壁一般!我曾听闻,当年齐桓公曾处心积虑想要取代,管仲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却始终未能得逞。可见,代国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张先生,若我赵氏从飞狐关进兵攻代,你认为能有几成把握?”赵无恤手抚剑柄,目视代地。

“哈哈哈!”张梦谈笑了,“除非他们不加防备!”

“哈哈哈!”赵无恤也笑了,“迟早,代国会成为赵氏的属地!走,回宫!”

两个随从大惑不解,问道:“公子,那宝符还找不找?”

赵无恤神秘的一笑,说:“我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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