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曦慌张起身去看他的伤口,怀疑起那妇人拿来的伤药是不是不管用,可他明明看过了说了没事自己才敢放的,怎么会疼起来了呢?她心急火燎的俯身去看,却被万俟渊一把拉过翻身压下,心里着急和疑虑消散,这才暗道不好,又被这厮骗了,她拼命起身想要离开,低吼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万俟渊不慌不忙伸手点了沐曦的穴道,耳边安静下来,看着她扑闪扑闪的眼睛过了半晌,才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方才挣扎间真的弄疼了伤口,低头在她耳边道:“不干什么,只想让你好好的睡一觉。”

沐曦身子僵.硬平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只好不停眨着眼睛表达着愤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万俟渊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只是一瞬便离开了,听到他深吸了口气,翻身睡到另一侧,柔声道:“你好好睡,不要害怕,我不碰你。”

沐曦今日实在是受到了太多惊吓,她现在心跳得十分厉害,比被捉走时还要跳得厉害,她终于明白了,拿着她的心在手里当面团揉的人,是万俟渊。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挨不过困意,渐渐睡去,已是这样狼狈不堪了,还顾什么清白,先想着怎么活下去要紧。

一束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印在沐曦脸上,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明亮温暖,她迷茫坐起身,这才想起她现在是在逃命,而不是在回圣京的路上,身旁睡的也不是陶陶,而是一个大骗子。

扭头呆呆的看着身旁的男人,他休息了一晚,脸色好看了些,肌肤光滑得像个女子,只是嘴唇还是没有什么血色,还有点干裂,沐曦静静地看着万俟渊熟睡的模样,悄悄的越过他下床,轻手轻脚开门出屋,农妇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她走出来了,笑道:“呦,姑娘你醒了?你丈夫的伤可好些了?”

沐曦一愣,随即脸红道:“多谢姐姐的药,他好多了。只是现在还得劳烦姐姐,能否给他熬一碗鸡汤?”

农妇爽朗答应:“你等着,我男人下地做活去了,我这就给你捉鸡。井边有水,你自行梳洗,厨房里有米粥和小菜,你去吃些吧。”

沐曦笑着谢过,也不嫌水凉,捧起水洗完脸,用青盐漱过口,又去喝了粥,这才走进屋去。

万俟渊已经醒了,斜斜的靠在床头不知想什么正出神,沐曦走到铜镜前坐下,道:“你稍等一等,我把头发盘好,再给你打水洗脸。”

她熟练的捻起几缕黑发卷到头顶,将头发尽数盘好,最后以一根梨木簪固定。沐曦这才看到脖子上的伤口,擦药之后血已凝固,此刻一条红痕附在颈上,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没有华丽的首饰,打扮的比平日还要素净,青灰色的布衣也穿出了另一番韵味,反倒更显清水出芙蓉的姿色,万俟渊盯着她梳完头发,才疑惑道:“你还未出阁,怎么把头发盘上去了。”

沐曦担忧留疤的愁云随即散去,不争气的红了脸,难为情道:“农妇姐姐以为你我是夫妻,我怕她起疑才盘起头发的。”

万俟渊笑得开心:“她说的没错,你我早晚都是要做的夫妻的。”

“我去给你打水!”沐曦懒得与他争辩什么,一溜烟跑出了屋,很快就抬了盆温水返回,手里还抓着小陶罐,里头装着漱口用的青盐,她放下木盆将帕子浸湿了,扭干后递到万俟渊的面前,并不敢直视他的眼,只温言道:“洗脸。”

万俟渊自然接过帕子胡乱的擦脸,又问:“你做这些怎么如此熟练?”

“我自己常做这些事嘛,漱口。”沐曦将融好的青盐水递到他手里,不显生涩,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万俟渊缓缓接过杯子,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动也不动,只盯着她看,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似的。

沐曦转头发现万俟渊在愣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将陶盂递到他面前,“你打算喝了吗?”

“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万俟渊回过神来,吐了水之后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沐曦见他满脸凝重,没有底气反驳什么,只好换件事情问他:“你为何突然送我那块玉啊?”

“送你的生辰礼,本来想回了圣京再给你的,不过现下让我高兴的是,我可以陪你一段时日了。”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你喜欢吗?”

沐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和万俟渊这厮说这些,她的生辰早已经过了,从前都是和娘还有姐姐在一起,如今姐姐已经出阁,生辰那日只在娘的房中吃了碗长寿面,就算又长了一岁。况且她才受了惊吓,现在要是能想起来这些那就是见鬼了。

她没打算回答万俟渊,强装镇定走到铜镜前拿起木梳,严肃道:“不说这些了,我先帮你束发吧。”

帮万俟渊梳好头好之后,沐曦慢慢走出屋,反手捶着酸疼的腰,呼吸着残留有泥土和芳草的空气,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害怕。

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天总算是放晴了,沐曦去了后屋茅草搭的牛棚里,叹气将一搓干草拿给马儿吃,这大黑马有些脾气,在牛棚里睡了一宿,好像不高兴了,现在又不见它的主人,连吃草都是气呼呼的,两个大鼻孔不断地往外呼气,沐曦试探道:“你乖乖吃草,我这就把你主人带过来。”

“你在和马说话?”万俟渊慢慢悠悠的走来,“不过疾风的确很有灵气,能听得懂。”

沐曦拍了拍马脖子,“原来你叫疾风啊,你看,我没说错吧,他来了。”

疾风抖了抖耳朵,终于大口的开始吃草。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叫我好找,汤熬好了,虽有些仓促,不过还可以喝。”农妇站在屋前向他们招手,笑道:“我还将两支鸡腿给剔下来了,给两位补补。”

沐曦咬了一口鸡腿,看着脸上只显现出“平静”两个字的万俟渊,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回圣京吗?还有,那些刺客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能将万俟渊的底细摸清楚的刺客,可见不一般,那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惹得那些人非要杀他呢?

万俟渊喝完了汤,同样拿起鸡腿咬了一口,正色道:“肉有些柴了,不如烤的好吃。”

沐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总是在该正经的时候特别的嗯废话多

她沉下脸,提起胆子盯着他,板着脸继续逼问:“你别说其他的,正经一点。”

“这么跟你说吧,那些是垵昌来的刺客,如今回圣京的要道恐怕都被刺客守住了,更糟的是,我身上能通知暗卫们的讯号,浸了水不能用了,梁王的令牌也没带,我们啊,怕是回不去了。”万俟渊放下没咬几口的鸡腿,直视沐曦一点也不显慌乱。

垵昌的刺客?莫不是上回借烟花爆炸伐昌一事暴露了,垵昌太子手下的人气不过,所以才派人来杀他。不能发出信号,那暗卫就找不到他们,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令牌,各州府的大人们就不会认账,刺客那么清楚万俟渊的事,那他在外结识的人也不可去投靠,如果再往北走强行回圣京,极有可能会落入刺客的陷阱。沐曦心事重重的啃了一口肉,边吃边想,沐家人不管她的死活,万俟渊的救命之恩,她十分感激,所以万俟渊不管要带她去哪里,她都只能跟随。

她仔细琢磨过后,郑重道:“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万俟渊拿起桌边的帕子擦了手,拍了拍她的头,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心,我们去岷商,去找昭禾姑姑,我不会丢下你的。”

沐曦忽然高兴了起来,居然还能趁此机会去看看昭禾表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兴奋过后她又担忧了起来。

万俟渊见她皱眉,轻声道:“怎么了?”

“我没银子了,你有吗?”沐曦摸了摸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子的荷包,顺道从怀里拿出了昨晚他送的那块玉,眉头皱得更紧了。

万俟渊从手上褪下枚绿玉扳指,又从换下的衣裳里解下一只深蓝色水纹绸袋扔到桌上,“我比你好一点。”

沐曦打开绸袋,里面装了几瓶药,应该是治内伤的,一把匕首,除此之外,还有两锭金子和些许碎银子,沐曦舒眉展颜:“这些应该够了吧,从这儿到岷商,要多长时间啊?”

万俟渊微微一笑:“我方才看了一下,如果没有猜错,此处应该是润州城郊外,离岷商都城临雍也不算远,若不眠不休的赶路,也就十七八日的路程吧。”

沐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暗自算了起来,这吃喝住都要花钱,还要备几身换洗衣物,她也需要一匹马,才好赶路,路上再耽搁个些日子,少说也要到七月初才能到临雍,这样一笔一笔算下来,银子肯定不够,她将手里的玉反复摩挲,道:“要不,我们把它当了吧?”

万俟渊牵起沐曦的手,安抚道:“不用担心,如果走到最后真的没有银子了,那就当了它,我以后再给你寻更好的。”

沐曦心漏掉了一拍,为了不把方才咽下去的鸡汤吐出来,所以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万俟渊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用再瞎操心。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