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楉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因为长久得不到rì晒,而苍白无比的脸庞上有一双深黑sè的瞳孔。

现在那对瞳孔的主人正在满含恶意地对着他冷笑着。

那被深sè的污泥所沾污了的男人身上传来一种让商楉熟悉无比的作呕气息。

让商楉总是会不自觉地忘了他那张尚显年轻的脸庞。

22岁?或者岁?

商楉摸着自己的额头,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却是对眼前油盐不进的犯人有些头疼。

现在是10月4号的晚上7点时许。

距离三军附高的两名学生失踪已经过去了1个小时到1个半小时了,但是对方死死地守着自己在放逐区老巢的位置不放,除了沉默就是冷笑,不发一言。

对方那些放逐者在打什么注意,商楉大概也想清楚了。

原本对于眼前这个“意料之外”的棘手收获,商楉并没有什么不惜一切代价留下来的觉悟——尤其是可能被绑架了的学生还是出自刚刚被恐怖袭击了学校,如果被媒体爆光了的话,可以想象得到,整个巡逻署都将在未来度过一段艰苦难捱的rì子,而作为最高负责人的自己,八成也是被一撸到底。

但是问题是,对方在这两个小时里,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考虑,并没有立即联系巡逻署,交换人质。

实际上,如果是平时,商楉也不会那么急于解救被放逐者绑架的在册市民。

但是现在他所面对着的这一批放逐者,并不是平时的那些放逐者。

失踪的两个学生中有一个女生,虽然出于交换人质的要求,那些放逐者们或许不会伤害两人的xìng命,但是对于这些已经不用再因为脖子上的铁链而缩手缩脚的恶党们而言,却没有什么对放在眼前的肉不下口的理由。

商楉觉得,无论那些认为自己即将离开共和的恶棍们,会对那两个可怜的学生做出些什么事,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但是在禁止使用体罚来逼供的现在,刑事审讯已经渐渐地转化成了一种心理战与持久战。

无论是语言的开导还是疲劳战术,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得到成果的。

“周佳……”

看了看调取的犯罪档案上的名字,商楉念叨着。

“24岁、7年前因为反抗虐待儿童以及有强歼倾向嫌疑的父亲,错手杀人,而畏罪潜逃失踪。”

“没想到你会躲到无人区去。”

“而且居然还成为了一个放逐者黑帮组织的二号人物。”

“虽然我们一直很想告诉你,法庭最后判决你无罪。”

“不过我在这里很遗憾地表示,在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一名恐怖袭击现行犯了。”

听到这里,真名的周佳的青年,虽然早在他抛弃了自己的原名,彻底成为老大的二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此时的心中也依然满是苦涩。

然而这种苦涩只是短短地一瞬,他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中却对商楉的敌意,却已经消散大半了。

“资料上没错的话,你还有以为小你三岁的妹妹?”然而,商楉接下来的话让周佳面sè勃然一变,但是商楉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盯着桌子上的投影档案,用手指搓动着屏幕。

“唔……我看看……是叫周……”

“你想对我妹妹干什么!”就在商楉想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面sèyīn森的青年终于坐不住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嘶吼了出来。

“不……”商楉笑眯眯地说道,靠在了椅子上,终于有了些抓住了主动权的感觉,“我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你已经7年都没见过你妹妹了,会不会很想念你的妹妹?所以我很好心地将她找来了。”

原本还sāo动不安的yīn沉青年突然愣住了。

“此时她现在就在门外。”

“门外……”随着商楉往后一指,青年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他身后的合金自动门。

“当然,如果你现在想见她的话,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青年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商楉的要求,但是第一个声音发出来一半,就嘶哑在了嗓子里。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两个学生失踪了的话,我也不想问你这个的。”

然而看到周佳的反应,商楉并没有直接就将问题说出来,而是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其他的废话。

“但是你想想啊,那些学生比你当年逃到无人区去的时候还要小上1岁,比你那时的妹妹也不过踩大2两岁。”

“无人区的黑暗很可怕吧?那里的环境很残酷吧?对于孩子们来说,那个世界对于他们而言是个错误,对不对?”

“我想在放逐区,你一定看到了很多很可怕的事情,对不对?”

“你为了你妹妹而杀了想要侮辱她的父亲,那么你有没有觉得,对于那个女孩而言,将会在她身上发生在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会的……”yīn沉青年突然有些愤怒地,将心中坚信的事物,化为了言语,轻声地从胸中挤了出来,“大哥他绝对不会干那种事的……”

商楉皱了皱眉头:“或许你的大哥不会干,但是你大哥的那些手下呢?”

“……大哥不会允许他们的……”面sèyīn沉的青年喃喃地说着,但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却有些底气不足。

商楉听着他明显变化了的语气,叹了口气。

故意等待了半个小时,让希格娜把周佳的妹妹找来,才开始审讯的价值终于显现出来。

“告诉我你们的地盘在哪里吧。”商楉用祈使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们想要从共和逃走的想法是没有希望的。”

商楉目光怜悯地看着眼前神sè愕然的青年,语气轻蔑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们这样从从容容地逃跑么?”

“因为你们背后的那个名叫‘和平’的恐怖组织,已经被我们在赶来对付你们之前,就已经全部一网打尽了。”

虽然那份负责申明抽脸的意味非常严重,不过商楉此时却有些庆幸放逐者背后的这个恐怖组织的忘恩负义,“看起来,我们在‘和平’与你们约定好的时限之内到来,让你们很措手不及是不是?”

“不过不要怪这些已经自身难保的家伙了,或许他们中有人曾经想在被我们突袭的时候通知你们来着,但是看起来我手下的那些小混蛋们手脚有些太过利落,没人有来得及呢……”

商楉看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周佳,像一个真正的胜利者那样微笑着:“来,赶紧告诉我吧,然后你就可以看到你的妹妹,你的帮友们也会在犯下更为严重罪行之前,被我们制止。”

商楉微微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正sè说道:“我在此向你表示,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司法公正,不要像7年前那样,对我们毫无信心了。”

大龄青年看着眼前的这个或许应该说有些未老先衰的男人,缓缓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先让我看看我妹妹,我就告诉你。”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青年,商楉虽然有些担心夜长梦多,不过考虑到现在不适合用太过强硬的态度刺激对方,只好故作豁达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愿意合作,那么一切好说,而且从你们的行动分配上看,你没有杀人,也不是第一主谋,如果有从轻的情节的话,20年以内的刑期还是可以争取的。”

“你现在还年轻,人生的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可走。”商楉语重心长地说完。

站起身来,准备给两兄妹留出一些私人的空间——当然,监视器是不能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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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佳已经记不起第一次为了老大放弃一切,舍弃xìng命地,疯狂地砍人,受伤。

然后像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像条死狗般喘息挣扎着。

一开始,在自己之前跟着老大的人,还有十多个。

但是因为放逐者们的争斗太过残酷,那些曾经以为可以相互依傍一生的兄弟,也渐渐地从自己的身前消失。

然后,他终于有这么一天,发现自己的面前,除了大哥,已经空无他人了。

拎起手中的砍刀,他不顾一切地,跟着老大向敌对的放逐者冲去。

棍棒尖刀砍在身上,军刺钢筋扎在身上。

那骨头溶解般的痛楚真的好难受。

但是胸腔撕裂般的痛苦却更悲伤。

许多人在嘶吼着,在喊叫着。

但是当跟着大哥并肩作战,彼此依傍着,伤痕累累地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来。

却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地快乐。

骨头溶解般的痛楚好难受。

胸腔撕裂般的痛苦好悲伤。

坠落是天罚、忏悔天上难达。

高高站在城市上层的人们,冷漠地俯视着脚底自己这些在烂泥中挣扎求活的放逐者们。

对于他们的忏悔与哀求,只是电脑机械空洞的回馈——

“对不起,你的服刑时间还不……”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完全还不够啊……

哈哈……他已经亲眼看过多少哭泣着,挣扎着,在这片人间地狱中,忏悔着,在刑期到达以前,就已经绝望地死去了的放逐者了呢?

绝望的歌儿在唱着:

“多浪迪jǐng官!

解不开缠绕着的线

只有尸体在不断堆积

直到受伤的天使们的

黑sè的羽毛燃尽为止

只是不断地回答:

你还想获得什么?!”

看着面前的那个巡逻官,周佳的内心在悲伤地微笑着——

巡逻官先生啊,你是解不开那条缠绕着的线的。

倾落的事物可以被人阻止,但是摔坏的东西却无法还原。

地狱之中,只有尸体,没有活人。

只有尸体在不断堆积。

在无人区里堆积了起来,化为那百年尘土所结成的硬土泥痂,连成为植物的养分都做不到。

尸体是无法被阻止的。



早在学校门口,和中年汉子告别的时候,青年早就已经想好了。

为了防止那个根本无法被信任的“安先生”出尔反尔,必须有一个人作为保险,可以随时揭发事实的真相。

周佳……

这个yīn沉青年,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再从牢房里踏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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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硬,直到码字过千,才有了手感

原本还想再写一章的,不过看了下时间,再重新构思了下,然后不想写了……

我果断弱爆了……

明天继续铺垫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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