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慢慢适应毛笔的感觉,刘坚飞动的笔触,自然而然的随着刘坅的指点而变化。又听刘坅继续道:“有速度才看出调控的功力,这种调控只能靠心。如果靠眼比量以后,再用手去调整的话就根本写不快。所谓意在笔先,你要笃定地书写,写着一个字已想着下几个字了,而想的也根本不是形,而是意,形只是意流露……快不能保证一定心手合一,但只有达到一定速度,才能忘我,才能心手合一。”
刘坚渐渐的忘掉了去观察自己到底写的怎么样,只想着接下来我要怎么写,竟然越写越快,越写越自如!只见刘坚的笔下墨迹,就像长江之水,从远处滚滚奔来,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足。

天黑下来,刘坅点上灯,墨没了,再悄悄磨上。

万籁俱寂中,只听到沙沙的写字声,没有人打扰,没有人聒噪,刘坚沉浸在这白纸黑字之上,丝毫感觉不到枯燥,也丝毫没有厌烦,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之情,萦绕在他的身周。

时间飞速的流逝,黑夜和白天无声的转换,不知不觉中,又换了次油灯,门外又传来了下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刘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要开门去责骂,刘坚突然把笔高高的抛起,大喊一声:“累死我了。”

然后又对着正打算去开门的大哥说道:“谢谢大哥!”便躺在凳子上呼呼大睡过去。

门口的响动,原来是母亲没等到人来吃晚饭,便让下人一直看着,眼看都要戌时了,便让人把吃食送了过来。

刘坅让人把一份先放到小厨房里热一下,边吃边看着疲惫熟睡的弟弟,刘家在我们这一代应该能崛起吧!

其实拜师还是很有讲究的,至少刘坚这次拜师仪式看起来非常正规。

刘坚的父亲,母亲,姨娘,还有舅舅,大哥刘坅,结拜大哥乔子方,结拜二哥赵瑾瑜都来了,虽然天才刚擦亮,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众人对于拜师的神圣。刘坚的父母担任这次礼仪的见证人。

“礼起。”主持人是身为长辈的舅舅,读书人特别清亮淳厚的声音在屋子里面传了开来。

不过他倒是把音量控制的很好,至少没有把左邻右里给惊动了。

这种场合却是由不得外人胡乱参和的,刘坚的舅舅也是培训了许久才获得上岗资格的,其实这类的活动,大都是大同小异,毕竟在这个生产力过剩,劳动力过剩的社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绝对不是笑话,所以收徒授徒都是一件非常严格的事情。

“除尘,去心。”刘坚在大哥刘坅的提示中,立刻拍了拍两边袖口,同时也拍了拍膝盖。

这是拜师礼中的第一个环节,意思也与出家人的斩红尘,去凡心是一个道理。去的那颗躁动的心,从此十年与佛经结缘,额,是与书本结缘。

不过拜师礼的意思就是尊师重道,以师为尊,过去师从业技皆忘却。

“皇天厚土,拜见证人。”

在诸多礼仪中。又分为敬、携、拜、叩四礼。

敬、是对同辈中人的稽首,此为敬,相互抱拳稽首,以示友好。

携、是俯首抱拳携礼。此是对长辈或者身份尊崇者。

拜则是对天、地、神、鬼、先祖的跪拜,此多为跪拜大礼。

在拜师礼中,见证人也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神”而见证人的人数也有不同的讲究,一个见证人那叫做拜神谢恩。

如现场这样的两个,则为皇天厚土,三个、四个或者更多则是礼数更复杂。

不过有一点是必须的,如果是以人为见证人。必须是高堂长辈。或者身份尊崇者。

“皇天在上。行——礼!”

刘坚向着父亲跪下,重重的向下拜了一礼,不多也不少。礼正言顺。

“礼毕,厚土在下。行——礼!”

刘坚又向嫡母行了个跪拜大礼,刘坚的父亲和嫡母都是满面春风。一个是真的开心,一个却是不知道的。

“礼毕。”李家舅舅又是一声嘶鸣,也不知道他这嗓门会不会哑了。

“来,这是见礼。”两人都准备了红包,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因为不能抢了师父的见礼。

刘坚欣然接受,只等着舅舅指示下个步骤。

“天地为尊,父母为重、师长为上,叩首师尊,一叩首”

“师尊在上,请弟子刘坚一拜。”

“二叩首”

“三拜!”

“四拜!”

“徒儿请起!”程先生虚扶起了刘坚,然后递过来一本书——一本很普通的书,书名是《孟子》,若说要有什么不一般的话,就是这本书有些年头了。

然后刘坚按照惯例的奉上六礼束脩,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敬茶!”随着李家舅舅低沉醇厚的声音,一旁的刘坅把刚刚倒好的茶递给了刘坚,总共是三杯,只不过这次先敬的师傅,然后才是代表天地的家人。

最后在主礼官宣布礼成后,在两位见证人的祝福中,完成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孟子后代正宗儒学传承人的收徒、拜师仪式。

有几个邻居带着自己的孩子也来看拜师仪式。每个孩子眼神里透出的惊羡目光,大人们则是充满了期待,也许自家的孩子也会有那么一天——在大家的祝福下成为某个人的衣钵传人吧。

仪式完成后,刘坚给那些观礼的孩子们发一角银子一包的红包,还有一盒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喜糖。大人们则有父亲和母亲招呼,约定了中午的时候在附近的酒楼请客,大家也没推辞,就这样子散了,毕竟等一会还要上课。没人敢打扰举人公办事。

学堂不包早餐,这时候也没必要回去吃了。绍兴街头小吃挺多的,关键是看你想吃什么。一般的放心早餐都有的。还有就是一些中年大爷大妈早上买的油条,面**,茶叶蛋什么的。如果想去正规一点的话,那就荣禄春,同心楼。出来学堂,拐角的街上就有好几家的小吃铺子。

学堂就在先生家的旁边不远,那院子是掩映在花树丛中的一个极为僻静的院子,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学堂里面每个人一个坐位,两排分列,正中间是先生的书桌,书桌后面挂着一幅先圣孟子的图像,先生还没来,大家有的小声的读着自己应该背记下的课文,有的则是在练字。

人不多,总共十七张桌子,也就是十七个人,刘坚的桌子是最新的,也是离先生最远的,坐位并不是按身高或者本事排的,而是按入门的时间。这些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岁,最小的只有七岁,之所以十七张桌子便坐得下,那是因为若是考中秀才便算是出师,按程先生的话就是他没有教举人的本事。而且考中秀才,县学里也算是有了位置。刘坅在上头的第三个位置,也算是入门挺久了。事实上,自从考上了举人,程先生就没有考过进士。

先生一到,众人就正襟危坐,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

程先生拿起桌子上的戒尺,然后重重的放下,眼睛对着下面一扫而过,居高临下把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到眼底,“年前布置的任务,你们都完成的怎么样了?”冬至就放了假,一直过了元宵才重新开课,还真的有人玩耍的疯了。

“德明,就从你先来吧!”不知道是不是看见那位字德明的学生目光有些闪躲,还是要从入门先后慢慢的排下来。

那位德明坐位是左边第一位,以左为尊,他就是坐在第一位,也是学堂里面年龄最大的,他前面的,后面的,许多人不是放弃了学业就是考上了秀才出师了,他算是一枝独秀了。

“是,先生!”德明从位置上站起来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不过刚开始还算流利,可是背到一半已经有些结巴了,一直到“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便戛然而止了,怎么也背不出下一句来。

“朽木不可雕也!”程先生长叹一口气,“别背了!就这样吧!”

那学生先是一喜,然后大惊道,然后苦着脸道:“还有三言八句。”说着便畏畏缩缩的伸出左手,闭上眼睛颤声道:“请先生重重处罚……”

便听先生又道:“你可是已经背过《四书》的,文言精义我也给你讲过数遍了,如今一篇劝学都背不下来?”说着‘砰’的一拍桌子道:“你都学了些什么?”

刘坚心中一动,程先生显然不只是为了诗文这点事,多半是要借题发挥了,看来那位师兄不知道犯了些什么事情。

那学生苦着脸道:“先生,学生愚笨……”

只听程先生面无表情道:“原先我容忍你,只以为是少年人爱胡闹,等年纪大些便好了。还看在你那慈母的面子上”说着闷哼一声道:“但现在看来,你已经不是胡闹了!要我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不配为圣人门徒!”

那学生惊呆了,他本以为这次又是打板子呢,谁知程先生竟有决绝之意!

他赶紧给程先生跪下,苦苦哀求起来,说什么学生初犯,下次绝对不敢之类。要是就这么被撵走了,就是爹爹是个不管事情的,但是还不被老娘给揍死啊!

程先生却看都不看他道:“圣人学堂容不得半点玷污,你出去吧。”但终究还是自家子弟,他也不忍太过绝情,最后又加一句道:“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改过自新了再说……”这下揍个半死既可。

将哭哭啼啼的家伙撵出学堂,程先生又把目光投向众人道:“今天这事情虽然没有你们的事,但是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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