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日,袁桢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寻阳,两个时辰前凌恒已经领着三万兵马快速赶往寻阳。
几个时辰后,凌恒已经到达寻阳城门前,他见城墙上士兵如常,毫无战时的准备,而寻阳城门也已经打开,面对袁军兵临城下,城上的战士却是一脸淡定。

凌恒见状率先安排将士在城外驻扎,自己则带一小支军队向城门慢慢靠近。

一会后,他见城门口出来了一白衣男子,那男子立定在门口,似在等他。

凌恒等下马走进他,白衣男子躬身作揖,朗声道:“凌将军远道而来,在下这厢有礼!”

凌恒见他气度不凡,心知应是一文官,展眉回道:“阁下客气,敢问阁下是?”

“在下上官贤,忝为江州将军府东阁祭酒,高炽将军让在下在此迎候!”上官贤杉杉有礼,温润尔雅。

“袁将军即刻便到寻阳城,不知高将军有何打算?”凌恒见他礼仪周到,不想说得过于生硬和直接。

上官贤闻言,眉头有些忧色,道:“高将军准备出城迎接袁将军,但城内或许会有些骚乱,还望袁将军能安定民心。”

“大家都是大桓的子民,秋毫不犯是自然的,只不过….”他嘴角带着一丝轻笑,“高将军和大人为何背弃朝廷呢?”

上官贤面色一紧,摇了摇头,叹道:“实不相瞒,高将军这江州刺史是做不长久的,虽然高将军在江州颇有建树,但豫章太守—八皇子的舅舅颜石虔在南边虎视眈眈,以他皇亲的身份迟早会成为正式的江州刺史。”

凌恒点点头,上官贤说的一点都没错,朝廷之所以命高炽暂领江州刺史,恐怕也是因为事出突然,想让一熟手及时稳住江州,“放心吧!有袁将军在,高将军的江州刺史是稳稳地!”凌恒安慰道。

“如此便多谢袁将军,也多谢凌将军美言了!”上官贤再次躬身说道。

二人遂不再多言,上官贤自知凌恒的意图,便主动将城门侍卫撤换了下来。

未时二刻,袁桢领着袁氏的嫡系军队以及数位将军到达寻阳城门口。

高炽也带着上官贤在门口相候。他见袁桢兵马已到,便立即下马,走向袁桢。

袁桢见高炽好歹也是一州刺史,不好不给面子,遂也下了马。

高炽一袭月白衫,犹若文士,他整整衣袖,拱手说道:“袁将军一路舟车劳顿,高某未曾远迎,还望将军见谅!”

袁桢一身铠甲,也稍稍拱手,语气有丝冰然,“哪里,高将军胸怀雅量,弃暗投明,乃是明智之举。”

高炽微笑点头,“将军请!”

说罢,高炽领着袁桢以及他的一众亲兵走进城门。

袁桢骑马走在街道上,看着城内一片安静,不见百姓,只是偶尔看见一个老弱身影,心中有些狐疑,问道:“高将军,城中的百姓何在?”

高炽微微苦笑,“将军,得知将军大兵南来,很多百姓已经出城,还有一部分也是躲在各自屋舍不敢出门。”

袁桢闻言哈哈大笑,“高将军,你让人张榜告知百姓,本将军一定秋毫不犯!”

高炽面露喜色,连连称是,于是吩咐手下之将速去办理。

袁桢和高炽一行人大概行驶了半个时辰,随后到了江州将军府门口。

袁桢和高炽均立定在门前,袁桢朝里望了望,示意亲兵先去查探,随后一支卫队速速进府,占领了府内各个要落。而高炽府中的人士也被集于一间院落,等候处理。

高炽随袁桢入府升厅议事,袁桢端坐在堂上,随后高炽从上官贤手中接过江州刺史的帅印,单膝着地,朗声道:“将军,这是江州刺史的令印,从此高炽为将军之命是从!”

“哈哈….哈哈!”堂上传来袁桢粗狂的笑声,他命副将从高炽手中接过帅印,他俯视手中的帅令良久,江州刺史一直是袁氏兄弟最想得到的地方,如今终能得手,他心下欢喜非常,随后他起身下堂,亲手扶起高炽,“高将军请起。”

“从今往后,高将军便是我袁氏的大功臣,你我一荣俱荣,富贵与共!”他看着高炽,热切地说道,当日收到高炽的密信,他犹豫许久,如今见他如此坦诚,心中对他颇为信任。

“高炽多谢将军!”高炽躬身说道。

“高将军,试问江州的民籍赋册何在?”袁桢倒是也不含糊,他要的不只是兵权,还要江州的民政权。

高炽面露难色,有些不好开口,袁桢见状心中已有思量,“高将军不妨直说。”

“都在江州别驾滕渊手中,滕渊自殷将军去世后,便与我不太相合,我再三以刺史之尊欲从他手中拿到民籍簿册,但他宁死不屈,他身边还聚集了不少顽固分子,毕竟曾同为殷鸿将军效力,不好相逼。”高炽语气中尽显无奈。

袁桢闻言,派一副将领了一队人马前往滕渊府上捉拿他。

随后高炽安排酒宴,喜迎袁桢进城。

屯兵城外的凌恒以及驻守半洲的泰初均已收到袁桢安坐寻阳城的消息,得知袁桢已获得江州帅印,两人也是放心不少。

整个袁军经过半个月的长途爬涉,以及行速较快等原因,军队已经处于一个疲惫状态,再加上得知袁将军已经安顿好寻阳城后,众将士的防备意识更是降低了许多。

凌恒安排兵力驻守城门后,便回到城外的主力部队准备休息。

夜色渐深,正当大家已经处于休息状态的时候,熟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靠近。

半洲城内,泰初正在查阅书籍。

这时一侍卫走了进来,焦急说道:“大人,咱们的军粮已经不够了,只能维持明日中午的午饭。”

泰初一愣,有点不可置信,他立即放下书册,诧异道:“李立不是已经安排好军粮了吗?”

“我刚刚去找李大人了,可是一直没看到他的人。”侍卫回道,也不知道这个李立干嘛去了,他跑了好些地方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泰初一惊,募地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恐慌,“走,你跟我去去半洲粮仓。”

说罢,泰初带着几名侍卫亲兵跨上马背迅速前往半洲的粮仓。

几人迅速地赶到了半洲城南部的粮仓,泰初跃下马,立即让士兵打开粮仓,几名侍卫举着火把随泰初走入粮仓里,泰初一走入内,便看到了一个个高大的圆形粮仓。

他吩咐侍卫打开粮仓,随后看到仓内堆得满满的稻草,侍卫用长矛拨开稻草,根本就没有发现粮食。

侍卫随后又打开了几个粮仓,但看到的也是同样的情况。

泰初此刻心已经凉了半截,心知太大意了,已中了李立的计谋。

正在他思索该如何行动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名侍卫,急急说道:“大人,不好啦,城外发现大量兵马,如今半洲城已经被包围!”

泰初闻言心跳漏掉了半拍,他闭上眼睛,摇头苦笑,半洲城内是如此境遇,那寻阳城内可想而知。

他努力稳住心神,吩咐侍卫道:“你们二人领一支骑兵从偏门出去,设法联系倚云阁的江州主事,让他们运送粮食过来。”

正当侍卫领命准备出去的时候,泰初已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粮仓附近来了一大堆兵马,李立带着几位副将堵在门口。

他一身戎装,英姿勃发,正气凛然,已全然不是前日的畏惧模样,他看着泰初温和笑道:“泰大人,倚云阁就不用联系了!”他嘴角微扬,面庞平和,看不出一丝得意。

“李立,你个无耻小人!”泰初怒道。

李立一点都不生气,依旧淡淡说道:“泰大人,若要问无耻,我想无人能比过袁氏兄弟。圣上对袁家不薄,袁氏却一直有不臣之心,派人刺杀九皇子在先,又遣人害死殷将军,欲夺江州俯瞰京城。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道大人和各位都要为袁氏陪葬吗?”他眼神扫过粮仓内的每一位将士,满意地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迟疑。

他随即眼神严肃地吩咐道:“来人,把泰大人和各位将士带回半洲军府。”

不过一瞬之间,整个半洲城已经更换主人,泰初在跟随李立回去的时候,见到半洲城内到处士兵林立、灯火通明,他颇为诧异,李立到底做了什么安排,能如此迅速地反败为胜?

李立察觉到了他诧异的目光,心下一笑,解释道:“大人,你可还记得你们刚刚入城的时候,见到的很多百姓?”

泰初点了点头,李立继续说道:“那些正是我们的士兵,如今我们的士兵正穿着你们的军服,而郝战威将军和郭守成将军带领的两万兵马正包围在城外。”

李立等很快都回到了军府,而他手下的将士已经把袁军在半洲的将领等带了进来。

李立果敢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堂下的将士,他高声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在下正是江州半洲城的守将李立,如今大燕虎视眈眈,各位放弃镇守大桓边境,放弃保家卫国,而随着袁氏兄弟发动叛乱,导致大桓将士自相残杀,城内百姓被迫迁徙,试问各位,你们良心何安?”

在他的质问下,诸多将士面有愧色,泰初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保境安民,但居于袁氏屋檐之下,不得不为其主而忠其事。

“各位将军,护国大将军裴蕴裴大人正赶来江州,朝廷已下定决心一举平叛,各位的家人应该还在朝廷手中,难道各位要为了袁氏一己私利而断送自己亲人的性命吗?”此时的李立一脸浩然正气,目露悲悯。而堂下的将士更是面红耳赤,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低头不语。

李立见状心中一笑,“高将军有令,只要各位放下刀剑,不再追随袁氏,而以朝廷命令为尊,那各位依旧是大桓的好将士,高将军一定上奏圣上,以确保各位的平安。”

堂下将士闻言纷纷看向他,眼中有着愧疚而又夹杂着期待的目光。

而站在堂上的李立却盯着泰初,一动不动,他在等,等泰初的首肯,只要他答应了,那其他将士都会听从,毕竟他是袁桢将军府的司马,有着很高的声望和地位。

泰初苦笑不已,他转过身看着众将士,“各位将军,泰初深表惭愧,让各位陷入如此境地,如今我们均是李将军的囚下客,既然李将军如此有诚意,泰初希望各位能归顺朝廷,再次镇守边疆,为国效力。”他声音朗润如水,听者顿感舒适亲切。

众将终于放下心中最后的顾虑,齐声道:“我等愿归顺朝廷,听从高将军吩咐!”

李立闻言笑颜绽放,“好!各位将军能屈能伸,正是我大桓的好男儿,他日我们一起放逐疆场,为国建功立业!”说着他走下堂去,亲自帮泰初松绑,一手握住他的肩头,对着众将说道:“希望大人和各位将军能安抚好手下的士兵,李立已备下酒菜,为各位压惊!”

随后,袁氏的将领在江州将士的陪同下回到各自营地,安抚好将士的情绪,对于普通的士兵而已,只知服从上峰的命令,并无太多政治纠葛,既然已经处在江州兵队的包围之中,那么归顺朝廷保护身家性命是最要紧的事。因而半洲城内也很快重归平静。

正当半洲城内的将士一片欢乐地喝酒时,寻阳城内的袁桢和众袁氏亲将也喝得有些醉醺醺了。而高炽更是已经不顾形象地醉倒在地。

醉意浓浓的袁桢用手撸了撸高炽的手臂,高炽微睁双眼,撑起身子,靠近袁桢坐了下去。

“高将军,你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醇香?”袁桢慵懒地问道。

“袁将军,这酒虽然名气不大,却最是香醇可口,正是豫章佳酿‘淮月’。”高炽斜倚着台阶,摇头晃脑地说道。

袁桢见他似乎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他乘自己还有些清醒,他慢慢靠近高炽,问了一个压在心底一直想问的问题,“高将军,殷鸿是你杀的吗?”

高炽闻言一愣,尽管眼神迷离,但还是听清楚了他的问题,“不是你们派人杀的吗?”

袁桢头一偏,疑惑不已,自己根本就没派人杀殷鸿啊,难道是哥哥动的手?又或者是京城的六皇子?

他看高炽昏头晃脑的,不像在撒谎,他想了想也头疼起来,他一个武将,不想琢磨这么多,反正殷鸿死了对袁家来说是一个好的契机,而对于他高炽来说也是一个好事。想通之后,他也继续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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