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早已叫苦不迭——他一心只想漫天撒网,将清河城外数十里方圆布置兵马,只他对骑兵作战不甚了解,哪里想过这数百骑兵竟能将他阵脚搅个糊涂。
北宋时代名将辈出,只在太祖时候方有骑兵大规模作战,渐渐断了那燕云十六州之后,便是名将如狄青也不曾有数千骑兵厮杀经验,张叔夜用兵老道,原只是想着以多胜少,却将他战力高估,更将骑兵作战低估,哪里想过这三山五岳好汉死命搏杀可怖战力,又那清河城为他监军所烧,义军同仇敌忾,也是帮了赵楚大忙。

张叔夜调兵遣将不迭,自不必说,杨志并秦明杀入官军阵内,远远望见林冲几人望定外围杀出,又见赵楚马快四处奔腾追杀率军将领旁人追赶不上,也知自己战马不过平常更是不能,对视一眼一起想阵内来杀,要早日与林冲等人汇合。

孙安早见这数百骑兵向这边奔杀而来,微微皱眉暗忖道:“官军不知突兀哪里来这许多人手,便是我方骑兵都有手段,也须群狼力大,今日之事,唯拼命而已,若陷弟兄们都在阵内反是不美!”

当下奋勇叫道:“生路只在外间,诸君不可迟疑,一起杀出去汇合方是正理!”

那官军密密匝匝,好似雨前搬家蚂蚁一般,骑兵分散只在头领率下望定人少处践踏,待要入了阵心解救众人,却拿空隙越发少了,战马渐渐驰骋不开,缓缓将速度降下来——骑兵便是速度为最紧,这般停歇,官军见有机可乘蜂拥而上,不过片刻又损数人。

赵楚身有伤势,却这几日来怒火早将那疼痛掩盖,挥戟纵横处,官军不敢抵挡,便是那索超来挡也被他一戟斩在手臂上,血流不止急忙退了。

四下正寻那张叔夜要擒贼擒王,眼见骑兵竟为之层层围困冲突不出,怒道:“官军精锐不过了了,如何敢阻我兄弟相会?!”

奋力处,扈三娘欲琼英追赶不及,眼见他望定人多处便走,互相道:“不知三阮哥哥何时能来,那梁山泊想必早得了清河讯息,如何不曾遣人?!”

正说间,忽有三人并马而来,第一个正是那王进,身后两人,一个雄壮如山乃是那青州郁保四,另一个面如钢髯虎须手中持一把铁棒,扈三娘认得他乃是史文恭走后祝家庄的教头唤作铁棒栾廷玉,乃是个勇武不亚史文恭的好汉。

当时见了,扈三娘低声谓琼英道:“那使铁棒的唤作栾廷玉,为人甚是光明磊落,武艺精熟不在林教头之下,不可力敌!”

琼英甚是惊讶,这几日来便是大名府惨烈一战,扈三娘从未说出这般甚有忧惧话来,看她谨慎,那栾廷玉定然果真勇武。

王进持枪喝道:“扈家小娘子,你家深受朝廷重恩,如何不思报效偏生投了反贼,今日拿了你,他日定要扈家庄将你扫地出门!”

扈三娘却不怕他,琼英心下但有忧惧,正如那扈三娘忧惧栾廷玉一般。

见王进持枪自矜不肯动手,身旁急了郁保四,他为赵楚所伤后整日养病,这几日来稍有缓和却不见了史文恭,待得回到曾头市时候,那曾家老小很是埋怨于他,若非曾家两个虎子平安归来,恐怕曾弄早将他作了泄愤羔羊。

眼下见了扈三娘,新仇旧恨一起添上心头,郁保四摇动大刀呼喝而来,扈三娘不知他本领,见其势大不敢小看,不防旁边琼英陡然扬手,喝道:“小鬼安敢猖狂,吃我暗器!”

这水浒中,女将里便有一个使暗器好手,虽不比花荣百步穿杨百发百中,香囊里一袋石子便是超一流好汉也须吃惊,这郁保四本领本不如两员女将,眼下莽撞而来,哪里能防得住,耳边清脆呵斥方停,面目一片酸麻疼痛,口内腥血上翻夹了几颗门牙,继而马銮铃响,浑身如那鱼儿钻了网子,顿时挣扎不得。

原来扈三娘见了琼英这等更为凌厉飞石手段,顾不得心下惊讶走马将那绳套抛出,这绳套上红樱之下装有七八个倒钩,郁保四便是皮糙肉厚也不敢大肆挣扎,转眼便被两员女将合力擒拿。

王进转头瞥一眼沉默不语栾廷玉,心道:“此人心思也非正道,久闻祝家庄与扈家庄瓜葛不浅,这女子如此手段此人安能未闻!”

当时飞马杀来直取扈三娘,喝道:“当真女子难养,光明正大手段不曾有,暗器伤人倒是厉害得紧!”

扈三娘反唇相讥,道:“总不敌王教头这般小人难养——听闻王教头吃那高俅怪罪,便是家业也不要奔延安府而去,这般窝囊做人,哪里是男儿所为!”

王进最是忌讳,便是这不敢当高俅吃罪事情,扈三娘当众提出,由不得心头恼怒又起,分枪来刺喝道:“洒家受官家厚恩,自当为官家分忧,区区奸贼,官家定有计较,小小女将安敢非议!”

扈三娘一把刀挡在路上,冷笑道:“便是了——赵佶那厮糊涂透顶,偏生寻几个奸贼来顶缸,你莫忙,有一句话,不知你曾听过?”

王进自诩好汉,自然不肯趁隙进攻,停手喝道:“甚么话?”

扈三娘扬刀杀来,笑道:“民间都说,打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不知这破桶烂菜,王教头可曾听说?”

王进哪里不知,如今天下有六贼,蔡京童贯二人高居其上,这民谣里分明便是他们。

闪过扈三娘绣鸾刀,王进又要厮杀,扈三娘忽而住手又笑道:“如何?王教头定然早有耳闻罢?只这两个奸贼,只要赵佶杀了,咱们便都能过个好日子,奈何赵佶仍旧使这两人一个作了太师,一个作了元帅,更遑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杨戬、权倾天下梁师成、巧言令色李邦彦、鱼肉百姓朱勔,更不必说纵子行凶泼皮高俅。且问你,赵佶既有分辨,如何身边尽是这等腌臜泼才?那蔡京,倒是有些好本领,他人有何能耐窃取高位?”

王进愤怒欲狂,却是分辨不得,这几个奸贼果真不是好,若要面红耳赤辩解他也不屑为之,只按不住好奇问道:“如何说蔡太师尚有好本领?”

扈三娘笑道:“我不过一个女子,如何能分辨天下英雄,都是我家郎君所说,他道那蔡京虽是敛财手段狠辣,用来治国倒是有些用处。”

琼英冷哼一声撇过脸面去,指定栾廷玉道:“道是你也有些手段,快来厮杀!”

那栾廷玉一言不发纵马向前,却是不使出几个手段,琼英便是一把方天画戟也能应付过去,不由心下起了计较,暗道:“此人不过如此,怎能与林教头相比?!”

那王进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只来厮杀,放开平生本领,数十回合后扈三娘左右支拙勉强应对不得,心下便叹:“这等武艺,也是好汉一条,怕不比郎君低了多少。”

心下有计较,手中便是一缓,王进哪里能容这等良机耗费,一*入绣鸾刀风影来,待得那枪头森寒迫入肌肤,扈三娘尚未有应敌之策。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在那马鞍上使个铁桥板来,堪堪让过那长枪,却再也不能接下王进将枪杆重重砸下,那琼英伶俐又见栾廷玉不肯尽心厮杀,脱了手将三颗石子飞手打出撞在王进长枪最当头处,终使扈三娘躲了一劫。

王进暗自勒马回手,心下暗惊道:“这女子好大手段,飞石功夫巧妙之极。”

回头去看,栾廷玉终究不肯使出全部力气,心下火起怒道:“栾教头莫非尚念故日旧恩么?殿帅面前,须饶你不得!”

栾廷玉脸容甚是黝黑,闻言也不恼怒,依旧缓缓来战,将这王进似也不放在心上,更未将那张叔夜威严放在眼里。

扈三娘微微皱眉,突然喝道:“栾教头,祝家庄与那六贼合谋,如何你甘愿做他帮手?”

栾廷玉一怔,手上铁棒愈发缓慢,扈三娘并了琼英一鼓作气冲破两人厮杀直奔阵中正紧处而去。

倒是那王进,怒目向栾廷玉道:“栾教头,想你师兄何等人物,怎生你却甘愿做那奸贼附庸?以你一身本领,便是军中也须有个容身之处!”

栾廷玉淡漠望一眼王进,竟回头走马而去,王进恼怒又无可奈何,狠狠望定真心便要杀来。

忽然间,阵心一阵大叫,乱军处王进只见红袍监军回身不及被赵楚一鞭砸碎天灵盖,直将那中军大旗取了,本不甚牢固军心更是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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