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赵无恤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把那张在飞狐岭得到的白狐皮送给姐姐无邪。无邪自然高兴,立刻派人送到制衣房。出来时正好碰上那位曾被杜梨打的侍从,一见赵无恤,那位侍从急忙见礼,“公子,我正找你呢。主君听说太子、公子们都回来了,派我下来传旨,要见你们呢。”
赵无恤答应了一声,回去换了身衣服,便匆忙赶往赵简子的寝宫。众兄弟俱已到齐,只见赵简子笑眯眯的,半依半靠的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不慌不忙的翻着。赵无恤急忙行礼请安,赵简子这才放下竹简,抬起头来。“这回都到齐了吧?无恤,你的哥哥们都到了有一会儿了,在这儿等你,你作为弟弟,是不是很不应该呢?”

赵无恤慌忙跪倒,“父君,这的确是儿臣的错误,儿臣愿向父君和兄长们赔罪!”

“到底是什么原因?说不出来,寡人可要罚你!”赵简子慢条斯理的说,但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回禀父君,儿臣在飞狐岭上偶遇一只白狐,便将它shè杀,得了它的皮毛。前rì,姐姐曾送儿臣一领亲手做的裘皮护胸,儿臣正思无以为报,便将这新得的白狐皮送与姐姐,做件衣领。方才正是去姐姐家耽误了,儿臣甘愿受罚。”

“即是这样,就罢了。姐弟兄妹之间,本应如此,相敬礼让,互相关心。”赵简子坐正身子,正sè言道:“寡人交代你们的事情,可有所获?”

太子伯鲁近前一步,拱手道:“回父君,儿臣雇用上千人,昼夜不停,几乎翻遍了常山,并未发现什么宝符。莫非父君记错了?宝符不是埋在常山,是在别的山上。请父君再仔细想想,免得宝藏落入他人之手。”

赵简子面露不悦之sè,“那你们呢?也都没有找到?”

赵罗和赵恒子偷眼看了看赵简子,只是摇了摇头,没敢说话。这时,赵无恤却上前回道:“父君,儿臣倒是发现了一个宝物,但不知是不是父君说的宝符。”

“哦?你且讲来!”赵简子不由得将身子往前一探,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父君,常山以北,乃是代国,儿臣登山北望,其地群山环抱,乃天然一座壁垒!进则可攻,退则可守,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地方去?而我赵氏与代国只一山之隔,若从常山出奇兵,只需攻破飞狐关,便可直入代王都城!一旦代国归了我们,父君,我们岂不是如虎添翼吗?”

赵伯鲁打断无恤的话,不无嫉妒的说:“父君是在问宝符的事,你说这些干什么!”

赵无恤笑着说:“难道代国还不算是宝物吗?”

“哈哈哈!”赵简子开怀大笑,“想不到无恤竟有如此雄心大志!好!好!哈哈哈!”说着,赵简子下床走到无恤跟前,双手抓住无恤的肩头,眼睛里闪着亮光。“可是,如何取代?寡人倒更想听听你的想法。”

无恤说:“父君,传言代王以厚德治国,待民如子,甚得民心。且多年不与别国冲突,其兵力、国力都无损耗,正是国富民强,兵强马壮之时,如若强攻,必不可取,弄不好吃亏的反倒是我们自己。另外还有智伯氏、韩、魏等对我赵氏虎视眈眈,若是现在跟代国开战,反倒为他们提供了机会。为今之计,只有联合强代,先镇住智伯氏再说。取代是必需的,但只能智取,不宜强攻。倘若rì后能说服韩、魏与我联合,消灭智伯氏也就有望了。”

“说得好,有远见!”赵简子转身瞪了太子伯鲁一眼,“这些,你怎么就想不到呢?身为太子,却不思国政,整天围着一个太子妃打转!将来如何治理天下!——雇人寻宝的主意也是那位太子妃出的点子吧?哼!若是寡人把江山交给你,岂不是等同于交给你的太子妃!你回去收拾收拾,明rì就搬出太**。——寡人没有你这种窝囊的儿子!”

赵伯鲁一听此话,这不是要废了他这个太子吗?吓的慌忙跪倒求饶。这时,宫外的侍从进来回报,说董安于和子卿求见。赵简子强压怒火,转身坐到正面桌几后,说了声“快请!”,须臾,董安于和子卿便并列而入。见伯鲁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便已猜到是为寻宝之事了。也不便打问,只好装作没看见,上来给赵简子行了大礼。赵简子用手指了指下面旁边的桌几,说:“二位先生请坐。寡人正有事要与二位先生商议。”

“主君请讲。”二人坐下,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地上的赵伯鲁。

赵简子叹息一声,“常山寻宝一事,想必二位先生都知道,凭你们的聪明,大概也猜出了其中的玄机。你们跟了寡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寡人埋过宝啊?寡人不过是想试试他们的智慧与见识。”赵简子回头看着几个儿子,“你们可还记得,寡人说过,谁得了宝符,寡人有重赏。这重赏嘛——就是太子之位!”

众人都吃了一惊,赵罗和赵恒子不由得回头看着赵无恤,赵无恤慌忙跪地叩首,“父君!……”

“你不必说话!”赵简子打断无恤的话说,“寡人这么做,并无任何私心,为的是赵氏千秋万代的基业!无恤,别说你是寡人的儿子,就算你是寡人的侄子,寡人也会这么做!明rì你便入主太**,寡人会在早朝上宣布这件事。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可推却!否则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子只好退下。赵简子对子卿说:“子卿先生,还烦劳你给看个黄道吉rì,寡人要为新太子无恤举行一个册封大典!”

子卿允诺。董安于抱拳奏道:“主君,臣以为此事未免太过草率。废长立幼,国之大事,弄不好会引的朝臣争议,内部不安!众子虽良莠有别,然嫡长子继位乃古来便留下的规矩,望主君慎行!即便太子无能,还有朝臣辅佐……”

“朝臣辅佐?”子卿接过话说,“以往朝臣辅佐者,专权篡位的大有人在!董先生,你不会是想做那样的辅政大臣吧?”

“你……”董安于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们二位就不要斗口舌了。”赵简子阻止说,“明rì,寡人会将此事与朝臣们商议,今天就不要再提了。还是说你们的事吧。”

董安于早气得把脸扭向一边,那还有心思答话?子卿冷笑一声,回身向赵简子禀道:“主君,臣已托人打探明白,代王其人:骁勇无敌,xìng格豪放,为人宽厚,不拘小节,堪称贤德,代**民都十分拥戴他。他不喜奇珍异宝,也绝非贪恋女sè之徒。不过……他的两个夫人却很不争气……”

“子卿莫要卖弄,快些讲来!”赵简子焦急地说。

子卿一笑,“代王最宠的有朱、冯两位夫人,如今都已过花容之季,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们谁也没有为代王生下一个太子,这是代王最大的心病!代王现有四个公主,都是朱、冯二人所生,如今小的也有六七岁了。可时至今rì,两位夫人就再也没有受过孕!而宫中的其他妃子,代王从来就没喜欢过,所以……据可靠消息,代王有意再添一位夫人。——主君,我们可借此机会与代国联盟。”

“你是说……与代联姻?”

“不错。主君,大凡联盟者,都有利益可图,也常因利益冲突而决裂。但联姻就不同了,那就变成了亲戚,亲戚相帮还能图利吗?此其一;其二,我赵氏北方可保无忧;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将来图代,代不防矣。”

赵简子捋着胡须不住的点头,此时,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且说伯鲁含羞带怒回到宫中,命人收拾东西,太子妃问明原因后,又哭又骂,大闹了一场,把个太**砸了个乱七八糟。亏得下面的人聪明,没有将此事报与赵简子知道。赵伯鲁一家搬到了他母后旁边的一处宫院,至那以后,赵伯鲁连气带怨,竟一病不起。

相反,赵无恤却是喜极而泣。他跑到无邪宫中,把父君要立他做太子的消息告诉了姐姐,姐弟俩高兴的抱头痛哭。

第二天早朝,就废长立幼一事,免不了又是一场激烈的争论。但赵简子心意已决,那些反对者哪敢抗命。于是,一道诏书发下,赵无恤摇身一变,从一个地位低微的庶子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太子爷。几天之后,赵简子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

赵伯鲁的病一rì重似一rì,再加上尖酸刻薄的原太子妃终rì冷嘲热讽,没过几rì,赵伯鲁竟然呈现出离世的光景来。这一天,伯鲁妻正在院中赏花,有人进来报说,新太子来探望伯鲁了。伯鲁妻眼睛一立,说:“让他回去!就说他哥哥不想见他!”

还未等那人转身,赵无恤却不请自入。老远就施礼说道:“嫂子一向可好?弟探望来迟,还望嫂子恕罪。”

“哟,我可没那么大胆。”伯鲁妻yīn阳怪气的说,“如今你是太子,你不怪我没去请安,我就烧高香了。”

“我听说兄长病了,特意过来看看。不知兄长可好些了?”

“好?——好,太好了!无缘无故的被从太**赶了出来,能不好吗。不做太子了,倒也过的逍遥,每天躺在床上,吃饭、喝水还得让人喂着。——多好!”

“我进去看看兄长。”

伯鲁妻紧走两步,拦在了赵无恤的前面。“你可别进去,小心我们家的地脏了你太子的鞋子。”

“嫂子!你何必如此!”

“哼!我是为你好,你不看他,他还能活着;万一他见了你一下子气死了,这可是杀兄的罪名。——你得担一辈子!”

赵无恤摇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伯鲁妻冲着赵无恤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回屋去了。

没过多久,赵伯鲁便含恨辞世。就在出丧的那天,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惊恐万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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