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莲道:“风侄你的面色怎的似乎有点不对?”叶凌风慌忙镇摄心神笑道“没什么也许是因为刚刚练了武功稍微有点困倦。”
谷中莲怎也不会想到那间新开张的酒楼会令到叶凌风心惊胆战听了叶凌风的解释丝毫也不起疑点点头道:“是啊这倒是我粗心了。你长途奔彼席不暇暖又随我练了一个时辰的武功莫要练坏了身子了。既然疲倦你就去歇歇吧。”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叶凌风笑道:“侄儿身子还不至于这样虚弱稍微有点困倦现在也已过去了。师父曾传了我大周天吐纳之法恢复疲劳最是有效。难得爷爷谈兴这样好我也还想听爷爷说他喝酒的趣事呢。”

江晓芙道:“爷爷最喜欢有人陪他聊天他的谈兴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好的。”

江南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编排你的爷爷。对啦我刚才说到了什么地方?”

江晓芙道:“你说到你在镇上一家新开张的酒楼喝酒给雄哥把你拉回来了。爷爷我正想问你你几时又上了酒瘾啦?”

江南笑道:“我倒不是喜欢喝酒只是这家酒楼实在是太好了!”

江晓芙道:“怎么个好法?”

江南道:“地点好招呼好小菜也好!这间酒楼开在湖边风凉水冷;跑堂的笑脸迎人招呼得你妥妥帖帖。座位又宽敞又舒服我和王老汉就一面喝酒一面下棋下个半天掌柜的也没半句闲话。你说我怎能不喜欢那个地方呢?”

江晓芙道:“有这么个好去处爷爷你几时也带我去玩玩?”

江南笑道:“你这丫头就是爱玩。”

江晓芙道:“谁叫你说得这么好你瞧大师哥也听得出了神啦!”

叶凌风道:“可惜爷爷明天就要动身待到爷爷回来咱们又要赶往氓山了。不知道几时才能无事身闲陪爷爷喝酒。”他是有意兜转话题免得江南尽是谈这酒楼之事。

谷中莲道:“是啊爹爹你明天一早动身可也该早点歇息了。我也还得写一封信托你带给杨舵主呢。”

江南哈哈笑道:“你怕我说得不清楚么?也好写一封信比较郑重一些也显得咱们礼仪周到。”

吃过晚饭各自回房歇息。但叶凌风却是满怀心事整夜不能入睡。

黑暗中他眼前幻出一个恐怖的魅影似乎正在张牙舞爪向他扑来!

叶凌风怒叫道:“风从龙你不要迫人太甚!”可是他张开了口却叫不出声音!只觉胸口如给千斤巨石压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是一丛修竹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听在叶凌风耳中却又似乎变成了风从龙的狞笑。叶凌风一掌拍出掌力推开了窗门清冷的月光照到了床前风从龙的影子不见了但他狞笑的声音却还如在耳边在向着他再三叮嘱:“叶公子你可别忘了应该做些什么!你知道我会怎样对付你的!”

叶凌风就是因为记起了他最后的那段叮嘱而致心神不安的。

风从龙要他在江家“卧底”迫得他不能不答应之后临走之时就向他交代了今后的联络办法。

“我们在东平镇新开了一家酒楼就是临湖的那一家。你有什么事情要通知我可上那家酒楼酒楼上的伙计都是‘自己人’以‘日月无光’四字作为联络暗号就是没有事情你回到江家之后也要设法在三天之内。抽出空来到那酒楼一趟!

切切记住不可忘了!”

叶凌风当时为了脱身风从龙说的什么他就答应什么。他不愿想以后的事情就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愿意想。他是抱着渺茫的希望;“船到桥头自会直。”见一步再走一步。凭着他的“聪明”也许到了其时他可以见机应付。

可是他要逃避也逃避不开就在他回到江家的第一天江南就和他提起那间新开张的酒楼了。

江南当然不知道他和这家酒楼有着一条黑线相连:谷中莲母女更下会想到他是为了这家酒楼有如“谈虎色变”。

日间他是掩饰过去了晚上他不能不独自思量了。江南已证实了有这么一家酒楼他不愿意想的烦心之事也不由得他不想了。

其实也只是一个问题:“要不要听从风从龙的指使?”

可是这一个问题却牵涉他一生的前途关系他切身的利害。他有把柄捏在风从龙的手中而他却又没有勇气向师父师母说出隐情坦白认错。就这样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中他整夜失眠——也没想到一个解决的方法。这个问题还是像毒蛇一样缠着他解不开摔不掉!

不觉天色已亮叶凌风行了一会吐纳功夫恢复精神只听得笑语喧喧江晓芙与字文雄早已起来在他的窗外说话了。

叶凌风披衣而起走出房来江晓芙笑道:“大师哥好贪睡我们正要来叫你呢。爷爷就要动身了。”

叶凌风忙与师弟师妹同去送行。江南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再问了叶凌风几个细节叶凌风只隐瞒了尉迟炯与风从龙这两桩事情其他都如实说了。

江南说道:“这么说来海儿只是过期不归不一定就有凶险。在江湖走动往往会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的你们也不必太担忧了。我此去德州立即请丐帮打听他的行踪你们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吧。”江南对这件事情的判断与谷中莲完全相同。江晓芙深信父亲的武功天下无敌再听得爷爷和母亲都是这么说心中越安定恢复了她天真活泼的少女心情。

送行之后江晓芙道:“大师哥今天还练不练那套剑术?”叶凌风道:“那套剑术我大致已记得差不多了。师父在路上曾教了我一些拳经剑诀我一直没有时间练习。再过几天姑姑又要上氓山了我想趁这向天功夫赶紧多练一些本门武功。”

谷中莲道:“对你是掌门师兄本门的武功是该赶紧多练一些今年的氓山之会我想带你们都去见见世面。芙儿今天你给你师兄喂招你自己也好练得纯熟一些。”

江晓芙本来想要字文雄也练那套剑术不料叶凌风却要练其他武功江晓芙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要教字文雄也不必急在一时。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还有着几分孩子气听得母亲要她给大师哥“喂招”其实也就是等于叫她代教于是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又高兴起来了笑着说道:“表哥你要我给你喂招今后你可不能向我端掌门师兄的架子了!”

叶凌风笑道:“我做这个掌门师兄不过占了年纪比你大几岁的便宜说起本门武功我可比你差得远呢。今后我随时都要向你请教的我怎敢向你端师兄的架子?”

谷中莲斥道:“野丫头说话没上没下好在是你表哥若叫外人听了去可要说我不懂教你规矩啦。”她口中在斥骂女儿心里可是十分欢喜。她这态度不但叶凌风看得明白连江晓芙也感觉到了。

这一天他们师兄妹三人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就在花园中练武。

江晓芙虽然隐隐感到母亲的态度似有偏袒但也只道母亲是因为爱护自己的家里人对侄儿偏袒一些不足为奇。她根本设想到这个“表哥”是对她另有企图心中也就并不因为母亲的偏袒而有芥蒂。

她对叶凌风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说不上有什么恶感但无论如何叶凌风总是她的“表哥”所以这日在练武场上她与叶凌风也是一样的有说有笑。不过相形之下她和宇文雄总是显得亲热得多。要知她和宇文雄是患难之交又有了半年多朝夕相处的感情尽管她意欲对这两个师兄一视同仁而这股感情却还是禁不住自然流露。

叶凌风看在眼内恨在心中但态度上却是落落大方妒恨之情绝不形于辞色。谷中莲也曾到练武场上看过他们几次见他们都在用心练武也没说什么看了一会便即走了。

晚餐过后宇文雄和江晓芙走出院子这是他们每日例行的功课天黑之前巡视一趟门户。自从江海天离家之后谷中莲就要女儿每日如此做的。为的是要养成女儿小心谨慎的习惯。至于宇文雄则由于江晓芙总是要他陪伴也就养成习惯了。

叶凌风见他们并肩走出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酸味也不知是跟着他们同走的好还是留下的好。谷中莲忽道:“风侄你坐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叶凌风道:“侄儿在听姑姑教训。”

谷中莲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也别大拘礼了。我只想问你你有什么心事?”

叶凌风怔了一怔道:“没有呀!”

谷中莲道:“我瞧你今日好似有点闷闷不乐。可是芙儿有什冲撞你么?”

叶凌风道:“没有表妹对我很好。我只是记挂着师父。”

谷中莲道:“没有就好芙儿年纪轻还不懂事我也宠坏了她性情实是有点骄纵。你先顺着她点儿以后再慢慢教她。”

叶凌风心里暗笑:“怎样哄得女孩子的欢喜这个我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但他听得师母如此暗示分明是有把女儿终身许托于他之意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于是说道:“姑姑对我的恩情我是感激得很就只怕我太笨了比不上宇文师弟会讨表妹的欢心。”

谷中莲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忽听得打门的声音有如擂鼓谷中莲道:“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话犹未了忽听得宇文雄大声喝道:“好一个贼婆娘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找上门来啦!”接着“唰”的一声似乎他已在一剑刺出。

谷中莲连忙跑出去看叶凌凤听得“贼婆娘”三字却不禁吃了一惊但也只好跟在谷中莲后面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院子里一个黑衣女子本是蒙着面纱的面纱已经除下斜挂鬓边额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便似抹上了四脂似的血迹还殷红可见。宇文雄那一剑刺在院子中的那棵槐树上还未曾拔得出来。

叶凌风见了这个女子心头大震。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尉迟炯的妻子——“千手观音”祈圣因。

谷中莲连忙说道:“雄儿不可无礼这位想必是——”

字文雄叫道:“师娘这贼婆娘就正是那日伤了师妹与我的人!”

原来江海天在德州与尉迟炯夫妻化敌为友之事字文雄还未知道。那次江每天只是带叶凌风同行。不过在这件事情过后江海天却曾写了一封书信托德州的丐帮杨舵主送给他的妻子所以谷中莲明白其中的原因。

但这件事谷中莲却没有告诉字文雄因为那时宇文雄正在病中谷中莲旧他心里有所不安而且又因尉迟炯是个江湖上著名的大盗谷中莲也不愿意别人知道她的丈夫与这个大盗往来。她不告诉宇文雄一半是为了体贴他;另一半却也是因为未能完全信任宇文雄的缘故。

宇文雄的父亲生前是个名镖师因为镖银被尉迟炯所劫回家之后就气闷成病不久身亡因此字文雄把尉迟炯当成杀父之仇再加上那次在荒谷受伤之恨所以一见了祈圣因便立即拔剑了。可是祈圣因的武功比他高明一闪闪开宇文雄这一剑刺到了树上。

谷中莲也没见过祈圣因但她一听得字文雄骂她作“贼婆娘”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祈圣因冷笑道:“这位想必是江夫人吧?不错我们夫妇是曾伤了令媛江夫人若是记仇尽可一剑将我杀了。”

宇文雄拔出了剑。却过未肯纳入鞘中。江晓芙防他师兄有失也早已拔出剑来在一旁监视着祈圣因。

谷中莲喝道“你两人退下不许对客人无礼!尉迟大人我在这厢给你赔罪了。敢问夫人因何事光临寒舍?”

祈圣因道:“无事不登三宝殴。我当然是有事而来。但如今看来我可是来错了时候走错了地方啦。”原来这时宇文雄与江晓芙虽然插剑归鞘双双退下但还是气鼓鼓地盯着祈圣因。

谷中莲道:“尉迟夫人且慢!你既然身上有事远道而来却怎能话未分明就要走了?”

江晓芙忍不住说道“妈是朋友来了咱们才能当作客人待她!”

谷中莲想要责备女儿但想到女儿曾吃过尉迟炯夫妇的大亏她恼恨这“千手观音”祈圣因也是无怪她的。

祈圣因嘿嘿冷笑正要话叶凌风却已走了上前抢着说道:“师弟师妹你们有所不知。师父早已与尉迟舵主和解啦。江湖上的些须小怨何足介怀?师妹而且你也许还未知道呢当日在荒谷之中尉迟夫人实是对你剑下留情才没伤你性命的。总之那日的误会师父是早已与尉迟舵主、尉迟夫人说得清清楚楚一笔勾销的了;尉迟夫人今日来到咱们这几正是咱们的阴友请也请不到的贵客啊!”

原来叶凌风聪明绝顶他看了谷中莲的态度已知谷中莲定会留客迟早是要把这件事情解释给女儿听的。所以他就抢先说了出来一来是卖个人情二来也是意欲试探祈圣因的态度。

有一点叶凌风是可以断定的祈圣因料想还未知道是他害了她的丈夫要不然以她的性子决不会到现在还没作。不过他还想试探祈圣因对她丈夫之事究竟知道了多少。

江晓芙怔了一怔。把眼望着她的母亲谷中莲道:“你大师哥说的话都是真的芙儿你向尉迟夫人赔个礼吧!”谷中莲最初还是想瞒着宇文雄的但她也想得到有了今日之事迟早总也不能瞒他叶凌风既然说了出来那也就算了。

江晓芙最服她的父亲母亲的话有时她还可以不听父亲的话她则是必定依从的。如今听说父亲已与尉迟夫妻化敌为友她当然也不敢再用仇恨的眼光敌视祈圣因了。宇文雄听了这件事情却是茫然若失一方面是师命不能不遵另方面是父仇却不能忘掉。于是神色之间就难免有点不大自然显得是带了几分悲愤。

江晓芙心里不很愿意可还是上前与祈圣因见过一礼。祈圣因笑道:“不必客气啦那天我丈夫打伤了你你也削了我的头咱们算是扯了个直。”江晓芙最为好胜听得祈圣因这么一说等于是赞了她的剑法对祈圣因的恶感她也就减了几分了。

祈圣因道:“江夫人我只要见见你的丈夫问他一句话。

说完了马上就走!”

谷中莲道:“我丈夫不在家。”

祈圣因叹了口气说道:“我果然是来错了时候。好告辞了!”其实她来了这许久还未见江海天出来也料到江海天是不在家中的了。不过既然来到也总得问谷中莲一句。

祈圣因回头便走谷中莲双眉一轩说道:“尉迟夫人谩走!你这未免是大小觑我了!”

祈圣因脚步一个跄踉回过头来说道:“怎么?”

谷中莲道:“我丈夫不在家有什么事情我就担当不起了么?即使担当不起我也总得尽力而为不负武林道义!你这一走这不是小觑我了?”

谷中莲一番侠义凛然的说话说得祈圣因耸然动容连忙赔罪道:“江夫人是一派掌门女中英杰我岂敢小觑?我也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来求江大侠我只是要打听一个消息只不知——”

谷中莲道:“我不知道也还有我这徒儿呢。他是跟着师父出门昨天才回来的。”

祈圣因朝着叶凌风一笑说道:“我知道。那日在德州我当家的得罪了你我该向你赔礼。嗯你心肠很好不愧是江大侠的掌门弟子。我那当家的是个莽夫不辞愚贤不识好歹有甚无礼之言你别放在心上。”那日在德州丐帮分舵尉迟炯对叶凌风颇为鄙视曾骂过他不配做江海天的弟子是以祈圣因方有这番言语。

叶凌风心中卜卜地跳但听祈圣因说得情辞恳切却丝毫不似嘲讽!这才放下心来想道:“她果然不知道我在曲沃干的事情。”

叶凌风道:“我是在半月之前才与我师父分手的。你要打听什么事情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谷中莲笑道:“进里面说去。不管你要打听的我们知不知道今天都是不能让你走的了。你总不能不把我当作朋友吧?”

原来谷中莲看出她是受了内伤却不知轻重如何。但看她脚步踉跄即使不是重伤也是疲劳不堪的了。谷中莲坚要留她过夜实在是存着江湖道义要保护朋友的心意。

祈圣因听她这么一说亦自明白她的心意寻思:“她这个二徒弟虽然对我怀有敌意但江海天夫妇是何等身份我是江家客人料想这宇文雄也不敢做出什么对我不利之事。我小心些儿也就是了。我丈夫当日敢去会江每天难道我就没有这份豪气?我若是再三推辞不但辜负了江夫人的一番好意还要给她怀疑我是不相信她笑我是胆小如鼠了。”

祈圣因是武学名家之女但因嫁了尉迟炯多年也有几分绿林大盗的豪气思念及此便即纵声笑道:“江夫人肯折节下交把我当作朋友我是深感荣宠说不得只好打扰你啦。”

祈圣因只知防范宇文雄却不知防范叶凌风其实宇文雄虽然对她未泯敌意却是心地纯厚处处顾着师门怎敢对师父的朋友有所不利?何况他也并没有把祈圣因当作仇人只因她是尉迟炯的妻子他才对她怀有敌意而已。倒是叶凌风心怀鬼胎祈圣因一点也不知道。还当他是个侠义少年对他甚有好感。

祈圣因随着谷中莲母女、师徒走进客厅坐定之后。说道:

“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打听我当家的消息。我当家的干的是黑道营生官府欲得而甘心仇家亦复不少。江夫人想来已是知道的了?”

谷中莲道:“我们夫妇的朋友之中绿林豪杰不少。你放心我敢请你进未就不怕有天大的风浪。只不知你当家的出了什么事情?”

祈圣因道“我也不知道。三个月前我与他分手各干一桩事情说明一个月内他回来的至今他仍是踪迹杏然。他曾与我说过要来拜访尊夫故此我今日到来打听消息。”

谷中莲道:“我丈夫出外半年如今也未曾回家。风侄你们在路上可曾碰见过尉迟炯舵主么?”

叶凌风早知道她是要打听丈夫消息心中有了准备神色自如他说道:“没碰上。不过我师父后来单独一人上了米脂有没有碰见尉迟舵主我就不知道了。”

谷中莲道:“尊夫武艺高强料想不至出事。”

祈圣因叹口气道:“寻常的公门鹰犬我当家的不至于惧怕他们但据我所知这次追捕他的有一个御林军副统领贺兰明在内此人已得尉迟鞭法真传我当家的未必胜得过他。另外还有‘祁连三兽’听说也归顺了朝廷这三人也都是我们的仇家。”

祈圣因的消息并不灵通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贺兰明出现在陕甘道上为的是要往米脂捉拿林清;而祈连三兽中的马老三也早已死了。但虽然如此她也总算摸到了一点边而尉迟炯后来也的确是被贺兰明所擒的。

江晓芙道:“贺兰明?嗯大师哥你在曲沃碰上的不就是这个贺兰明吗?”

叶凌风心头一震连忙镇摄心神说道:“不错我是碰上了贺兰明幸亏马快才逃出了性命。但却没有碰见尊夫。”

祈圣因道:“你可否将当日情形说与我听听?”

叶凌风只好将他所捏造的故事;对祈圣因再说一遍。祈圣因却比谷中莲细心一些多问了几点细节。这故事是叶凌风在路上构思过千百遍的祈圣因所问他都一一应付过去并无破绽。

祈圣因沉吟半晌说道:“这么说来已经证实贺兰明是在这条路上了。你既然没有现他们押着囚车我倒可以稍稍放心了。我那当家的大约还未曾与他们碰上。”

叶凌风道:“贺兰明这干人据我师父听到的消息是要往米脂捉拿天理教教主的夫人是可以放心。”

祈圣因摇了摇头说道:“我当家的与他们正是走的一条路。

我还是不能放心。不过他倘若是出了事料想也是这半个月内生的了面地点必然是在曲沃到米脂的路上。唉可惜我现在力不从心。不能马上前去打听。”

叶凌风暗暗吃惊心中想道:“尉迟炯那日曾与我说过他有个朋友在曲沃。这祈圣因又甚精明倘若给她到曲沃去一打听定然可以得知她丈夫被擒的消息这不是就要戳破了我的谎言了?”

谷中莲道:“恕我冒昧请问夫人是否受了点伤?”

祈圣因道:“多谢夫人关心我也不能瞒你。今日午间我在灵壁碰上三个鹰爪倒有几分‘硬份’我被他们斫了一刀。

打了一掌坐骑也给他们伤了。嘿嘿不过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这三个鹰爪孙全都给我杀了!”

谷中莲听了也不禁骇然心中想道:“灵壁离此二百里有多她在受伤之后半日之间奔波二百余里怪不得精神困顿看来似是受了内伤。她不顾身上的伤跑到我家固然是为了打听她丈夫的消息但她对于我的丈夫也真算得是推心置腹毫无疑惧的了。人家这样信任我们我非得好好待她不可!”

祈圣因接着说道:“这一刀一掌算下了什么我在路上已经敷上了金创药服下了化瘀丹想来不至碍事。多承夫人爱护。

让我借宿一宵明日我看也可以走路了。”

谷中莲道:“请让我给你把一把脉。”

祈圣因道:“原来江夫人还懂得医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谷中莲道:“略为懂得一些。我丈夫的义父是华山灵隐华无风他曾学过一点医术因此我也略识皮毛。”

谷中莲给她诊了把脉她的医道虽然并不高明但祈圣因的脉息并无散乱之象却是不难判断。

谷中莲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尉迟夫人内伤你倒没有。不过也许因为是奔波劳累身子很是虚弱。你可觉得头痛么?”

祈圣因道:“正是有点昏眩。”

谷中莲道:“那就是体虚而兼有感冒的迹象。若不及早凋治小病也会弄成大病的。我给你开个方子试试。”

祈圣因道:“夫人费心了。可是如今天色己晚——”

谷中莲道:“这东平镇上有一间药店与我家相熟。现在还不到二更我叫徒儿给你执药。一定可以做得妥当。”她说的“妥当”另外还有一个含意那就是可以叫药店主人代为保守秘密的意思。析圣因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不必明言她亦明日。

谷中莲立即叫女儿取来纸笔开下药方。心中在想:“叫谁去执药好呢?”她看看身旁两个徒弟一时还来打定主意。

祈圣因道:“大恩不言报。江夫人我也不客气了我还有两件事情想拜托你们。”

谷中莲道:“夫人请说。”

析圣因道:“我想我一匹坐骑但不知这么晚了镇上还可以买得到么?”

谷中莲心道:“可惜那匹赤龙驹爹爹已骑上德州要不然倒可以送给她。东乎镇是个小镇平日就没有马市急切之间却是难找。”

祈圣因道:“若是难找那就算了我明日走路也罢。”

江晓芙忽道:“娘我倒有个主意我知道王大叔家里有一匹好马我和二师哥都见过的。当然比不上咱们的赤龙驹与白龙驹但一日跑个二三百里据说也不会口吐白沫。”

祈圣因道:“这位王大叔是什么人?”

谷中莲笑道:“芙儿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位王大叔是我公公的棋友会点武功为人却是十分慷慨好义。”

祈圣因道:“好他若肯出让什么价钱都行。”

江晓芙道:“王大叔的脾气我知道提到一个钱字反而不行。

你不用管让我给你安排吧。”

原来江晓芙见祈圣因受了伤明日还要赶路同情之心不觉油然而生。她从前虽是对祈圣因怀有敌意但此刻的祈圣因已是她父母的朋友何况她又知道了祈圣因当日在那荒谷有意保全了她的性命之事因而故意也就化成了好感转而为祈圣因设想了。

祈圣因道:“好那我就先多谢姑娘了。另外还有件事请你们往镇上执药的时候顺便给我打听一个人”

谷中莲道:“是什么样的人?如何打听?”

析圣因道:“是一位绿林朋友。我前日与他约定在东平镇上相会。当时我未想到会在你家留宿也未想到今日会在灵壁遭遇意外挂了彩的。所以没敢约他到你家来。”

谷中莲道:“东平镇上只有三家小客店倒也不难寻找。只不知他来了没有?”

祈圣因道:“他与我约好他若来了便在所住的客店后墙画一朵小小梅花为记。这朵梅花他将用金刚指力刻划刻划在不受人注意的地方。即使万一有人现也不容易抹去。你们哪位去给我留心看看倘若现了这个记号也不用去找寻此人只回来告诉我就行了。”

谷中莲道:“好事情不难但却要选一个细心的人去。芙儿——”

江晓芙道:“妈你是要我去么?我正想和你说请二师哥陪我一同去呢!”

谷中莲笑道:“芙儿你热心可嘉但我却不放心你去。你和我留在家中陪客。“

江晓芙撅着小嘴儿道:“妈你怕我闹出乱子么?我会很细心的。”

谷中莲道“细心也不行。你是个女孩儿家这么晚了到镇上乱跑容易惹人注意。何况镇上的人也都认得你是江海天的女儿你方便到客店附近溜达仔细找寻墙上的标记吗?”

江晓芙道:“妈你不要我去王大叔那匹青骢马谁给你牵来?”

叶凌风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地站起来道“姑姑就让我去一趋吧。”

江晓芙道:“大师哥你更不行。你认不得王大叔和药店也不相熟。”

叶凌风笑道:“我的意思是想请宇文师弟与我同去。宇文师弟不也是和那位王大叔相熟的吗?”

谷中莲正是有这个意思原来她因为宇文雄对祈圣因怀有故意不放心让他前去执药。但若由她开口要叶凌风与他同去却又怕他心上有了疙瘩。

祈圣因更不放心让宇文雄单独前往连忙说道:“两位都去那是最好不过事情分头来办既可节省时间又可有个照应。”她是有意给叶凌风找个两人同去的藉口。同时也是向叶凌风示意要他亲去执药所以说是“分头办事”。她料想叶凌风甚是精明定然一点即透。

不错叶凌风确是精明也果然一点即透。但祈圣因却想不到叶凌风却正是利用他的精明晴中打她的主意。

谷中莲与祈圣因是同样的想地“有叶凌风同去我就可以放心了。”当下便问宇文雄道:“雄儿你师兄要你作伴你意下如何?”

宇文雄道:“但凭师母差遣。”字文雄此刻所抱的态度是:既不仇恨祈圣因但也不去讨好祈圣因师母如何吩咐他就如何照办。

谷中莲道:“好那你们就去吧。药店主人认不得你们也不打紧他认得我的字迹我打上一个记号他就会替我守口如瓶的。”说罢她便将那张药方交给了叶凌风。

江晓芙道:“药店主人也认得雄哥的。”

谷中莲道:“是吗?那我就更放心了。”她口里是这么说但药方还是交给了叶凌风。宇文雄虽是个老实人但却并非笨蛋师母不怎么信任他他也有点隐隐感觉到了。

宇文雄憋着了气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垂手说道:“是。师母还有什么吩咐?”

谷中莲想了一想说道:“对啦王大叔那儿还得交代几句你说我借他那匹青骢马一用半月为期在这期间他若要使用坐骑明天你爷爷回来就把那匹赤龙驹让他使用。”要知祈圣因借马不过是一时救急半月之内她当然可以找到更好的骏马也当然可以托人将原物奉还。

不过谷中莲这么吩咐宇文雄另还含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指定”要他到王家去借那匹马购药之事他就无须管了。

祈圣因一听便懂心道:“江夫人果然是思虑周详她也防着她这个徒弟对我不利。”便即笑道:“对这样安排最好不过。

半月之内我准能将青骢马交回。”

叶凌风听了谷中莲如此安排、他心里可是有点不大愿意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与字文雄一同赶往东平镇。

两人施展轻功十多里的路程不多一会也就到了。这时二更已过三更未到。但东平镇是个小镇人黑之后便没有生意店铺都关上了门!镇上也早已没有闲人了。

叶凌风忽道:“师弟你和药店相熟不如你去执药执了药再去借马。我去打听那位绿林朋友的消息多劳烦你一些。”

字文雄道:“不还是师兄去执药的好。师母已经说得明白药店主人认得她的字迹!绝不至于出甚岔子。小弟不是贪懒实是有难言之隐我与这位千手观音夫妻有点点小小的过节理该避嫌。明天待她走了我再告诉师兄。”

字文雄坦直他说了出来叶凌风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好那么你借了坐骑之后就在路口等我不必再到镇上来了。深夜骑马进镇会惹人注意。”那位王大叔家在郊外离东平镇二三里路叶凌风早已打听清楚。

字文雄道:“是师兄想得比小弟周到多了。”于是师兄弟二人分头办事

叶凌风掏出药方心中不禁苦笑:“师母疑心他、相信我这固是对我有利。可惜如此安排我却不能在执药这件事上作弄手脚了!”

原来叶凌风早已盘算了一个“一箭双雕”之计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偷换药材混入毒药。如此一来就既可毒死祈圣因又可嫁祸宇文雄了。可是要实现这个计划却必须宇文雄听他指使前去执药。

幸亏谷中莲早就作了安排把药方交给了叶凌风而不是给字文雄:字文雄体会到师母的意思本人也要避嫌因而就并没有上他的当。

叶凌风心乱如麻暗自思量:“现在是由我执药这算盘可就打不响了。不错师母会相信我的说话我可以诬赖宇文雄。

但我总不能把药店的掌柜杀了。毒死了祈圣因师母即使听信我一面之辞师妹也定要查究的。到了那时药店掌柜指证是我执的药那岂不是害了人也害了自己?”

叶凌风患得患失忐忑不安要想放弃这个计划但又舍不得错过这个机会。心中想道:“要是放过了祈圣因。她迟早总会到曲沃去打听她丈夫的消息的。那时她戳破了我的谎言岂有不来追究之理?可是却怎生想得个两全之策害了她呢?”

迷惆之间叶凌风忽地抬头不觉又是一惊。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个酒家前面。酒家挂着“太白楼”三字招牌墨迹犹新一看就知是新开张的酒楼。这酒楼正在湖边显然就是江南所说的那家酒楼也就是风从龙下了命令要他前去联络的那家酒楼。

酒楼上***未灭从下面望上去还隐隐可以看见黑影幢幢。

叶凌风只感一股冷意直透心头风从龙的阴影又来紧紧抓着他了。他似乎听得风从龙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要害人为何还不进去与我的伙计商量?”

叶凌风叹了口气心道:“只怪我当初走错一步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他要迈步进去心中忽地又似有另一个声音说道:

“凌风你一错不能再错你一踏进这个黑店终生就不能自拔了!尉迟炯已经被你害得不知死活如今你又要害他的妻子这、这怎么对得住你的良心?”

可惜他的“良心”一现即逝他退了两步不知不觉间又进了三步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要保住我的锦绣前程决不能让风从龙抖出我的把柄也决不能放过了祈圣因!”正是:

但得前程如锦绣良心丧尽又问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