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两个念头正自在他心中交战忽地一条黑影“嗖”地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叶凌风随即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指到了他的喉头沉声喝道:“好小子你是什么人?胆敢到此窥探!”
以叶凌风的本领本来决不至于一个照面就给这人所擒即使在被擒之后他要挣脱也非难事。但他此时失魂落魄根本就设想到反抗一见这人是从酒家里面窜出来的无暇思索便即低声说道:“日月无光。”这是风从龙给他的联络暗号。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自己人那就进去吧!”

叶凌风本来就要进去的可是他也知道这道门槛乃是人兽关头就缺少那么一点“外力”举起步来似有千斤之重迟迟疑疑总是跨不过这道门槛。如今被这人一拉他就似无人把舵的孤舟被逆流卷进游涡里一样半推半就的跟着那人跨过了门槛。

叶凌风在黑店里和那些人如何密商暂且不表。且说宇文雄在王家借了那匹青骢马匆匆忙忙赶到路口相候。等了一会还不见叶凌风出来宇文雄要想进镇找他可是又记着他的吩咐决定再等一会。

眼看月过中天叶凌风还未出来。字文雄心道:“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正自嘀咕忽觉有衣襟带风之声似是有人从他身旁掠过。宇文雄吃了一惊定睛看时那人身法好快远远的只见一条淡谈的黑影已进了这个小镇转眼间连黑影也不见了。

宇文雄想道:“附近可没有本领如此高强之人却不知是过路的江湖好汉还是公门鹰犬倘属后者师兄碰上可是麻烦。”正要进镇踩探那条黑影又出来了可是却没有刚才来势之。

宇文雄看清楚了来者是谁大喜说道:“师兄原来是你!”

叶凌风怔了一怔道:“你以为是谁?”宇文雄道:“刚才我看见一个人跑进了镇我只道是这个人入而复出。”

叶凌风也暗暗吃惊道:“有这么一个人吗?我怎么没见?”

宇文雄道:“他既不是来找咱们的麻烦咱们也不必管他了。

回去给千手观音治病要紧药执好了吧?”

叶凌风道;“没执好我怎会回来。那药店老头已睡着了我把他叫醒耽误了一些时候了。好咱们马上赶回家去!”

宇文雄道:“师兄你乘马送药回去小弟慢一步不打紧。”这匹青骢马是匹壮健骏马本来可以两人合骑但叶凌风心念一动却道:“也好反正不过十多里路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马鞭策马疾驰。

叶凌风骑的是匹素经训练的驯良骏马但心中的感觉却如同骑在虎背一般“事已如斯骑虎难下是祸是福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却不知那条黑影乃是何人?宇文雄说得这样确凿想不至于骗我?”

宇文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叶凌风作贼心虚却不能不仔细推敲“这个人三更半夜到东平镇来要吗就是大白楼的一伙;要吗就是祈圣因的那个绿林朋友。前者我不用担忧若是后者他此时进镇也不会觉我潜入太白楼之事。”

叶凌风盘算好一套说话十多里路程快马疾驰不过半支香时刻也就到了。

谷中莲母女听得马嘶出来开门诧道:“你师弟呢?”叶凌风把坐骑交给了师妹边走边道:“师弟要我赶回来送药我想救人要紧也就不和他客气了。”江晓芙很是欢喜笑了一笑说道:“二师哥不声不响人倒是很热心的。妈你可以不用担忧他还在怀恨尉迟夫人了。”谷中莲摇了摇手示意叫她不可妄议论让客人听见了不好意思。江晓芙道:“好你们去给客人煎药我在这里等候雄哥。”

叶、江二人的说话虽不是特别大声但也不是悄悄耳语祈圣因在客厅里都听见了。不禁又起了一点疑心“我不信宇文雄这小子会有这样好心但只要这药不是他经手执的我调补好一些精神明早便走谅他也无奈我何。”

进了客厅叶凌风把药交出说道:“我把药店老头唤醒耽搁一些时候了。”谷中莲怕祈圣因起疑故意多问了一声“这药除你之外没经过旁人的手吧?”叶凌风心想此事不好说谎便如实答道:“没有。”

谷中莲道:“好那你到厨房把风炉拿来帮忙生火。在这里煎药也好陪尉迟夫人说话。”她是要免除祈圣因的任何疑虑故此找个藉口特地在她面前煎药。叶凌风吃了一惊心道:

“师母好不精明但也幸亏我还有另一套计划。”当下把风炉药罐拿来谷中莲已查对过各种药材便在祈圣因面前倾入药罐。

祈圣因道:“叶相公三件事情两件已经办妥了还有一件呢?”叶凌风道:“你可是说的你那位绿林朋友?”祈圣因道:

“不错。可有消息?”叶凌风道:“我依照你的吩咐三间客店都去查探过了墙上并无现你所说的那梅花标记。”

祈圣因皱了眉头说道:“奇怪怎么还没有来?这位朋友素来是守信的。”谷中莲道:“出门的事情怎说得准路上有甚耽搁也是常事未必就有意外。明天你多留一天吧。”

祈圣因道:“不我不能再留了。明天我准备从镇上经过看我是否能够碰上?”说到这里她的眼光忽地移到叶凌风身上道“叶相公你有什么话说?”她在无意之间觉叶凌风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似乎在想说些什么而又不便开口。

原来叶凌风根本就没有去查探过任何一间客店那番话是他捏造出来的。给祈圣因一同乘机便道:“尉迟夫人我正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本来应该由我师弟告诉你的我并不知其详。但你心急我也只好先告诉你让你参详参详。”

祈圣因诧道:“什么消息?”

叶凌风道:“我与师弟约定在路口相会他去借马我去购药、探人。我从镇上出来的时候远远的似乎看见有个人和师弟在一起那人身法好快倏然间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眼花。后来我师弟说他的确是碰上了一个夜行人。”

祈圣因急忙问道;“是什么人?”

叶凌风道:“我不知道师弟说是个过路的夜行人。他们井无交谈。”

祈圣因道:“既无交谈他怎知道是过路的夜行人?”

叶凌风并不正面答复这个问题却道:“是啊!也许就是你那位朋友吧?你那位朋友是不是轻功很好的?”

祈圣因道:“我那位朋友样样功夫都好就是轻功不行。”

叶凌风听了此言心里又惊又喜原来他是有意抢在宇文雄前头报告这个消息他知道宇文雄回来之后反正是要说的不如他先自加油添酱使得祈圣因对他师弟起疑。

如今析圣因果然是起了疑心了。但听她的说法这人却又不是她的朋友那是谁呢?

谷中莲道:“宇文雄就要回来的了回来后再问他吧。药已煎好了尉达夫人你先吃药。”

祈圣因道:“要江夫人如此费神实是过意不去。”端起药茶一口喝尽。

谷中莲道:“药苦得很吧?凌风给尉迟夫人倒一杯开水。”

叶凌风刚要去拿杯子只听得江晓芙的声音说道:“尉迟夫人你已经吃了药啦?大师哥让我来倒开水吧。”

叶凌风道:“哦师弟你回来了?”原来字文雄正跟在江晓芙后面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

宇文雄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轻功不行走得慢了。尉迟夫人都已经吃了药啦。”其实不是他轻功不行而是因为他大病初愈不敢全力施为。

祈圣因不觉又犯了点疑心正想问他忽觉腹中作痛禁不住眉头一皱黄豆般粗大的汗珠一颗颗沁了出来。谷中莲吃了一惊道“药不对吗?”江晓芙也吓得呆了眼光不知不觉的就瞪着宇文雄。她没有听到叶凌风刚才的言语并不知道这一包药从没经过宇文雄的手害怕他报仇心切在这药中作了手脚。

字文雄感到了她怀疑的目光心中气愤得很几乎就要嚷道:“我从未沾过这包药。”幸亏他还没有嚷出来祈圣因的情形已经好转。

只见祈圣因吸了口气半晌笑道:“这药灵验得很汗一散我已经舒服多啦!”

谷中莲放下了心上的石头笑道:“我还害怕我的药用得不对呢。”原来她的医道只是跟丈夫间接学了一些连自己也没信心她怕药力不够用的份量比常人重了一倍很担心弄巧反拙。

祈圣因漱过了口说道:“江夫人客气了你的医道实是高明得很。咱们有武功底子的人体质比常人壮健是该用重药才对我明天可以赶路啦!”原来祈圣因也是稍为懂得一点药道的。

宇文雄心中兀自感到委屈想道:“幸亏不是我执的药也幸亏师母的药没有用错。哼要不然这婆娘有甚三长两短只怕就要赖到我的头上了。连师妹都信我不过!”

叶凌风也是捏了把汗心道:“好在我没有在药里作弄手脚。”

谷中莲道:“雄儿听说你碰上了一个夜行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曾和你说了什么话了?”这些问题也正是祈圣因所要问的她虽然不愿现出紧张但也自自然然的把眼光移到了宇文雄身上。

宇文雄道:“那人身法太快我看也没看得清楚他就过去了还怎能和他说话?”谷中莲道:“那么你后来独自回来还有没有碰上可疑之人?”

宇文雄满肚皮委屈颇感伤心想道:“我来到这儿半年多了师母还似乎是把我当作外人处处提防着我。这样的口气不是在审问我么?”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声音说道:“没有。弟子虽然愚鲁也还知道要遵守师门规矩倘若和外人说了什么话自当回来禀报决不敢有所隐瞒!”言语之间已是隐隐带着几分愤激。

谷中莲怫然不悦心道:“这小子好糊涂我是要他说给析圣因听的为的就是要给他洗脱嫌疑他却颠倒怪起我来了。”但谷中莲虽是有所偏心却并非不明事理她也知道宇文雄为人耿直听他一牢骚对他倒是没有什么疑心了。

谷中莲不便解释当下淡淡说道:“这几天风声正紧即使没有尉迟夫人这件事情咱们也得多加小心。”

宇文雄也觉了自己态度不当垂手说道:“是师母教训得对。还有什么吩咐吗?”

谷中莲道:“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厕去歇息吧。客人也应该安歇了。”

宇文雄狠不愿意和祈圣因同在一个地方第一个先走出去。

江晓芙向母亲和客人请过了安跟着出去赶上宇文雄细声安慰他。

谷中莲道:“凌风你也可以去歇息啦。”叶凌风笑了一笑说道:“表妹似乎有话要和师弟说我不便打扰他们。”谷中莲皱了一皱眉头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叶凌风不敢再进谗言但他也知道他的说话已经在师母心中造成疙瘩目的也就达到了。

叶凌风走了之后祈圣因笑了一笑道;“令千金多大年纪了?”谷中莲道:“今年十七岁了。”祈圣因笑道;“也到了令父母操心的年纪了。江夫人承你以知己相待咱们可以说得是一见如故。我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该不该说?”谷中莲道:“你这么说就是见外了我正想请你指教。”

祈圣因道:“不敢。只是我看这个情形似乎你的两个徒弟对令媛都很有意思。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家挑选女婿武功、资质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人品正派、来历清楚。”

谷中莲心中一动说道:“难得夫人这样热心我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祈圣因道:“咱们只有今晚相聚后会无期。我正想与姐姐敞开心胸说话。”她改称“姐姐”态度亲近了许多也表示已有足够的交情不必再绕着弯儿说话了。

谷中莲说:“好那就请恕我冒昧动问了。听说贤伉俪与我这二徒弟有点小小的过节姐姐对他的家世来历想必清楚?我们虽然略有所知但还谈不上深知底细。”

原来谷中莲认定了叶凌风是她的侄儿对他的来历已是毫不怀疑。但对于宇文雄她却未能完全放心。所以一听得祈圣因说的这番话就想到宇文雄身上来了。

不错宇文雄的父亲宇文朗是江海天的旧时相识但也只不过仅仅在水云庄见过一面而已。那时的宇文朗是水云庄庄主云召的大徒弟在江湖上还未曾出道。

直到宇文雄见了江海天交出他父亲的遗书之后江海天这才知道宇文朗做了风雷镖局的镖头以及被尉迟炯劫镖家道中落抱恨而亡等等事情。

可是他们夫妇对宇文朗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他信中所说的这些。二十年来他经历了些什么和哪些人有来往。走的什么路道……可就不知道底细了。而这些底细只怕宇文雄也未必完全清楚。

所以谷中莲之所以不放心并不是怀疑宇文雄本人而是对他父亲的底细未曾清楚。

祈圣因正是要说这桩事情当下便说:“我当家的劫了风雷镖局的镖这事姐姐已是知道的了。但不知姐姐可知其中缘故么?”

谷中莲怔了一怔道:“正要请教。”

祈圣因道:“我当家的与宇文朗无冤无仇劫镖并不是冲着他的。但也不单单是觊觎他保的这支镖这支镖虽然值十多万两银子也还不放在我们眼内。”

谷中莲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祈圣因道:“风雷镖局的总镖头也不算坏人可是你也可以想得到的在北京开设镖局难免和官场上的人生关系。这风雷镖局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占着一份‘红股’而且这个官儿不是寻常的文职官员而是给皇帝老儿当差的御林军副统领李大典。御林军有两个副统领另一个是贺兰明。李大典本领不及贺兰明却比贺兰明贪财。”

谷中莲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说道:“哦原来如此。尉迟舵主动这支镖乃是为了坍李大典的台。”心里则在想道:“但如此一来却是连累了风雷镖局了。李大典不过少分红股而已但镖局赔累关门众镖头因此威名扫地镖行这口饭也吃不下去这损失可就更大啦。”

祈圣因道:“这事情是做得过分了些我当家的一时按不住火气干了出来过后也很后悔。尤其在知道宇文朗的儿子已经是你们的徒弟之后我们更感不安。那次在德州我们向江大侠请罪此事也是其中之一。”

谷中莲道:“宇文朗之死虽与此事有关但毕竟与一般仇杀不同。事情已成过去姐姐可也不必介怀了。”

祈圣因道:“虽然如此我们也要略表歉疚之意。那次我们在德州与江大侠分手之后曾托北京镖行退休了的一位老前辈出面将二十万两银子分送风雷镖局原来的众镖头作为赔偿他们的损失。这件事是我们向江大侠许了愿的伽今已经办妥了。这是那位老前辈代镖局所写的谢启作为证明的。请姐姐收下。”

谷中莲怔了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祈圣因道:“一来是向尊夫交代:二来是请姐姐善为说辞代我们夫妇向令徒化解。”

谷中莲道:“我这二徒弟性情是有几分倔强但为人还算正派也肯听长辈的说话。待明日我与他解说料他当肯依从。”

祈圣因道:“我并无疑心令徒之意但有一点却得提醒姐姐他父亲生前所往来的朋友品流复杂其中也不乏如李大典之类的朝廷鹰爪倘若这些人知道了他是江大侠的弟子你可得提防这些人会利用他。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请姐姐恕我直言。”

祈圣因这些话其实就是有点疑心宇文雄。她哪里知道给她说中的是叶凌风而不是宇文雄。

谷中莲道:“多谢姐姐给我说了心腹的话。有备无患我多加留意就是。姐姐对他今晚之事是否还有不放心的?”谷中莲见祈圣因为人爽直索性也挑开天窗说亮话坦率问她。

祈圣因道:“姐姐对令徒的为人当然比我清楚得多。姐姐放心得下我还有下放心的。我们也曾听得风声说是朝廷要对付你们氓山派说不定令徒今晚所碰见的夜行人是来窥伺你们的动静的。”

谷中莲道:“不错朝廷是要对付我们但我们在此安家立业一不欠粮二不犯法表面上总还是个良民没有把柄捏在官府手里他们不敢公然来此骚扰。至于个把踩道的鹰爪孙还不放在我们眼内。只是怕姐姐有甚意外明日我送你一程如何?”

祈圣因笑道:“你送我一程倘然给鹰爪孙看到这就是把柄了。”

谷中莲沉吟半晌说道:“我担心你身子虚弱:明天不知能否复原?偏偏今晚又现了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姐姐要不然你多留两天如问?”

祈圣因笑道:“江湖风险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姐姐你可以送我一程总不能送我千里我要去的地方却还在千里之外呢!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谷中莲沉吟不语析圣因怕她担心又再说道:“鹰爪孙决不知道我们夫妇与尊夫的交情料他们也决不会想到我到你家投宿。追踪我的狗腿子昨日已给我都宰掉了令徒今晚现的夜行人料想也决不会是追踪我的那一帮人。这个人即使也是鹰爪但一来他未必认得我;二来就算他知我身份一两个人我纵然本领不济总还不至于打不了!”

谷中莲听她说得有理知她急于要去寻觅丈夫便不再劝当下说道:“既然如此姐姐请早安歇养好精神明日才好走路。”这晚两人同榻而眠。

谷中莲给她开的那剂药很有效验但到底不是仙丹。祈圣因睡了一觉心中记挂着明早赶路之事五更时分便醒来了。她试一试运气行功只觉功力已恢复了七八成但身体还是稍感虚软。

谷中莲听得她起床的声音跟着醒来问道:“姐姐睡得好么?觉得如何?”

祈圣因笑道:“你的医道高明之极只一剂药我已经全好了。”她是怕谷中莲留客故意夸张他说道。

谷中莲却信以为真说道:“这么我就放心了。”

祈圣因道:“不要惊动令媛令徒了。我这就走了吧。”

谷中莲伴她到马厩牵那匹借来的坐骑只见叶凌风已在门口等候说道:“尉迟夫人你走了么?见了尉迟舵主请代我问候。”

谷中莲道:“你师妹还未起来么?”

祈圣因道:“不要去叫醒她了。叶公子多谢你有心。”

叶凌风道:“这匹坐骑昨晚宇文师弟临睡之前已经喂了它一顿草料。我刚才看过它精神很是饱满。”

祈圣因道:“好那就不必再喂它了。吃得太饱跑路反而不快。”心想:“叶凌风倒很细心敢情他也在疑心他的师弟。”

祈圣因跨上马背、说道:“江夫人但愿后会有期。”虚打一鞭青骢马展开四蹄果然跑得风也似快。

祈圣因走后叶凌风道:“姑姑师妹和师弟其实都已起来了。”

谷中莲怔了一怔道:“那怎的不见他们?”

叶凌风道:“师弟不愿给千手观音送行师妹陪他到后花园练武去了。”

谷中莲皱了皱眉心道:“阿雄想必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心里很不舒服。嗯受了点小小的委屈就赌起气来了。应该挫一挫他这骄气。芙儿也不懂事不劝告他反而助长了他的骄气。”但她在大徒弟面前却不愿责备二徒弟当下淡淡说道:

“是么?好那你去给我把师弟叫来我有话和他说。”

谷中莲受了祈圣因之托要给他们夫妇化解与宇文雄之间的过节这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祈圣因上马疾驰初时那匹青骢马跑得很快但跑了一程却渐渐慢了下来。祈圣因起了疑云心道:“奇怪才不过走了七八里怎的就会这样?”想起这匹马是宇文雄借来昨晚又是他喂的草料越想越觉不妙。

这时正走上一个山坡翻过这个山坡便是东平镇了那匹坐骑忽地一声长嘶四蹄屈下。祈圣因下马一看只见马儿口吐白沫嘘嘘喘气。祈圣因是个大行家一看就知这匹马是给人下了慢性毒药不跑路不会觉一跑起来毒性便会慢慢作。

祈圣因大怒心道:“我只道宇文雄这小子不敢如此大胆谁知他届然干了出来!哼我没了坐骑不打紧但这样卑鄙的小人给他留在江家对江大侠也是个心腹之患。我该回去告诉江夫人才是。”

祈圣因因为这匹马是借来的不能抛弃正想拉着它慢慢走回去。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贼婆娘你已经钻进网里来了还想跑么?”

土堆后突然窜出三个人来这三个人祈圣因全都认得。话骂她的那个人正是御林军副统领李大典。在李大典左面的是御林军统带卫涣在御林军中也是有数的高手职位比李大典低一级武功却比李大典更胜一筹仅次于另一个副统领贺兰明。右边的那个人却是个道士本来是苏州玄妙观的主持后来作了朝廷鹰爪的白涛道人。

祈圣因一见这三个人不由得满腔怒火。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她的仇人李大典因风雷镖局之事和她丈夫有一段过节这冤仇还是比较小的。卫涣和白涛道人却是杀害李文成的凶子。当日领头追捕李文成的那个黑衣武士就是卫涣。白涛道人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当日在泰山一战卫涣率领白涛道人、黑木和尚、剧盗彭洪四名高手围攻李文成。黑木、彭洪被李文成所杀卫涣、白涛受了重伤侥幸没死。想不到他们养好了伤又在此处出现恰好碰上了祈圣因。

祈圣因一声冷笑蓦地喝道:“好呀我正是要为李文成报仇!”双手齐扬同时出了两枝袖箭两口飞刀再加上两枚透骨钉。她号称“千手观音”暗器功夫确是非同小可六件暗器分打三个敌人都是打向对方的要害穴道。

可是祈圣因吃亏在气力还未完全恢复打出去的劲道差了几分这三个敌人也都不是庸手。卫涣长鞭一卷“啪啪”两声把她的两口飞刀打落;白涛道人挥动长剑将她的两枝袖箭削断;李大典本领稍弱给她的一枚透骨钉贴着手臂擦过但也只不过伤了一点皮肉。

说时迟那时快这三个人一打落了暗器便来到了祈圣因身边将她包围起来了。卫涣纵声笑道:“你的情人已经死了你应该一心一意跟随你的丈夫啦你的丈夫已经受了招安现在京城亨福你要不要去见他?”

祈圣因斥道:“胡说八道!”唰的一鞭就向卫涣扫去卫涣也是个使鞭的高手但他用的是“水磨鞭”较为深重不及祈圣因的轻灵。双鞭在半空中一缠一碰祈圣因的长鞭一个拐弯啪的一声响将卫涣的衣袖扯碎一幅。但她气力较弱却也不禁退了一步。白涛道人一招“白虹贯日”剑尖吐出了碧莹莹的寒光袭到了她的胸前!

白涛道人所学本是玄门剑法的正宗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等一的好手。哪知祈圣因不但暗器高明鞭剑合使的功夫也是她家传绝学。所以她外号“千手观音”又被人称为“鞭剑双绝”只论剑术的造诣也还要比白涛道人胜一两分。

眼看自涛道人的剑尖已堪堪刺到她的胸前只见青光一闪就在那瞬息之间祈圣因的剑招已是后先至随着她身形一晃白祷道人一剑戳空陡然间只觉耀眼生辉祈圣因的剑锋先划到了他的面门!

白涛道人大吃一惊百忙中一个藏头缩颈倒转剑柄拨开祈圣因的剑锋。虽然狼狈之极但险中求胜化解得极为适当祈圣因也不禁心头微凛想道:“怪不得李文成当日伤在这几个家伙手下。”

祈圣因那一招还未曾使老蓦听得金刃劈风之声李大典又已挥动雁翎刀从她背后斩来。祈圣因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剑!她竟似背后长有眼睛这一剑直指李大典的脉门是一招两败俱伤的剑法她拼着手臂受伤但李大典的脉门若给她戳上那就要成为废人了。

李大典哪敢硬拼慌忙退后一步。析圣因一声冷笑一个盘龙绕步转过身来以鞭对鞭以剑对剑呼的一声荡开了卫涣的长剑一招“抽撤连环”又迫退了白涛道人。但她的脚步却是向着李大典冲去。她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与这三个敌人各自拆了一招之后已看出李大典官职最高武功最弱她要先击破最弱的一环!

李大典霍的一个“凤点头”。横刀力磕。他也看出了祈圣因招数精妙但气力却是不足的弱点。这一刀意欲以逸待劳磕飞祈圣因的兵刃。

祈圣因眼明手快哪能让他得逞陡地剑锋一转看是刺李大典的咽喉待他横刀磕上来时剑尖一送倏然间便自偏旁刺出李大典斜斜一跃只觉寒风飒然头皮起栗祈圣因一剑削过把他盘在头上的辫子削去了!祈圣因本来要削去他半个天灵盖的只因气力不够迈的一步未能恰到好处剑招使出也就略失准头结果只是削去他一条辫子心里暗叫可惜!

白涛、卫涣退而复上分向两边攻来这一次他们已有默契彼此呼应攻势极是凌厉祈圣因只好暂且放松了李大典凝神应付这两个强敌。

清代礼制男子必须留辫尤其是当官的辫子更为重要失掉它就见不得人。虽然可以装上一条假辫但总是“大失体面”的丑事。如今祈圣因削了李大典的辫子在祈圣因心中是觉得便宜了他而在李大典心中则是比斫了他一刀还要难过。

李大典城府甚深怒极气极反而纵声笑道:“千手观音今日你自投罗网就算你当真有一千条手臂也是撕不破我们所布下的天罗地网的了。但念在你是女流之辈我不能与你一般见识。许你下得辣手我却还想成全你呢!”

卫涣与白涛联手挡住了祈圣因的攻势松了口气便与他的上司一唱一和道:“李大人你要如何成全这贼婆娘?她可是匹不易驯服的胭脂马啊难道你想把她收房?”

李大典大笑道:“老卫你别想得心邪我哪能拆散别人鸳鸯?嘿嘿我正是想成全他们夫妻团圆呢。喂你要不要会你丈夫?老实告诉你吧你丈夫投降那是假的但落在我们手中那是真的。如今他正被夫在天牢早晚就要被杀头的。只有你能够救他只要你听我们的话劝他吐出赃物归顺朝廷!”

祈圣因给他们的污言秽语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们所说的关于她丈夫的消息她却不能不相信几分。她知道丈夫的脾气投降决计不会而那些当官的个个见钱眼开想追缴他的“赃物”那也是情理之常。故而李大典说他被囚在天牢还未丧命倒是有几分可以相信。

祈圣因又是气怒又是心伤。可是她以一敌三哪还有余力和他们斗口?但也实在气愤不过当下柳眉倒竖“呸”的一声倏然间窜过去向李大典猛施杀手!

她是想豁出一条性命至不济也要捞个够本。可惜她气力不足力不从心那一鞭一剑虽然招数精妙却给卫涣与白涛并肩挡住根本就打不到李大典身上。

李大典哈哈笑道:“趁你还没受伤快快投降了吧!你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还真舍不得伤了你呢!”口里是如此说手中的雁翎刀却毫不放松绕到祈圣因背后斫她的“下三路”祈圣因身子虚弱跳跃渐渐不灵“下盘不固”的弱点已经是明显的露出来了。

祈圣因蓦地一声长啸战略骤变不和敌人游斗双足牢牢钉在地上见招拆招见式拆式长鞭打远短剑御近带守带攻封锁得滴水不进。原来她也自知本身气力不加、跳跃不灵的弱点故而改变战术以守为攻希望能够多支持一些时刻。

李大典刀光霍霍向她下三路斫来祈圣因使出“回风扫柳”的鞭法呼、呼、呼卷起一团鞭影李大典的雁翎刀几乎给她卷出手去不敢欺身逼近;白涛使出“连环夺命剑法”瞬息之间连攻了六六三十六剑哪知祈圣因气力虽然不加剑法的迅捷仍是不在白涛之下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就在这瞬息之间她也还了三十六剑白涛道人丝毫也没有占到便宜。

白涛道人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贼婆娘是想固守待援须得赶快把她料理否则江家有人赶来那就大大麻烦了。李大人你看要不要信号召人?”

李大典哈哈笑道:“白涛道长你大可放心江家的底细我们已经摸得十分清楚。江海天的浑家过两天要到氓山赴会这两天内决不会出门。这儿离江家虽然不远也有十里路程这贼婆娘就是叫破了喉咙江家的人也不能听见!”

卫涣又与他的上司一唱一和道:“道长你还未知道呢!李大人神机妙算早已在江家布下内应这个时候江海天那浑家就是想要出来也自会有人设法将她留住!”

祈圣因早已想到了江家有他们的内应可惜她猜错了“正点儿”她只道这个人是宇文雄却不知是叶凌风。

原来东平镇上那黑店的掌柜就是李大典卫涣和白涛则一个扮作伙计一个扮做游方道人寄居店内在一个月前黑店筹备开张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这东平镇了。这二人因为在泰山之战受了重伤未完全恢复故而他们幕后的主人作出如此安排让他们有个固定的住址可以养伤。他们在东平镇一个月伤已痊愈恰好今日派上了用场。叶凌风昨晚进入黑店就是和他们接头的。卫涣说的确实不是假话谷中莲如果此时要想出来打听叶凌风自有办法将她拦阻。

他们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祈圣因听的一来要令她绝望二来也正是要祈圣因请疑是宇文雄。祈圣因果然上当心中极是气愤。可是有一点他们却猜错了祈圣因的长啸并非是向江家求援。

祈圣因等待的是她那位绿林朋友她如今所在之处距离江家十里有多距离东平镇则不足三里。她在受伤之后运功啸声音当然传不到十里之外;但自付三里之内倘有武学高明之士耳朵比常人灵敏总还可以隐隐听到她的啸声。

清晨的薄雾早被朝阳驱散像揭开了一幅硕大无朋的轻纱满地都是阳光了。东平镇是个小镇早上还没人趁墟但也有了几个行人这些人远远的看见山坡上有人厮杀其中有军官、有道土、还有女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的——是官兵还是土匪?

是抢劫还是斗殴?都吓得赶忙回头避之唯恐不及!这种年头老百姓哪敢多管闲事?

祈圣因好生失望这些惊惶走避的百姓当然不是她所期待的人。日上三竿她所期待的人一直还没有出现。祈圣因暗自寻思:“难道岳大哥今次竟然失约还没有来?倘若他是在这镇上听见我的啸声也早应该赶到了。”

李大典这班人当然不会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可是他们也怕闹出事情总是多少有点麻烦。于是加紧进攻要赶在开市之前把祈圣因拿下。

祈圣因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早已筋疲力竭心里一失望招数更见散乱破绽频频出现。卫涣唤一声“着!”唰的在她背上抽了一鞭祈圣因脚步踉跄眼前金星乱冒白涛道人跟着一剑又在她臂上划开了一道伤口喝道:“还不扔剑么?”

祈圣因本来病体未愈伤上加伤实是难支。可是她紧咬银牙撑着口气毕竟还是勉强支持住了没有扔剑。她大怒之下“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使出乱披风剑法居然还把三般兵器一齐荡开。

李大典冷笑道:“这贼婆娘不肯投降咱们可不能和她歪缠了杀了她吧!”

卫涣应道:“是!”长鞭一招“倒卷徊澜”卷住了祈圣因的银丝鞭两条鞭纠结一起祈圣因解脱不开只剩单剑应敌。白涛道人运剑如风又封住了她的剑路李大典喝道:“贼婆娘会你丈夫去吧!”大喝声中一刀劈下。

祈圣因毫无招架之功眼看这一刀便要把她劈为两段忽听得“叮”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忽地把李大典的刀锋打歪刀锋斜斜削过劈了个空。正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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