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张全忠那毫无力道的手掌放到郝氏的肩上后,竟比大力打去还见效,嚎啕的哭声一下子就小了。片刻间,郝氏的哭声竟然止住。
张全忠自己也大觉奇怪,想要提起手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料他的手才动,刚离开一点,郝氏的哭声又大了起来,慌得张全忠赶紧把手掌按下止住乃妻的哭声。就这样过了好一会,郝氏大约也感觉到自己是在厅内,里面还有许多人在看着,慢慢坐直身体。

这下,才让张全忠有机会把手悄悄收回,向她大声发问道:“刚才到底怎么了,哭得那么惊天动地的,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

郝氏听得丈夫的语气由刚才的带着些许温柔,一下子变成了吼叫,不由得猛地一下站起身,尖声叫道:“你就知道冲我吼、冲我叫,你去看那位林少东主林飞川,他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

郝氏脸上露出张全忠从来没有见过的古怪神色,无限向往地幽然说道:“他轻轻地对那位姑娘说:嗯……每天都会想起你的音容笑貌,经常会在梦里看到你又回到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坐上自己的大海舶去海上看早晨的日出,去看傍晚的日落,那景色……你听听,这些话说得多美、多动人。还有,他轻轻握住姑娘的小手,取出汗巾儿为她轻柔擦脸的动作,是多么温柔体贴……哎呀,都是你,若能学得林公子的一半,不,就是学到两三成,也不,哪怕只学到他一成的样子来这样对我,我……我就是……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张全忠回想起自己从十七岁娶了妻子以后,二十一年来确实没有对她怎么好过,忽视了很多本该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生活,心里大感歉意,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扶到郝氏的肩上,轻声说:“别哭了,我……为夫以后会尽量……尽量……”

尽量什么,他没说出来。

郝氏听得丈夫的语声轻柔,心里似涂了蜜般的甜入骨里去了,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哪还会管他说没说出来呢。缓缓闭上双眼慢慢靠在张全忠的身上,她要静静地享受这迟来了很久的温馨。

丁家良、柯茂、应俊豪相视一笑,不便出声打扰,其他人也被这对夫妇的真情流露所感动,静静地看着他们。

只有张全节对此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奇怪,原本热热闹闹的厅里,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也只好闭上嘴不开口。好一会之后,他大感不耐,高声叫道:“喂,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

突如其来的大叫声,让人们心中一震,丁家良心中暗骂:“这个师侄真会煞风景,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就这样大喊大叫。”

张全忠和郝氏也被兄弟的叫声惊醒,连忙分开了一点,看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夫妻,郝氏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

张全忠知道大家都还等着妻子的答案,抱歉地向师叔等人笑了一下,小声问郝氏道:“刚才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哭着跑出厅里来?”

郝氏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跑出来,还没把那位姑娘的伤病情况告诉刚到的少东主呢,立即说道:“那位姑娘还是老样子,没事,我就是看到他们的样子忍不住想哭,就跑出来哭了。哎呀,我得去把她的病况给林公子讲清,以免误了她的诊治。”

对郝氏忽然跑出厅外,林强云没去理会,只是在应君蕙耳边小声说着话,把自己这些时间的所思所想,趁着她沉睡未醒的时候说出来。若是应君蕙没睡着的话,林强云还真是没法、也不敢开口。

郝氏走到门口,放轻了脚步正要走入房间,一条细小的人影带着一股凌厉的煞气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得她猛然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发现挡路的原来是个孩子般大的人,手持一柄匕首正朝自己呲牙。

“你是谁,拦着我干什么?”郝氏不满地问。

应承宗在厅里叫道:“山都,请让郝大嫂进去,她是好人,要把我姐的病情告诉林大哥的。”

见山都一闪,眨眼间就在自己面前消失,郝氏更是惊讶这小孩般的人身手不凡。此时她也不及多想,走入门内向床前行去。

郝氏心里真是羡慕这对年轻人,心道:“是不是要在这时候把姑娘的病情告诉他呢?说了,可以尽快为她进行医治,对他们的将来大有好处,但却会破坏眼前这种气氛。这时如果不说,只怕真的会影响他们两人一生。还是应该告诉他,让他自己做出如何处理的决定。”

随着林强云不住的诉说,应君蕙缓慢而微弱的呼吸有了些许变化,慢慢的变得粗重,也稍快了些。这微小的变化站在床边犹豫不决的郝氏毫无所觉,只有贴近的林强云才能感觉到。这是睡醒的迹象,他很高兴,总算等到君蕙醒了。

林强云伏低身在她耳边叫道:“君蕙,快醒醒,大哥看你来了,快醒醒呀。”

过了好久,应君蕙没有反应,还是沉睡不醒,可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装睡呀?

至此,林强云才发现不大对劲,马上把手指按到应君蕙的脉门上号起脉来。

看到林强云忽然坐直身体,为床上的姑娘号脉,郝氏不敢再犹豫,小声说:“这位公子,床上的姑娘因后脑受伤,时下还昏迷不醒,但对性命却是一时还无甚大碍……”

林强云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转身盯着郝氏问:“她不是睡着,而是昏迷不醒?”

山都听到恩人的口气不善,也在屋角警惕地抬头向郝氏看去。

郝氏立时感应到侧面山都的气势,又被林强云凌厉的眼光一盯,心中有些发寒,但她还是肯定地点头应道:“不错,听说她从上月二十六到现在都是昏迷不醒,原因是头上受到重击所致。现时对她的影响不是很大,这种昏迷也没什么药物可以让她清醒,时间长了才有可能会慢慢的清醒过来。另外,她还有一处伤,却是非要抓紧医治不可的,说近,是怕时间久了会有生命危险;说远些,则会影响她今后的一生。”

林强云情绪恢复了一些,放缓语声问:“大嫂能把君蕙的伤势给我说说吗?”

郝氏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和得出的结论告诉林强云,然后说:“以我看,这位姑娘的腹伤只有尽快请到陈自明才能治好,还要请公子早做决断。”

林强云听完郝氏的话后没说什么,只是立即取出挎包内的药瓶,先将那粒红色的保险子取出,捏开应君蕙的牙关,把药丸放入她的嘴里。

当他转身找水时,才发现郝氏还站在旁边,便对她说:“多谢大嫂相告,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都会请到陈自明为她医治的。现在请大嫂帮我取些热酒来,我要先喂她吃些药,把她的伤势稳住再说。”

郝氏应声出去后,林强云找了张纸将白药倒出一半,准备酒一拿到就把药灌给应君蕙服下。

看着才分开几个月的应君蕙,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林强云不禁流下眼泪,哽咽着说:“君蕙,你可千万要好起来,我还有好多事情要你帮忙,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你可别像凤儿一样,趁人没注意就悄悄地、一声不响的走了……”

“大哥……别……哭啊……”几不可闻的声音隐隐传入林强云的耳中,他抬头向四周看了一遍,房间里除了自己、山都和床上躺着的君蕙外再没有别人。

刚才的声音听来有点儿像是凤儿,想想似乎又不像;又好像是……叔妈……不,叔妈只会叫自己“强云”或是“孩子”;有点像是君蕙的声音……对,这是君蕙的声音。

“君蕙!”林强云俯身把耳朵凑到应君蕙的嘴边,很久都没听到一点声音,他失望地抬起头,看着还是没有动静的应君蕙,抓起她的手自语说:“难道是我听错了,声音很清晰,应该没有可能听错的呀。”

忽然,他感觉到应君蕙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注意看那只手时,却又没有动静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应君蕙的嘴唇在微微抖动,林强云急忙擦了擦眼睛,这下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嘴,哦,还有眼睛的确是在抖动。

林强云一下子再忍不住心里的激动,泪流满面地呜咽出声:“天……啊……你……呀……你终于……鸣……醒了……”

“咦,她醒过来了?”郝氏端着一个木盘踏进房内,听清林强云的话后急急行到床边,看清应君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正艰难的睁开边上带着两颗泪珠的双眼,慌忙把木盘放到床上,转身就冲出房门。

“醒了,天可怜见,那位姑娘清醒过来了,真是奇迹呀!”郝氏一出房间门就大声向厅内的人们宣布。

丁家良、柯茂长吁了一声,放下高悬的心。

应俊豪的脸上也显露出一副“这就好了”的神色,神态轻松但略显疲惫地找了张空椅子坐下。

应承宗骄傲的笑道:“这有什么,有我林大哥这位天师道前辈上仙的入室高弟在,我姐的这点小伤还能难得倒他么。告诉你们,他连被水溺死的人,也能用无上仙术道法救活过来,我姐这区区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还有啊,我大哥加了道法的‘雷火箭’,射到处能轰毙数十人呢,连泉州附近猖獗多年的海盗蕃贼,也被我林大哥的水战队消灭,抓回了好多长着满脸大胡子的蕃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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