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这种状况,孙武不免抱怨,但苦茶方丈的解释中,也有让他能够心服的地方。
苦茶方丈的饮食里,确实是被人长期下毒,这是朝廷派来奸细所干的好事,苦茶方丈早已察觉,但为了不引起事端,他隐忍不发,以绝世内功化解毒素,暗中调查奸细,最后利用这次假死的机会,把叛徒查出,从这点来说,假死的行为确实是有所收获的。

“各位,实不相瞒,起初是还好,但时间过去,他们下的毒越来越多,每天吃饭都要运功化毒,化到最后实在有些吃不消,真是让人扛不下去了……”

苦茶方丈这番告白,听得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堂堂慈航静殿之主,发现自己饮食中被人长期下毒,居然还要隐忍多时,表面上行若无事,这种事要不是亲耳听到,还真是难以置信。

“掌门人,前事不论,眼前最要紧的,就是银劫的问题,他编造谣言,说我们私造兵器,拿百姓当实验品,施放瘟疫,弄得群情激愤,这该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这事确实严重,不过……本派虽然没有私造兵器,也从未散布瘟疫,可是确实有些事,必须要让各位师弟知道。”

苦茶方丈喟叹一声,向在场高僧缓缓说出一个故事。

事情是发生在距今十多年前,苦茶方丈已任慈航掌门之后,某天他离寺至外闲游,到了那个无名小镇,忽然见到一名久别故人,这个故人甫遭大难,藏身于镇上,见到苦茶方丈后,向他吐露了一个秘密。

“这位方外故交向老衲说,武沧澜和银劫密谋,正在开发一种生物武器,这些病菌肉眼不见,比世上任何毒物都要厉害,一旦扩散出去,数日之间便可遍及千里,流毒无数,祸害苍生。”

听苦茶方丈这么说,众位高僧纷纷摇头,表示对此事的难以认同,但随即又大力点头,表示若自己碰到这样的事,确实是难以置身事外,唯有孙武听得背后发毛,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太大,苦茶方丈不敢明说遇到的是谁,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迂回来讲。

(喂喂喂,这样子真的可以吗?等一下你说实话,这边还不是得又炸开一次?)

孙武心中忐忑,只听苦茶方丈道:“老衲知道事关重大,经过反覆考虑,便将这位故人冒险留于寺中,研究破解疫苗,若是真有一日那病菌散出,为祸人间,也不至于无法可制。这事属于高度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是以老衲从未告知其他人,希望诸位师弟能够体谅。”

听完苦茶方丈的解释,孙武终于明白,为何苦茶方丈会冒险收留姗拉朵。碰见这样的大事,如果置诸不理,等若是坐视往后流毒天下,而要研制破解疫苗,有这种技术与能耐的人,姗拉朵确实是首选,所以苦茶方丈甘冒奇险,收留姗拉朵,为她提供种种研究所需。

这种担当与气魄,与先前默默吞毒的怕事胆小,简直判若两人,堪称是菩萨心肠,但是每个要成为菩萨的人,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孙武与香菱对看一眼,再望向诸位高僧,发现每个人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思索此事的得失,过不多时,终于有人察觉到那个最重要的问题,苦星禅师在沉吟半晌后,代表众僧发问。

“……这么说,方丈师兄的那位故人,已经待在本寺多年,此刻仍在本寺之中?”

“不错,恰值前任传法长老圆寂,老衲委托其继任,是我慈航静殿现任传法长老,诸位师弟也因此并未与之谋面。”

“现在外头的情势恶劣,方丈师兄迟迟不对外说明,除了此事关乎机密,另外一个理由……应该是那位故人的身分吧?想必是很容易遭人误解,所以方丈师兄才无法直接对外解释。”

“正是如此。”

“那么,还请方丈师兄明示,这位故人的身分是……”

“阿弥陀佛,也该是让诸位师弟知道的时候,这位故人便是昔日三美神之一,异族的姗拉朵?伊凯尔夫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苦茶方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十余年来背负这个秘密,想必心中一定很不好受,现在能够说出来,连孙武都替他感到轻松。然而,对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来说,问题却是刚刚开始。

“姗、姗拉朵?伊凯尔?”

这个名字被用错愕的口气叫出来后,接踵而来的,就是那个比本名更响亮的外号。

“巴伐斯夫的罪人!”

和刚才相比,叫出这个名字的声音已近乎在哀嚎了,孙武晓得事情必然会这样,眼看场面一片混乱,大有世界末日之势,便摇摇头,拉了旁边的香菱一把,一起从这失控的场面消失。

离开讨论厅,隐约还听见里头传来的骚动,孙武小小地叹了口气,稍微有点轻松的感觉,因为这个担子总算回到了苦茶方丈的肩头,自己虽不能置身事外,起码是可以少烦一点了。

“少爷,你有什么打算呢?”

“现在什么打算都是多余,得看看里头的最后决定是什么。”

孙武说着,隐隐又听见后山传来爆炸声响,还看见火光,心想如果外人搞不清楚状况,还真会把这直接当成建造毁灭性武器的最佳证据了。

“我们去看看小殇吧!把她一个人搁在那里这么久,我有点担心。”

“呵,少爷真是关心小殇小姐啊!您是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吧?”

“什么啊?我是担心她周围的人会出事!工程意外频繁发生,却没有人死伤,这哪像是她的作风?小殇一向是趁乱添火,唯恐不乱的个性,没有好好看牢她的话,说不定一转眼,她已经和银劫握手,把我们全部都给卖了。”

孙武和香菱来到后山的藏经阁遗址,小殇正在那边忙着,指挥调度,看上去颇有大将之风,孙武问了问工程进度,小殇侧头想了想,道:“弄个金钟外壳是简单,但里头很多的精密零件,需要大量电子板与晶片,不是在这边打嘴炮就能弄得出来。”

“这边不是已经有很多工匠了吗?你指挥这么多人,为什么还搞不定?”

“你以为人多就了不起吗?这又不是盖房子,人多就盖得快,要制作那些电子板与晶片,需要的是工厂,不是工人!”

“那你就先去盖一座临时工厂啊!”

“盖工厂也是需要其他方面的精密设备与晶片,一样是被卡住,而且这个金钟的设计本身有很多不合理之处,相互排斥,必须要在特殊环境下才能完工。”

小殇解释的意思,孙武大致都懂。铸造高等法宝的过程中,有时会碰到能量反噬,这种时候就必须寻找特殊场所,利用奇异地磁形成的结界,让能量反噬被中和、消散,法宝才能铸造下去。

这样的特殊地磁所在,世上极其罕有,但梁山泊却是一个,因为那座漂浮在天上的人工岛,本身就是法宝文明的最高成就,能够顺应需要调整本身磁场,堪称是最佳的法宝锻制所在,之前小殇制作法宝,无往不利,梁山泊的地理环境占了很大功劳,现在离开了梁山泊,技术问题也就开始出现。

“照你这么说,建造这个东西根本就没可能嘛!你造来干什么?”

“正常情形下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还是有一定的机率,有可能意外建造成功。”

“机率?多大的机率?”

“大概比你突然被雷电打中后,超越时空,回到一千年前,成皇称霸,建立王朝的机率稍微高一点。”

“……你喜欢搞实验,我是不想拦阻你啦!但……你知不知道你每炸掉重建一次,这边要花掉多少经费?”

孙武提出了质疑,但如果这问题会得到回应,那反而是怪事,最后他带着香菱离开,前往禁地另一头,预备拜会姗拉朵。

对于苦茶方丈刚才的解释,孙武能够信服。因为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样的事,大概也只能这么做,务必要为天下保留一丝元气,研制出疫苗,以免日后毒遍天下,无人能制。

然而,这是苦茶方丈单方面的说法,还得向姗拉朵求证。毕竟……如果自己要为了某件事而死战,那么在开战之前,得先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少爷!姗拉朵夫人那边……有人闯入!”

行至半途,耳目较灵敏的香菱发出警告,孙武急忙脚下加速,与香菱一同赶往姗拉朵的住处。那里本来有大量异种植物守护,但是不久前被苦茶方丈一式“佛问迦蓝”横扫,整个被夷平,哪怕姗拉朵有通天手段,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回复,换句话说,那边现在等于是不设防状态,要是被什么人侵入进去,后果是可大可小。

原本以为侵入此地的人,如果不是偷偷潜入的御前侍卫,就是类似铁鸟一类的远距离操控法宝,可是当孙武赶到,却看到十几名光头和尚一字排开,穿的都是武僧服色,横眉怒目,想要尝试靠近木屋。

姗拉朵没有现身,木屋的树林被夷平后,现在只长出一片茂密的长草,显然是时间还不够,那些比较厉害的异种植物尚未长成,只能生长出这些草本植物,如果不是因为有个人挡在前头,这些和尚早就侵入木屋了。

“任徜徉,你让开到一旁,不要趟这浑水!”

“什么任徜徉?连声师兄也不叫,你们这些家伙全都活得不耐烦了!”

挡在木屋之前的,正是任徜徉。若以个人武功比较,这十几名僧侣没有一个是任徜徉的对手,但任徜徉重伤初愈,元气并未回复,现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威风,反而看起来风吹会倒,摇来摇去的模样,别说镇慑人心,就算平常没有野心的人,都会想要趁机打倒他,立刻成为江湖名人。

听两边的争辩,孙武大概把握住事态。连串事件闹得慈航静殿人心惶惶,除了寻常僧侣外,连这些负责把守禁地的武僧都起了动摇,生怕自己守护禁地的尽责行为,最后变成了助纣为虐,所以纷纷起了探查究竟之心,联合起来,进行调查。

这些武僧平时就是负责把守此地,对于什么地方可疑,最是熟悉不过,马上就摸准了目标,直冲上这座木屋,却被把守在屋外的任徜徉给拦住,双方一阵言语冲突后,马上就要动手起来了。

(这个不好啊!任兄现在没法和人交手吧?)

孙武暗自估量,预备挺身而出,帮任徜徉接下这一仗,但却有别人抢先挺身而出。

“哈哈哈哈,这种时候,英雄豪杰出场啦!”

从木屋里推开门出来的,赫然是独臂飘袖的路飞扬,他大袖飘飘,一路走到任徜徉身前,代替任徜徉与十余名武僧对峙。

相较于任徜徉的高傲,路飞扬的贼笑兮兮,无疑更惹这些僧人讨厌,又见到他从木屋中走出来,不由分说,十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跟着就开打起来。

路飞扬是为了任徜徉而出头,不过任徜徉却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见他被围住,立刻闪到一旁去,恰好与现身出来的孙武、香菱会合。

“任兄,我路叔叔被包围,你怎么不出手帮他?”

“问我呢?那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两个不同的问题,却蕴藏着同样的意义,任徜徉与孙武一拍掌,彼此心照不宣。

“小子,只告诉你一件事,我在这里守了大半天了,没看到那家伙是怎么进去的。”

任徜徉的提示,这时完全表现在战场上。十多名武僧最初并没有一起攻击,但是最先出手的几名武僧,来来去去总是打不到人,每次都被路飞扬似醉似颠地闪过去,到了后来,开始有人恼怒,一起围上去。

“……果然,平常都在那边装死,真的要打,也不是不行嘛!”

说话的是任徜徉,而这些话听在孙武耳中,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孙武不觉得路飞扬是被逼得显露本事,因为如果不是他主动从木屋中走出,他完全可以继续装死下去,爱装多久就装多久,现在之所以出手,帮助任徜徉抵御敌人,应该是为了让众人看到他的身手与实力。

换句话说,这也是因为慈航静殿这边的局势急遽恶化,路飞扬眼见事态失控,才会做出必须出手相助的决定,不再打迷糊仗,开始露一两手了。对于这一点,孙武非常期待,万分好奇当年曾参与那个训练班,与陆云樵、西门朱玉等人同窗的路飞扬,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结果,路飞扬的本事确实让人吃惊,十多名武僧纷纷出手围攻后,路飞扬就不再闪躲,而是深吸一口气,稳稳站在当地,用自己的身体来承受八方拳脚攻击,那个稳如巨岩般的姿态,让人想起慈航静殿中的金钟罩高手。

“路叔叔,练的也是金钟罩?”

孙武吃了一惊,但很快发现不是这样,路飞扬周身确实也萦绕着一层光芒,但却不是金钟罩所特有的灿烂金芒,而是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芒;每次被武僧们的拳脚打中,反震力道也远不如金钟罩强横,连续十几记挨下来,虽然成功地将敌人的劲道化散,可是敌人并未被反震受创,仍能持续动手。

土黄色的淡淡光芒,怎么看都是佛门正宗的武技,孙武见识尚浅,认不出这功夫是什么,任徜徉却面露讶异之色,仿佛认出这门武技。

“任兄,你看出什么东西了吗?路叔叔练的功夫是……”

“嘘!别吵,很久没有看到了,慈航静殿已近乎失传的第五项护寺神功。”

“哦?”

孙武记得呼伦法王说过,慈航静殿有五大护寺神功,但自己一直只晓得其中四项,想不到有机会在路飞扬身上见识到第五项,只不过,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这项神功似乎威风有限,难怪名声远不如其他四项。

不久,路飞扬大喝一声,身上黄光大盛,劲力陡强,将一名正飞腿扫向他的武僧给震开,飞身抢拦在试图闯过他的几个人前头,摆出一副绝不让人闯过的强硬姿态,武僧们眼见闯之不过,孙武和任徜徉又在后头严阵以待,硬闯绝没有半点希望,便宣告放弃,退了下去。

“路叔叔!你很厉害啊,为什么以前要装做很废的样子呢?你……呃!”

快步跑向路飞扬的孙武,在路飞扬转过身来,露出面容时,被吓了一大跳。刚才隔得稍远,很多东西没有看清楚,现在靠得近了,才发现路飞扬被那一连串围殴给打得鼻青脸肿,甚是狼狈,与战斗中不住得意大笑的张扬姿态判若两人。

“呃什么呃,还不快点拿伤药出来,好痛啊!”

“你……你不是出来向我们展示你真正实力的吗?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

“你小子神经啊!我是出来帮忙的,什么真正实力不实力的?呜,好痛啊!你们到底有药没有?”

“路叔叔,你到底……练的是什么功啊?”

孙武一面递过伤药,一面说话,但回答这问题的却是任徜徉。

“慈航静殿第五护寺神功?童子功!”任徜徉苦笑道:“这确实是慈航静殿的绝学,虽然威力不强,但却是多项慈航绝学的基本功,易学易成,还容易速成其他的慈航外门绝技,在太平军国之役前,寺里的和尚大多都有修练童子功。”

孙武听得似懂非懂,他并不了解什么是童子功,但如果这门武功听来这么棒,为什么会搞到现在近乎失传,甚至连名字都没什么人知道呢?

“因为……童子功易学易成,但麻烦的是……它也易破,只要失去童子之身,这门功夫就算报废了,太平军时期,很多寺中前辈有的中了敌人诱惑,有的被敌人下药,童身一破,千年道行一朝废。后来为了避免这样的问题,新进子弟就直接修练其他武技,几乎没人再花时间研究它了。更何况……练这门武功实在是太辛苦,太惨了。”

任徜徉叹着气,来到路飞扬面前,拍拍他肩膀,露出同情的眼神。

“大叔,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你什么功夫不练,去练这个?我不晓得多久没遇到你这种人了,除了伟大,我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终……终于有人明白我的辛苦了,不过我还算好,有位前辈比我更惨的。任贤侄,以前有一个伟人,传说只要吃了他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这个人你听过吗?知不知道他的肉为什么那么神奇?”

“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人……呃,不是传说他乃佛祖弟子转世,所以肉质才有特别效果吗?”

“错!你从小看书没看仔细,他的肉之所以神奇,是因为……他是十世童男转世啊!你听懂了吗?连续十辈子都是可怜的处男啊!你当十世猪狗都好过这样。”

“十、十辈子都是处男?”

任徜徉张大了口,一副被晴天霹雳打中的样子,仿佛听见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整个脸都缩皱成一团。跟着,两个曾经彼此不睦的男人,彼此拥抱与哀叹,让一旁的孙武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香菱啊,我想……童子功之所以式微的理由,应该是因为容易被破吧?”

“是的,少爷,确实是这样。”

“至于我们听到的其他东西,就先不去管它了。”

“少爷英明。”

香菱很少用这种谄媚口吻来说话,但这次却有特别意义,让她必须忍住笑,用这样的口气来表示赞同。

另一边的任徜徉与路飞扬,在短暂的冲击过后,任徜徉想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为什么你会从那间木屋里出来?你找她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总之答案绝对不会是向她求爱或是泡妞。”

“废话!有人会这么自暴自弃,去向那种女人求爱的吗?”

任徜徉咆啸起来,路飞扬则是大笑以对。童子功最初能位列慈航绝学之一,确实不是没有理由,尽管抗击力与爆发威力不如其余四样,可是路飞扬微一运功,头脸与身上的瘀肿很快便好转,赫然是在疗伤方面极具效果的奇功。

“现在外人都以为练金钟罩是练来挨打的,这根本是误解,金钟罩一练到高段,每次反激敌劲,就像是山洪爆发一样,震得敌人筋折骨断。这种功夫打人多过挨打,真正练来包容敌劲的武功,其实是童子功,以前慈航静殿的和尚大多都练这门功夫。”

路飞扬笑着说话,语气中不无感慨:“现在慈航静殿的人都只顾着争强斗胜,武功越练越强,但做出来的事也越来越奇怪。出家人研究禅学的目的,是为了赢过人家、胜过人家吗?如果想要天下第一,俗家人就可以做了,干什么要出家?”

“咦?你这话倒与我和尚师父很像,但难道当和尚就要被人欺负吗?看看我那和尚师父,堂堂一派掌门,被人逼得多么凄凉?明明知道饭菜有毒,还要故意装做不晓得,真是人善被人欺!”

任徜徉说得愤慨,连拳头都紧握起来,但路飞扬听了只是一笑。

“是吗?当一个勇敢的领袖很容易,只要一声令下,让千军万马冲出去就可以了;但是当一个怯懦的领导人却很难,要承担被人反覆质疑的危险,每个人都会说他胆小怕事,不够资格当领导人,但试问一个领导人的责任是什么?”

路飞扬道:“苦茶方丈是慈航静殿的领袖,他的责任就是带好慈航静殿,保护每个子弟的安全,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让慈航静殿得以存续。有人对他下毒,他拍桌一怒,立刻可以发动慈航静殿的力量,讨回公道,但对方是朝廷,是不可理喻的武沧澜,想去向他讨公道,普通交涉根本没用,一定要有会撕破脸、爆发冲突,并且战到最后一刻的打算。”

如果做好了觉悟,动员手上所有力量,号召中土武人,用尽一切办法,慈航静殿确实有与朝廷相抗衡的能耐,甚至推翻朝廷,改朝换代,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场战争的终点在哪里?当真要推翻大武王朝?那由谁取而代之?慈航静殿的方丈吗?一个本应超脱世俗的出家人,成了新皇帝,这样适合吗?

即使这一切都没问题,在斗争的过程中,要付出多少代价?多少的人命死伤?要多少慈航静殿子弟横尸战场上,才能换到那个合乎公平正义的结局?

只要想到这些问题的沉重性,就不难理解苦茶方丈为何作出这样的退让。他是曾经走过太平军国之战的人,对杀戮与鲜血已经非常厌倦了,如果只要往后退一步,就能避免千万人的死伤,那么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都很乐意退这一步。

一个人承受屈辱、千万人死于战场,这两者孰轻孰重?如果苦茶方丈会畏惧别人说他怕事,那他也就不是出家人了。

“……唔,有没有道理姑且不论,但你这口气,真的很像和尚师父,你和他很熟吗?怎么说的话和他一模一样?”

任徜徉问的话,被孙武抢先回答。孙武告诉任徜徉,路飞扬曾经参加当初慈航静殿的那个训练班,所以与赤魃、苦茶方丈等人都相熟,其中也包括任徜徉的偶像,大淫贼西门朱玉。

“什么?你也认识西门大侠?太好了!”

任徜徉整个表情一下子改变,表示自己有一个很久以来的疑惑,苦茶方丈始终避而不答,希望其他的西门故人能代为回答。

“有好多人都说西门大侠出身魔门,这是真的吗?河洛剑派时常有这样的传闻,我不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任徜徉的表情变得很急切,显示出这答案对他的重要性,但遗憾的是,路飞扬无视他眼中的期盼,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是真的喔!”

不仅是肯定,路飞扬随之而来的一句话,非但影响到任徜徉,也让孙武感到震惊,原本对西门朱玉生出的一点敬佩之心,刹那之间全都化为乌有了。

“没有人告诉你们吗?西门朱玉出身魔门,是魔门派来渗透那次训练班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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