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公孙无知喜的屁滚尿流离去,小白正而八经地撩了撩宽袖,背着手,哼着小调原路返回。
刚拐上长廊就听见有人在低声唱诗歌,小白眉一蹙,止了脚步,这不是他的小内侍勾子的声音么?他才离开一会儿这小子就自娱自乐了。

再一听这家伙唱的内容“爱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用小白习惯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说:要采女萝向哪方呀,女萝出在朝歌乡呀,猜我心上把谁想呀?漂亮姐姐本姓姜呀。

勾子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竟也会唱这歌了,这个时代的人不是一般的早熟啊。小白在心内叹了一声,刚要近前却发现勾子不是独唱,还有听众。

勾子坐在门槛上一手托着腮,眼里冒着淫光,努力朝守在廊下的宫女放电。那宫女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张小脸已红的像苹果,两只手绞来绞去,含嗔带媚地频频看勾子。显然,纯情少女被勾子唱的动心了,大有扑向勾子怀抱颠鸾倒凤之意。

勾子是内侍,在宫里做这种事是要被处死的,还会连累自己。

为防止自己的宫邸出现这种丑事,小白加快了步子,大呵一声,“勾子!”这种内侍不能养在身边,现在勾引宫女,等长大了说不定会勾引自己的女人。

这一声叫把勾子吓的打了个激灵,那少女也不敢频顾了,低着头装木头。

“主公~”勾子心虚地跪在地上行礼。

瞟了那宫女一眼,小白发现确实眉清目秀,以前他怎么没注意呢?

再瞥勾子一眼,拂袖进门,顺便甩给他一句,“进来。”

勾子自知犯错,爬着跟了进来,“主公,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小白冷着脸,真想骂勾子一顿,如果老子不回来你就把外头那个宫女上了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打本公**女的主意。

但他没骂,打骂不是公子小白的作风。

沉吟片刻,小白朝勾子笑了笑,体恤问道,“你那活儿流脓了?”在宫里除了王那活儿叫射jing,其他的人都只能说成流脓。这个时期王宫里的内侍有两种,一种是被阉了的,多是战俘奴隶与山戎,这种内侍一辈子就呆在宫里别想出去了。另一种是贱民,没被阉的,一旦流脓了就必须出宫。

勾子自小呆在宫里,很会察颜观色,见小白没有要治他的意思,便老实答道,“主公神也。”

小白点点头,指指外头的宫女问道,“你看上她了?”

勾子伏地道,“主公,勾知道错了。”

“这不怨你。”小白温和笑着,“既然这样,你就收拾收拾出宫吧,那个宫女也赏你了。”

勾子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小白,结巴道:“主,主公这是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小白正了正肩膀,“咳咳,我知道你是个孤儿,再赏你一箱金银,购房置地办喜酒,好好过日子,多给国家交税纳粮,剩下的不准乱花。”

勾子一听感动的无以言表,怦怦怦往地上磕了三个头,一把鼻涕一把泪,“主公,你的大恩大德勾永生难忘,以后主公若有用得着勾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勾子哭着收拾东西去了,小白独坐片刻,觉得无聊,又不想读书写字练剑,看看外头天色,已经见黑,便从后门溜出了宫。

临淄大街非常热闹,不过以站着聊天者居多,有点小钱的则跑到小酒馆里要上一壶酒聊一天,其次就是斗鸡了,再者就是溜街串巷与摆摊的小贩。

“唉”小白仰天轻叹,十分怀念曾经的酒吧、卡拉OK、游戏还有网络,以后他做了齐桓公,一定要提高百姓生活质量,给群众提供更多的精神食粮。

想到这些,他倍觉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一股浩然之气由然而升。

“公子,行行好吧!”这时,有一个柔软到颤抖的稚嫩女声传进了小白的耳朵,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暮色中路边一个衣衫褴褛十一二岁的女孩儿抓住了他的衣摆,正用黑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小白最受不了女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了,心里一时软的一蹋糊涂,况且作为未来的齐桓公,看见自己的子民在路边行乞,他连连责怪自己,小白啊小白,你怎么还不长大啊,快点把王位抢过来救民于水火啊!

“公子,您收下蝶姬吧!”姑娘见小白停步驻足且流露出同情怜惜之意,抓着他衣摆的小手往上移了移,声音更加颤抖柔软了。

小白忙把她拉了起来,刚要唤声小妹,一想他现在还没人家大呢,但他的思想可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含糊地叫了声姐姐,便道:“快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怎么一个人啊?你的父母呢?”

蝶姬站了起来,拭泪轻泣,“我是从卫国逃难来的,父亲母亲在路上生病死了。”

原来是卫国的,说起来还是大姐的婆家人,看着怪可怜的。刚把勾子打发走,正好来个蝶姬,美媚做内侍比会流脓的勾子强多了。

他很男人道,“放心吧,只要来到我们齐国,就不会让你饿死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蝶姬一听,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就磕头,“谢谢主公!谢谢主公!”

身边多了一个蝶姬,逛街怪不方便的,小白又不想这么快回去,正巧路过他去过一次的饭庄,扭头想问问蝶姬饿不饿,却发现她已经抚着肚子咂巴嘴了。也是,一路逃难都到卖身的地步了肯定吃了上顿没下顿。

“蝶姬,走,我请你吃饭!”他笑笑,拉着她就往里进。

蝶姬又惊又喜,她已经在街上跪了三天了,一直没有人收留,本想着主公能给口饭吃就行,没想到主公竟然带她进饭庄,她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了。

这家饭庄还是带着勾子出来逛时进的,从勾子话里小白知道那次是他第一次到这儿来,才知道这家饭庄的大厨叫易牙,做的菜那叫一个绝,色香味俱全。

正是饭点儿客人很多,小白瞅了半天才瞅到角落一个位子,忙拉着蝶姬坐过去。小二认得他,热情招待,他就点了几个吃过的菜,又特别给蝶姬点了一碗肉丝面,蝶姬低着头,想必是人多害羞,但从她紧拳的双手来看,她挺激动的,饭菜一上来,小白一发话,她就狼吞虎咽起来。

瞧瞧这姑娘饿成什么样了?小白暗叹着气,给她倒了碗茶水,“慢着吃,没人给你抢,别噎着啊。”

小白这话一说,蝶姬却不吃了,用手捂住了嘴。因她凌乱的头发挡着脸,小白看不见她表情,还真以为她噎住了,赶紧道,“哎哎,快喝水啊!我就说了别噎着,还真噎着了。”

直到蝶姬咽泣出声,小白才知道她哭了。

除了女人无辜的眼神,小白另一种受不住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了,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客人都在看他,好像他欺负了蝶姬似的。

“你别哭了,快吃吧,别哭了,别哭了”他只好这样劝,可越劝她哭的声音越大,他急了,一拍桌子,“我命令你,不许哭了!”

蝶姬一吸鼻子,还真忍住了哭,哑声道,“主公,蝶姬错了。”

“好了好了,快吃吧。”他伸手挡了脸,自斟白酒,一口闷了。

“小二!你家主公还没回来啊?”小二忙碌间隙,有客人扯着大嗓门问话,只听小二叹了口气,答道,“没呢,找人哪有那么容易啊,估计还得些时日吧。”

有人哈哈大笑起来,“管跑跑这次逃到哪个国家去了?别真丢了回不来。”

这话一毕,一阵哄笑。

小白还不知道这饭庄的老板是谁,听出里头有趣事,便扭了头,托着腮帮等下文。

小二探头往里瞧了瞧,见易牙在忙碌,便一屁股坐到了柜台上,叹了口气,拉开腔道,“谁知道呢?托人送来的信中说是在鲁国,结果我家主公到鲁国时他因惹了祸又逃跑了。算下来,这几年他逃跑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我家主公去接他,你们说,怎么每次服兵役打仗他都逃跑呢?”

“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家主公太厚道了,管跑跑太不地道了。”小白旁边的一位客官接了一句。

又有人笑,“要不他怎么叫管跑跑呢?”

小白迷惑了,这到底是在说谁呢?他琢磨了一会儿,正要再听时,里头的大厨易牙扯开大嗓门吼了一声,“准生,传菜!”

小二吓了一跳,扑通从柜台上摔了下来,屁滚尿流般跑进了后厨。

小白心里却好奇极了,他本来就很有探索精神,来到春秋这个陌生的时代他的好奇点比在二十一世纪时低了足足一大截,稍微什么都能勾起他的好奇心。

“哎,老兄!”心里猫抓似的过了一会儿,小白拍了拍旁边那位客官的背。

那老兄听见话腾地扭过了身子,两只眼睛转着圈看小白,闷哼道,“你叫谁老兄呢?”

小白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大意又忘身份了,他一个八岁的孩子确实不能称眼前这位大叔叫老兄,忙作了个揖,谦恭道,“大叔~”

看他态度还可以,大叔正了正肩膀,算是原谅他了,问道,“什么事?”

小白凑近笑问,“刚才各位大哥大叔大爷们说的管跑跑是谁啊?这家饭庄的老板又是谁?”

大叔一听,眼睛瞪的更大了,往后撤了撤身子,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小白,“听你口音是齐国人啊,怎么连管仲和鲍叔牙这对铁哥们儿都不知道?”

“什,什么?”小白这回结巴了。

“管跑跑就是管夷吾。”

小白咽了咽口水,他没听错吧?管仲和鲍叔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管鲍之交”吗?

大叔看他一副小白模样,发了善心,很认真仔细地给他讲了一遍管仲和鲍叔牙的事。

小白听罢,忍不住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啊。

管钟父亲死的早,生活贫苦,他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养家的重任,他有一个好朋友叫鲍叔牙,一直很照顾他,两人做生意本钱鲍叔牙出的多,分红却大半都给了管仲。两人一起服兵役,管仲都是躲在鲍叔牙屁股后头,一见势头不好撒腿就逃跑,后来逃跑的次数多了,齐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管跑跑,都觉得他这人不地道,都觉得鲍叔牙跟在一起太吃亏了,但人家鲍叔牙毫无怨言,听见有人说管仲还替管仲说话,等等等等

“小兄弟,你说管跑跑地道吗?又胆小又不地道。”讲完后大叔为鲍叔牙不平。

小白僵笑,拱手拜拜道,“是有些不太地道呵~”

慢慢转过身,又闷了一杯酒。真是不可思议,被后人尊为春秋时期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的管子竟然是管跑跑。

琢磨了一会儿,小白拍了拍脑门,心道,见怪不怪,春秋本就是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年代,但凡名人就是因为与众不同嘛,孔子一生也是仕途不如意处处受排挤还被赶出过鲁国呢,所以,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一位大家。

这样开导了一下自己,小白心里好受多了。

“主公”这时候听见蝶姬在叫他。

他抬头一看,每个盘子都被吃的干干净净,蝶姬看着挺瘦,肚子还真能装。

蝶姬见小白看着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吃饱了就想的多了,忽想到自己是个女孩子,忙伸手将唇边的油渍擦了擦,又想到自己一路逃难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忙用手捋头发,捋衣摆,脸红害羞起来。

小白笑了笑,善解人意地问,“再来碗肉丝面?”

“不不!不用了”蝶姬忙摆手,头越来越低。太不好意思了,还没为主公做过什么,就吃了主公这么一大桌子饭菜,真是无以为报啊。

小白也摸不清她到底是吃没吃饱,干脆豪气地喊了一嗓子,“小二!再来碗肉丝面,要大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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