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珺是一个矮个子的女孩。
即使穿上鞋底10厘米厚的松糕鞋,也不过才168。

但是现在站在拘留室前面的她,别说松糕鞋了,连衣服也仅仅是随便套了身衣裤,就急冲冲地冲出了她位于魔都的教师宿舍,赶到了千里之外的故都市来。

此时她衣衫不整地站在拘留室的门口,却僵在了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

她到底应该怎么进去呢?

应该以什么样的神情,以什么样的姿势走进去呢?

对于周珺来说,哥哥是她的英雄。

即使他杀了两人共同的父亲。

即使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的森暗的夜sè中,自此7年来都音讯全无。

周珺依然认为自己有一个可以被成为英雄的哥哥,也相信她的哥哥无论现在生活在何方,都会成为大家中的英雄,而正是他是身边那些人的英雄,所以他才无法抛弃身边的大家,回来与自己重新生活在一起,而正是因为他是英雄,所以他才会忙得焦头烂额地,没法回来看看自己,或是自己发上任意一条信息。

即使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身边人的劝说,她已经逐渐隐隐明白了过来,或许自己的哥哥,在那个黑sè的雨夜中出了什么意外,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了。

但是,在周珺的心中,她的哥哥,是一个英雄。

然后,在已经等到绝望的某一天傍晚,有一位声音温和的女巡逻官,联系到了周珺。

告诉了她一个最幸福的希望,然后将她打落进一个最深谙的绝望。

哥哥还活着。

但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犯有破坏公共安全,反国家与叛国嫌疑的重型恶xìng罪犯。

一个……不,半个小时之前,她还在为那些在袭击中英勇地站了出来,年轻鲜活的生命却早早地凋谢掉了的学生们哭泣。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写作上帝,读作撒旦的事物,和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她失散多年的哥哥,已经成为了整个共和国的公敌,成为了全世界都为之关注着的最恶xìng恐怖分子。

对于世界来说,名叫周佳的这个男子,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

这个残酷无比的事实,狞笑着,撕碎了周珺保留在纯洁的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份天真与幸福。

周珺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脸庞,流水从指缝间留下来。

她早已泣不成声。

哽咽着。

周珺拒绝了身边那位栗发马尾女巡逻官的搀扶。

缓缓地走到了自动门前。

液压锁一声轻响,门打开了。

透明的防暴玻璃后,那张即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抬起了他那张轮廓间跟自己隐隐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然而却苍白得过分的脸庞。

男人的眼瞳中满是血丝,而因为长年缺乏光照,而患上了轻度的佝偻病,男人的脊梁有些驼。

周珺看着眼前这个被残酷的生活环境给折磨的有些惨不忍睹的男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地大滴大滴地流满了她的面颊。

“小珺啊……”

那人习惯xìng地叫了她的小名。

“好久不见了。”

“很抱歉,这么多年来,让你在这种情况下跟我重逢……”

周珺哭泣着,终于哭出了声来,哭喊着,大声地哭喊着,没有意义地哭嚎着。

跪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的地狱啊。

世人所指唾弃的恶魔,却是自己心目中唯一的上帝。

有人冲了进来,想要将周珺扶出去。

但是周珺闻到来人身上那种淡淡的桂子香气,却稍稍清醒了一点。

她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人,遥遥yù坠地转过身来。

“哥……”

没有人能分清楚,这个字到底是在称呼透明的隔离墙后的那个犯人,还是她单纯地只是打了个哭嗝。

“7年前……”

“真的是……非常非常……感激你……”

周珺的话语断不成文,但是意义却无比明确地表达了出来。

“对不起……因为我……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周佳的悲哀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看着眼前自己宛若泪人的妹妹,5年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了深深的质疑,感到了动摇。

周珺擦了擦眼泪:“哥。”

“我会回来看你的。”

“无论其他人是否会原谅你……我都会原谅你的。”

哥哥的罪,就让原谅了哥哥的我来赎吧。

周珺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首歌里曾经这么唱过——

“如果我们出生在平凡的地方的话。

就连零食的苹果,

也能互分一半,

亲昵地相视而笑吧。

谁决定了命运?

谁破坏了一切?

如果已经无法逃脱的话,

那就跟随你到大地的尽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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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歌里,也曾经这样唱过——

“多浪迪jǐng官!

解不开缠绕着的线!

只有尸体在不断堆积……

直到受伤的天使们的

黑sè的羽毛燃尽为止

只是不断地回答:

你还有什么愿望?

想要获得什么?

还想要失去什么!?”

如果有人问他:你还有什么愿望?

中年汉子原本会回答:“到城市上层去生活。”

而他现在只希望那些已经离开了兄弟们,能再一次回到他们位于城市区底层,或许并不美满,却有着一些自得其乐的小幸福的家园。

在一种珍贵的荧光苔藓所散发出来微光中,中年汉子遣散了所有心神俱疲的下属,独自一人,静静坐在黑暗中,等待着上层世界的来讯。

在这篇黑暗中,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太多。

直到黑暗中想起一个熟悉的,沉重而笨拙的脚步声,他才动了动,抬头向用木板简易扎成的大门。

一个有些矮胖的身影跟着两个沉默的高大黑影,有些猥琐地,缩头缩脑地转了进来。

“老三,联系上安先生他们了没?老二的事情怎么样?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走进来的矮胖子一屁股坐倒地上,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别提了!”

“那个混蛋说在协议中,没有他们必须搭救我们被俘人员的条列。而且现在共和以至整个世界的视线,都集中在老二身上,那些混蛋不愿意冒那么大风险。”

“至于离开的事情,他M的更艹蛋。”

胖子老三爆了句粗口,“他们居然说他们一开始没想到我们会有那么多人可以从袭击中活着离开,然后告诉我,现在顶多准备50人的偷渡名额,其他人要再等等,还问我是否过去协商下具体事宜!”

“说得倒满客气的!他M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在巴不得我们多死点人,死光了最好啊!”

“还有时限问题也是的!”

胖子老三哭丧着脸,“3个小时的时限,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怎么想都不现实啊。”

“要不是我让老二留了个后手,我们非得被那些情报封锁失效以后,连吭都不吭一声的混蛋们活活全坑死在附高里啊!”

“可恶可恶可恶!”

胖子大声地咒骂着。

“老二那个混蛋,逞什么能啊!按照我的吩咐,10几个人一起回来就是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非得把自己陷在里面!”

“还好,以那小子的臭脾气,居然没有直接就自杀,让老子还能亡羊补牢,想办法把他从巡逻官手里面搞出来。”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看走了眼。

他很少看到胖子老三发狂。

但是,他没有想到,跟他关系平平的老四死的时候,老三没有抓狂。

然而,当老二陷到巡逻官手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中年汉子没有想到,第一个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的人,居然是这个表面上一直跟老二处得很僵硬的矮胖子。

中年汉子的沉默让胖子误会了什么。

看到中年的沉思不言,以为他是在忧心yīn沉青年的事情,不禁再一次向他打起了包票:“老大,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档子事确实严重,老二他作为唯一一个被抓在手里的罪犯,想要让巡逻官那边松手肯定是不太容易的。”

“老大!我不是说了么?”胖子老三看着中年汉子的脸sè依然平静中隐隐透着死气,不禁急了起来:“或许普通的人质,那些巡逻官会冒着瞒报的风险,不肯和我们妥协。”

“但是如果用附高那些刚刚幸存下来的学生来换的话,即使这些学生的身份低微,但是迫于舆论压力的考虑,那些巡逻官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无视这些学生们的安危,拒绝将老二放回来的!”

“尤其现在我们的手里有两个人!只要一等到姓安的那个混蛋那边准备妥当的消息放出来,我们就可以将这些临时还充当了我们的挡箭牌的学生,将老二那个逞能笨蛋给交换出来的!”

苔藓微微的荧光中,看着越说越激动的胖子,中年汉子有些苦笑不得地制止了他:“好了……你这些话都说过一遍了,我明白了。”

“安先生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想了下,中年汉子询问了下胖子。

“大概两三天吧。”胖子估摸了下,“不过这是我按照我自己的经验得出来的结论,那边没有明说。”

中年汉子沉默了下,叹了口气:“明天你跟安先生联系一下,直接跟过去,看看是否能催着他们再快点。”

“即使因为十一节假rì,委员会的决策速度比平时还要低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需要尽快离开共和。”

“在这几天里,对那两个学生好一点,免得到时候巡逻官那里又节外生枝。”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说道。

胖子愣了下:“人是老六抓回来的,那个男的是昨天晚上破坏了我们有关颂柯集团千金的那个臭小子,被他一个照面打晕了的老六心中一直有怨气,现在估计已经将那个男孩直接打残了吧?”

中年汉子皱了皱眉:“老六?那个混蛋……”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中年汉子实际上更担心的是那个女学生。

他立即喊着守门的一名普通帮众,一边向关押人质的地方走去。

他回过头,对胖子说道:“老三,你也休息吧,我去看一下,免得老六那个家伙又犯那些混帐事。”

胖子点了点头:“老大你肩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也注意着点。”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不碍事。”然后带着两名临时充作老三的护卫,到城市高处,用通讯联系‘和平’组织回来的贴身心腹,向驻地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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