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狼牙箭好生凌厉,杏黄旗受不住力道轰然倒地,张叔夜又喜又惧,急忙将手头令旗挥动,向后喝道:“凌振何在?”
大旗后钻出一人,并不壮硕更不甚高大,脸色乌黑,手中提一把朴刀,腰间悬着一枚管子,黑幽幽不知内里装着何物,但见他远远离了张叔夜行礼道:“小人在此。”

张叔夜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对这等比之贩夫走卒更不如工匠,素来清流自居的他不甚欢喜,更有这凌振武艺精熟却与江湖好汉来往紧密,当时若非偶尔想起此人有用连夜调来,生生看他一眼也不愿。

强耐心头不喜,张叔夜戟指山后道:“可放号炮,令三军杀出!”

凌振默然低头,不使人能看见他面目,低声应诺而去,忽而张叔夜心头转过千万不适来,似是那忧惧更多一些。

这厢方下令,那山后烟尘滚滚卷出一彪人马,当头一个小将红唇皓齿星眸如漆,一身锦袍一匹白马越发俊俏非凡。但见他飞马而来,第一个转过那山脚时候扬手大喝:“张叔夜休走,花荣在此!”

那岳飞,听闻喊杀声后不肯离开张叔夜左右,只见这小将如平地理一团白云而来,心下越发警惕,待得花荣自报名姓扬手时候,飞身将张叔夜扑将下地,口中叫道:“殿帅当心,贼人箭法了得!”

两人方落地,那冷箭直撞张叔夜战马,那战马甚是雄骏,岳飞一扑之下早向开跃去,堪堪方避了开来,岳飞就地一滚扬手脱弦,一点银光呜咽向花荣而来,叫道:“贼人且看我箭法!”

这岳飞,武艺精通端得有千人之敌,只这剑法哪里赶得上花荣精绝,他那箭矢尚未到达半路,花荣一箭又来,当中但见星点火光,倒是双箭同归于尽在那路途上。

花荣微微一愕,这小将好膂力,他那大弓寻常几个大汉不能拉动,便是如今暗暗藏了实力,也须军中没有个对手,这小将竟能阻住自己羽箭,倒是使自己高看两眼。

张叔夜为几个亲兵围拱住了,环目去看时候,山脚下快马如雷奔腾而来,花荣身后紧跟五六百骑兵,这骑兵与官军那充作斥候也须无能的骑兵不曾一致,手中长枪挺直,恍如一道枪阵杀来,便是面前有巨石,也可戳成千万个窟窿。

岳飞正自吃惊,他枪法精绝,箭法更是出众,平日里便是射雁也不曾偏差分毫,这反贼了不得,生生自己决计是赶不上的。

正惊讶间,忽听那张叔夜喟叹道:“三日不见,竟尚如此雄烈,端得不可小觑!”

岳飞知道,张叔夜名为五万大军统帅,实则前日方到清河城外,他使一个瞒天过海手段高明,不想也在这白衣反贼手中吞了苦头。

旋又听张叔夜不悦道:“凌振如此不尊军令耶!为何半日不闻有号炮响起!”

话音未落,冷箭又来,岳飞大怒正要上马厮杀,那花荣纵马从官军大阵边上滑过,身后闪出一人来,扬起手中长弓呵呵笑道:“此箭非是俺家花荣哥哥所为,俺家赵楚哥哥道是张叔夜害我许多弟兄性命不可饶恕,便有千般手段只要杀了最好!”

言罢又是一箭而来,只这大汉威武雄壮箭术却不甚高明,分明瞄准的乃是张叔夜,偏偏射杀他亲卫,饶是张叔夜城府深重,也须吃不知这般戏弄,叫道:“谁替我杀此僚!”

陡然间三声炮响,正是凌振将那号炮点燃。

张叔夜怒道:“如何此时方发号施令?延误军机,定要斩杀此人!”

岳飞心头无端不喜,暗道:“殿帅待人合起苛刻也,军阵动摇,便是要寻号炮营地也须时候,此等火炮好手,若是用之战阵之中,辽人何能抵御!”深深望一眼义军好汉,见花荣衣甲飞扬奔走如云,长叹一声心道,“奈何好汉竟都落了这般下场。”

只这年头转瞬间便抛将开来,见那张叔夜自有亲兵护卫了,跃马来击花荣,长喝道:“反贼休得猖狂,看俺手段拿你!”

便在此时,山后蓦然慌乱动静冒出,官军一人慌不择路从埋伏处逃将出来,继而第二个,后又第三个,断断续续竟似见了恶鬼一般,望定中军阵心横冲直撞而来,不由岳飞心下大奇,终究年少,转了马头忖道:“不知彼处有何端倪,索性瞧个分明!”

当下舍了自己几个亲随,纵马往山后而来,行及半路,官军零散逃窜竟成队列来,甚是艰难避开此等亡命逃窜溃兵赶到山后时候,心头悲哀竟更是浓烈——你道如何?原来那张叔夜安排埋伏时候,这山后正寻了有草木地方,更将那硫磺硝石之类交由副将,要等赵楚一行杀来解救时分堵住这一段路程,不料凌振这一炮竟落在这里,官军猝不及防那硝石硫磺熊熊燃烧,尚未堵住义军去路,反倒将这上万官军作个火里的栗子。

只岳飞心头疑惑,看这火势四面八方燃烧并不能一炮而成,寻了一将领来问,才知那花荣所率义军尚有后部,官军不料这数百义军这般狡猾,花荣率军先过了山,而官军尚未等到号炮只好静心等待那三两百后部也跟将进来。只是那一炮好生不准正落在一片淋了硝石硫磺草丛中,那三两百义军见了火起,突然一声喊将马背上火把点燃又来纵火,生生造就一场火难。

放过那将领,岳飞放目来看,果然这山不甚高大三峰环绕,中间只有一条大道沟通两端,那草木满山都是,当真一处好埋伏地带,张叔夜选定此处有道理,义军头领料破埋伏更是有理。

便在他转念当儿,山后火中杀出一行人马,当先一个红马红袍画戟迎风,当真如那火堆里的*,身后斑驳满身血迹三两百人尽皆赤红,携裹风火而来,转瞬便到面前。

待得此刻近了,岳飞只见那带兵的一个面色潮红极是雄伟,画戟也不舞出一团花来望定自己胸口便搠,那戟刃上寒光与血腥随风直入骨髓,自己万万不能抵挡,只好向旁边便是一让。

这人并不理会自己,见大路敞开纵马直走,身后紧随两人近了,他方认出那是两个女将,一个手中倒提方天画戟,一个浑身三把钢刀,面目美丽多染烟尘,却那掌中兵刃不曾怠慢,呼啸直奔自己脖颈而来。

岳飞心下怒极,挺枪便要厮杀,这两员女将身后忽又奔来两人,一个疾如霹雳,一个行如烈风,一刀一棒似那开天辟地盘古,任是面前有泰山,也要劈为两半。

自不必说,这两人使刀的便是青面兽杨志,那狼牙棒的便是秦明。

四把兵器,各有雄烈,岳飞毕竟年幼,只得再向后让开,秦明怒容如烧望定两员女将叫道:“哥哥自在前方,不可容有闪失,且去随在身后!”

这秦明与杨志两人,一连三击将岳飞步步逼退,三两百骑猛虎奔雷也似片刻过去,倒那秦明见岳飞一把枪使得俊俏,正要再来厮杀时候杨志道:“便是有天王老子在,也抵不过弟兄们尚在水火之中!”

秦明恨恨将战马勒住,破口骂道:“张叔夜这厮,俺本当他是个光明的官儿,不料竟也藏了这许多龌龊,定要杀他以谢大名府战死数百弟兄!”

岳飞暗暗吃惊,他不过军中一个军头,哪里知道那张叔夜心中计较,只是这霹雳火秦明却他听教授自己拳脚的师父说过,乃是个一等一的好汉,如何他也从了贼?

思索未定,杨志与秦明追杀上去,蓦然中一声断喝惊醒了他,但听那乱跌跌万千军马中一人高喝:“张叔夜,大名府城外你也不曾断送我弟兄性命,如今赵楚在此,何不再来决一死活!”继而又叫,“城内兄弟,今日有赵楚在,便有弟兄义气在,切莫慌!”

岳飞急忙四处搜寻,心道:“师父说此人武艺当得起举世无双,莫非便在方才一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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