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镇中那数百建虏尸体的被发现,百姓心中最后一丝猜疑也消失了:果然是建虏来到了亭口,果然是他们放火!
若不是宜昌卫及时赶到,他们就怕要和高密、胶州等地的百姓一样,被屠戮无数了!

许众不失时机,拉着武晋四处转悠,一边安抚百姓,一边吹嘘着夷陵的情形。レ.siluke?思?路?客レ武晋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年李岩可是允许携家人去夷陵的,但他只念着家里的两亩薄田,死活不肯,结果家破人亡两手空空,因此,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是长吁短叹,咒骂自己当初之蠢,哀叹如今之惨。

亭口镇被烧得相当彻底,此时镇中建虏彼此间的距离极近,一些巷子甚至只有一两尺宽,因此火起之后根本无法抢救。若不是战时,倒是可以寻找挂钩将房屋拉倒来避免蔓延,可战时去哪里寻找这东西!回来的百姓清点完找出的财物之后,一个个哭声震天,便是家里还藏着些米面粮食,在这样的火中也已经化为焦炭,这样无吃无穿无住的,他们如何能熬过去?

杜建功也在琢磨这问题,现在他老婆孩子倒是送到了亲戚家里,可是总不能在亲戚那住到房子再建起来——他也建不起房子了。他想来想去,觉得留在亭口都将是死路一条,这让他觉得绝望。

他一死不要紧,可老婆孩子怎么办?

直到又看到武晋,他眼前一亮,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浮了起来。

“楚王看起来……虽然杀人不眨眼,但那是二癞子违他军令,他的兵对百姓还是极好的,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冻饿而死——武大哥既然与楚王的兵熟,不如寻武大哥说说情?”

想到这,他便向武晋招呼,武晋才过来,周围便呼啦围上一片人。

聪明人,可不只是杜建功一个。

“什么,岳托与杜度吃了败仗,丢了粮草和掳获?”

接到杜度派来的求援信时,多尔衮很是吃了一惊,虽然他也希望岳托与杜度受到沉重打击,可是,他却不希望二人战败!

若是战败,就意味着他们这次南下就此终结,只凭借他手中的左翼军,想要再在数十万明军当中腾挪辗转,可是需要一定的勇气。而且,他更担心的是,岳托吃败仗的消息传到了高起潜、祖宽等人那边,让他们也生出斗志,想要来捡一个便宜!

“是,贝勒爷派奴才来,就是向王爷求援。”

“求援?他会向我求援……等一下,杜度失高密城,是哪一天的事情?”

信使吞吞吐吐地说了时间,听得之后,多尔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起来。

从杜度失高密城,到他向多尔衮求援,这其间经过了六天时间。想来杜度刚失高密时,还寄希望于岳托能及时扳回战局。但等了六天,岳托既没有攻下高密,又不能来潍县与他会合,这让杜度意识到不妙,故此才向多尔衮求援。

这个时候,便是多尔衮大军东向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接应杜度罢了!

多尔衮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因为杜度已经确认,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让黄台吉甚为忌惮的那位明国的楚王,而且,杜度判断,李岩手中的兵力恐怕是两万以上!

两万敢打敢拼的战士,或许还不能真正击败他们满清十余万大军。但足以形成主心骨,将周围的明国朝廷官兵聚拢来,与他们进行一场正面较量了。多尔衮明白他们最大的弱点,就在于真建虏少,胁从的各部多,死一个真的建虏,也就意味着其余诸部的离心力就大了一分!

而且他们是深入到大明内部。若是一个处置不好,这十余万人无法回到长城之外去,那么就是一个区区朝鲜,到时都可以反咬满清一口!

因此,多尔衮的脸sè瞬间yīn沉下来。

“贝勒爷对王爷翘首以盼……”

“下去!”多尔衮翻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

多尔衮虽然年纪较轻。但xìng情暴烈,杀戮无度,他这一翻眼,那信使顿时慌了,再也不敢说一字,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多尔衮目光在帐中转了转,然后停在了一个闷声不吭的人身上。

“七哥,你说……该如何是好?”

他的七哥,自然是阿巴泰了,崇祯十年时,阿巴泰随阿济格入关。在京畿与李岩初战,那一次大战役里,建虏折损了额驸超等公扬古利。如今时隔三年,再度与李岩相遇,阿巴泰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复仇的怒火。

他低着头:“全凭王爷做主。”

阿巴泰心中如何没有气,他为宿将,上次入关是阿济格的副手,这次入关又和黄台吉长子豪格一起成了多尔衮的副手。他甚至可以想到,当年轻的豪格再积累两次作战经验之后,他就要再给这小子当副手!

莫看多尔衮如今嚣张。今后也是给这小子当副手的命!这小子,可也曾封王!

更何况,他只是个饶余贝勒,而多尔衮这小子却是亲王,就是岳托,也曾被封为亲王,一想到自己每每大宴之时,只能远远看着这些后生小子在中间高坐,而自己却去和一些挂着鼻涕的小猴儿们呆在一起,他心中的愤闷就是更深。

故此,他对岳托的死活并不关心。

“豪格啊,你说说看。”

多尔衮论年纪,比豪格还要小三岁,但他辈份大身份高,因此端着架子和豪格说话,豪格额头青筋猛然跳了起来,他愤然盯着多尔衮,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还等什么,自然是去将他们救出来!若是你没有胆子,我领兵去就是!”

“皇兄封我们奉命大将军,豪格,我才是这左翼军的统帅,轮不得你给我指手划脚!”多尔衮冷笑了一声:“虽然你是皇兄长子,论理说,你是主子,但是……”

到这,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

对于豪格的打压,多尔衮向来毫不顾忌。与阿巴泰想不明白不同,他心中清楚,就是豪格的父亲黄台吉,对这个屡有战功的儿子,也并不是十分喜爱,甚至有些忌惮他的战功,四年前黄台吉封他为肃亲王,但转手之间便又降为贝勒,原因不过是豪格的母亲只是被休弃的继妃,根本不得宠,而豪格的妻子母族又卷入了谋叛,虽被豪格亲手杀死,却令黄台吉更是猜疑。

豪格几乎要发狂,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必须忍,而且要忍到那一天,当他的父皇驾崩之后,他会让这些敢于欺凌他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豪格,你太毛躁了,不要忘了咱们此次入关,不是与明人硬拼,而是要削弱明人壮大自己。”多尔衮背着手,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阿巴泰和豪格,一个兄长,一个皇侄,都被他拿捏得稳稳的,这让他心中极有满足感。

“让以你的意思,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离开济`南府,想法子将退路打通,若不是岳托与杜度犯蠢,我们如何会陷入这等险境?他们败了,消息传出之后,明军必然蠢蠢yù动,到时在李岩带动下,将我们困在济`南城下,我们粮草食尽后怎么办?”多尔衮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岳托等身上。

“那……岂不就是坐视他们不管?”豪格仍然不服气:“这如何使得!”

“岳托六天时间都没有和杜度会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遇到了大麻烦!”多尔衮毫不客气地道:“杜度若是有担当的,六天前就与我们联系,我们赶去救援还来得及,现在……现在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岳托都要咽气了!”

多尔衮绝对没有想到,他的话一语成谶。

就在他说此语前不久,岳托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迷茫地看着周围,发觉自己被抬在一个门板之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同样厚厚的毯子,但是,他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大将军,你醒了!”

戈什哈发现他睁开眼,欢喜地叫了起来,这声音惊动了在一旁的罗洛浑,他冲了过来,带着哭腔道:“阿玛,阿玛!”

“这是……在哪?”岳托问道。

“过了胶水,马上就是潍县……”和硕图大步赶来,接过这个问题:“旗主,你感觉可好些了?”

岳托摇了摇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我不行啦……和硕图,与……与杜度联络上了没有?”

“刚才遇到了一路杜度派来的人,说是他如今在潍县南的岞山,他还算好,未遇着什么大麻烦。”

“与他会合之后……便回去,与多尔衮合军。”到这个时候,岳托也顾不上表面的尊重了,他陷入此时境地,多尔衮逼他出兵攻登莱有很大责任。他喘了几口气,然后又道:“我是不成了……我有遗言与皇上。”

罗洛浑放声大哭,而和硕图也知道岳托此语不虚,屏息凝神,静等他说话。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岳托却一句没有说,和硕图不得不催促了一句,岳托才低低地道:“我要说的话……扬古利可都说过了啊……”

当初扬古利留下的遗言,便是说李岩将成为大清心腹之患,宜及早除之,岳托这个时候,才深切体会到,扬古利并不是一心想要大清为他复仇而如此说的。

一年前的李岩,仅带着两千宜昌卫与一万其他卫所官兵,便能击灭扬古利这支殿后偏师;三年后的李岩,凭着两万宜昌卫,便能击败他六七万人的右翼军。若是再放任李岩两三年的时间,他手中有五万人马,那满人还有活的机会么?

想到这个未来,岳托便不寒而战。

“大将军,你还是说吧!”和硕图强忍着泪水道。

“我方才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咱们大清入主中原,整个天下,都是咱们八旗的……咱们大清的皇帝坐在紫禁城里……你回去对皇上说,要想让我的梦变成真的,就要尽早除了李岩,无论用什么法子……哪怕假手明国皇帝,也要杀了,杀了……”

到这里,岳托突然身体剧烈抖动起来,紧接着,他的口中涌出紫sè的血,他大叫了一声,气绝身亡。

和硕图见他双眸未闭,伸掌去为他阖住,但手掌方过,岳托的眼睛依然睁开,满眼都是不甘。

“大将军!”和硕图终于忍不住,退后两步,哭拜于其尸体前。良久之后,他起身拔刀,割破手指,将血涂于面上:“大将军之仇,我们大清,必然要报!”

虽然岳托并没有直接死在战场之上,但他的死,却与宜昌卫的埋伏分不开,因此这笔帐,自然是要算在李岩的头上!

罗洛浑更是大声嚎哭,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当自己失去了父亲羽翼之后,竟然什么都不是!

和硕图看了他一眼,虽然要为岳托复仇,但罗洛浑年纪还小,还不足以担当起正红旗的重任,还是让自己来接过岳托的旗帜吧。

“不得举哀,罗洛浑,若是想着你父亲的遗骸回到我大清,就休要哭了!”他一把揪起了罗洛浑:“我们准备走,与杜度会合!”

李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竟然这时下起了雨来,当真是便宜了建虏!”

跟在他身边的纪燕喃喃说了一声,而张正却仍然是面无表情,宋献策倒是捻须笑了一下。

原本李岩的计划是休整四天,等待补给跟上之后,便继续追击建虏的右翼军。他的计划,就是在潍县至胶州一带尽可能迟滞建虏,迫使建虏大量消耗粮草。然后在青州一带的山区不停袭扰建虏,将建虏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但是亭口镇没有达到预期的战役目标,宜昌卫不得不转入休整,而休整还没有结束,老天又不作美,开始下起冬雨。

若是下雪都还好些,下雨对于主要依靠火器的宜昌卫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燧发枪虽然能保证shè击时不受一般雨的影响,但火药的保存与运输却成了大问题,考虑到稍有不慎可能带来的损失,李岩最终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但这几天他并没有闲着。

在建虏经过的地方,官府几乎彻底崩坏,大量难民无可依靠。这些天里,李岩遣人四处散布流言,只说是在青岛口有粮可放,同时组织人手沿途接应,大量的百姓已经拖儿带女背着仅有的财产向着青岛口而去。冬雨只持续了两rì,到今天已经晴了,但地面却变得泥泞起来。到了中午,阳光照shè下地面化冻,就更是难以行走,给百姓和宜昌卫平添了几分艰难。

打头阵的,就是亭口镇与高密城中被解救的百姓,总数加起来,约有近三万人。

这三万人的行动。可不是件易事。百姓扶老携幼前行,其速度与宜昌卫前进完全是两码事,宜昌卫若是急行军状态。一昼夜奔一百里是很正常的,但百姓磨蹭一天能走十里就了不起了。自然,这是指让百姓自己走。宜昌卫这些年来收容的百姓多了,自然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组织方式。

“……不怕风,不怕雨,到了夷陵自有米,不纳捐,少交粮,西陵人人喜洋洋。老母鸡,炖锅汤,大肥猪。灌肥肠,吃得汉子油汪汪,吃得姑娘心烫烫……”

几乎每隔着里许。便可以看到有宜昌卫站在稍高的地方。挥舞着铁皮喇叭,用沙哑的嗓子。编着不着调的打油诗,甚至还有敲着快板、唱着道情的。宜昌卫是职业军人,但职业军人也需要有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李岩也很注重这方面的培养。所以这些不入流的诗人与演员们,却能够用最朴素的话语,鼓动着底层百姓的士气,让原本只能走个三五步的人,能走上个七八步了。

当然也有些老大难,就是那些小脚女人们。

这个也难不着宜昌卫,虽然受李岩的影响,到了夷陵的女子被强制xìng放脚,但宜昌卫们也同样积累了足够对付小脚女人的方法。马和骡子这样的大牲口,被组织起来拉大车,大车上则坐满了小脚女人。夷陵特制的运输车此时虽然还没有完全换上橡胶轮胎,但它的结构比起一般的大车要灵便,自身较轻,载重量大,一辆车塞个二十余名女子小孩,不成问题。

另外就是靠着家里男人用独轮车推,这东西几乎家家都有。

“到了夷陵,真的……有饭吃有肉吃?”

一个坐在独轮车上一边的女人抱着襁包中的婴儿,喃喃地向着推车的丈夫问道。

“楚王说有,那便有!”那黑瘦的汉子勉强笑了起来:“而且,那边没有建虏!”

是的,只要没有建虏,他们凭着自己的勤劳,总能够赚口饭吃!

这话传到了齐牛耳中,齐牛闷声不哼,回头望了李岩一眼。

“老牛要帮忙就去吧,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李岩道。

齐牛笑了一下,然后就去帮百姓忙了。象他一般帮着百姓的宜昌卫有很多,这一路下来,不少百姓都叫得出熟悉的宜昌卫名字。

而百姓对李岩的信任,也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中一点一滴建立起来。

“主公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跑一趟?”宋献策忍不住道:“事无巨细,非为上之道啊。”

“话是如此,但是我哪里管了什么具体事情,我如今就是一面鼓,到哪儿敲一敲,然后宜昌卫士气大振。”李岩自我调侃道。

他知道自己的作用,只要他沿途出现一趟,鼓励和表扬一下那些办具体事情的宜昌卫,对于振奋士气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有的时候,办事的人甚至不需要你夸奖,只要你出现,表明他的辛苦被你看到了,那么他们就很满意了。

马蹄声迎面传来,为了避免交通出现堵塞,宜昌卫已经将百姓们引导至道路的右侧,因此,迎面来的宜昌卫跑得倒是没有受到影响。他奔到李岩面前,下马行礼,将一封信交给李岩。

“章大人的信,说是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让我们放心。”李岩拆开看了看,便笑着向宋献策道。

章篪的信中简略地说了他在青岛口的准备工作,虽然言简,但内容却很详实,这是李岩一向提倡的文字风格。有明之时,山`东人口虽比不上江浙、湖广、江`西、福`建,但也是人口众多的布政司,崇祯三年整个山`东在册人口总数约是一千零六十六万人,虽然这十年来天灾**不断,人口出现了负增长,但李岩与宋献策等人经过商讨之后估计,此战之后,整个山`东将产生大约会产生两百余万受难百姓。而建虏还祸害了北直隶,崇祯三年时北直隶的人口是一千零七十十万,如今应该还有七八百万,受难比山`东更重,只怕有三百万难民。

这些宝贵的人口,对李岩来说都是千金难买的财富,对整个华夏的未来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李岩定了一个此次乘着建虏南下的机会。在北直隶、山`东招揽二十万到三十万难民南下的计划。这个计划若能成,李岩估计,再有一年。夷陵体制下的人口就能超过百万!

百万是一个门槛,过了这个门槛,李岩就可以保证。夷陵的影响能够掀动整个大明的风cháo了。

“船只的事情,还是大麻烦,从这里去夷陵不易。”宋献策道。

“再过两年就好了……甚至明年就好了,如今龙门船坊的扩建也应该完工,增加造八条一千五百吨以上级战舰和两条三千吨以上大船的能力。”

李岩随口回答道,能做到这一步,关键因素就在于夷陵解决了钢铁龙骨的锻造问题。此前水力冲锻受到的限制太大,特别是水力锻锤的份量有限,因此当蒸汽锻锤出现之后。钢铁龙骨的长度就开始倍增起来。

而且,蒸汽轮机的试验也已经开始,如何用蒸汽为船提供动力。是宋应星现在着力解决的问题。李岩有过海员的经历,因此直接就提出了暗轮。跳过了原本蒸汽船的明轮时代,这对船体设计同样提出了新的要求。

“要不请郑家相助?”

“郑家不会出手的,就算他们出手,提出的条件也不是我们所能接受的。”李岩摇了摇头:“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在拼命造船,甚至开始和荷兰人联系,希望荷兰人能提供战舰。”

“他们想做什么?”宋献策大吃一惊。

“独霸海上,咱们在倭国扶植天草四郎四贞的事情,对他们影响很大,郑芝龙始终将东海当成他一个人的财源,将往倭国的航线视为禁孪,虽然我们很注意不直接触动他的利益,但他也不会坐视我们壮大。”

对天草四郎时贞的扶植来自于将岸的一次偶遇,而天草四郎在没有得到同样信仰邪神的欧洲人支援的绝望中,却盼来了夷陵渔政局的战舰,这让他对夷陵感恩戴德,认定夷陵乃是他的那位邪神派来的,因此对于将岸的一些要求,比如说强掳本地女子之类的,都是竭力奉承。而有了这个据点,夷陵的各种物产,便向着倭国倾销,这使得倭国手工业普遍破产,那些武士封建主们也囊中羞涩。

这都间接影响了郑芝龙的收益。

“他野心倒是大,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宋献策冷笑了一声。

“能拖到明后年再解决郑家的问题是最好的,我估计郑家要真正翻脸,也是明后年的事情。”李岩道。

两人沉默了会儿,宋献策笑道:“咱们还是接着说说如何安置这些人吧,二十万人,主公觉得耽罗安置得下?”

“耽罗只是一个基地,上回你不是与我一起去看了,那边的屋子足够二十万人居住。关键是燃料,作饭也好取暖也好,都需要大量的煤,这个得从青岛口往那边运。”

崇祯十年底到十年初的皮岛之战后,耽罗岛在最短时间内搭起了几万间土坯房,供东江镇撤来的百姓居住。如今这些屋子空出了一半,只要再加紧建一批,完全可以供山东来的百姓暂居。李岩的打算先是将这些百姓运到耽罗,在那里大约呆三个月到半年左右,接受后世传销式的培训,让他们熟悉夷陵的政治、经济秩序,然后再到夷陵接受三个月左右的参观、实习,强化之后便可安置到新杭、西陵等地去。

正商议着具体的安置步骤时,突然间身后又传来了马蹄之声,这次马蹄声急得多,显然是有要事。李岩看了看天sè,笑着道:“难得浮生半rì闲,看来……”

他话没说完,那边宜昌卫通信员便已经到了,下马行礼,又递来两份插着鸡毛的紧急军情来。李岩拆开第一份一看,脸sè顿时变了:“多尔衮……当真狡诈!”

多尔衮哈哈大笑,笑声传于四野。

战火未熄的原野上,四处都是明军的尸体,他得意洋洋地一挥鞭子:“如何,我就说了,先清了退路,再来救援岳托也不迟吧?”

“王爷果然英明!”

在豪格与阿巴泰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多尔衮笑意更浓。

他喜欢这种感觉,让恨他的人更恨他,而让崇拜他的人更崇拜他。若是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感受这一切那就更好了。

他完全有资格得意,在得知岳托吃败仗的消息之后,他便将这消息大肆宣扬,甚至有意让明人也得到这消息。果然便有明人去禀报了位于临清的高起潜。然后他又大张旗鼓,向着德州移动,看上去是要抛弃岳托打通退路独自回关东。而高起潜将前后消息应证之后,迫不及待便从临清出来要入济`南——在连连作战不利之后,解济`南之围成了高起潜用来为自己遮羞的最后一块布料。

结果多尔衮乘夜自德州城下南下,在高唐州截住了高起潜。野战明军根本不是对手,高起潜手中的十余万大军瞬间鸟兽散,这一次高起潜又意图令孙临殿后,但当他掉头来找孙临时,却发现近来一直被他冷落的孙临根本不在身边。

于是倒楣的祖宽便不得不担当起这个极有前途的责任。

高起潜与祖宽倒都是顺利逃走,可官兵的损失极为惨重。高起潜在连续大败后,手中还聚起的人手,已经不足五万,退回临清之后再也不敢出来。

“我观李岩用兵。最喜欢借势,若是高起潜实力尚在,这十余万人如鲠在喉,让我不得zì yóu。现在高起潜已经破胆,再也无势可借。德州城内的颜继祖如同妇人,不敢出城半步,你们说,此时还有谁能阻我回师?”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连连称赞。

“睿王何时回师?”有人问道。

多尔衮嘿嘿又笑了起来,他眼睛闪闪,看着豪格与阿巴泰:“两位贝勒,谁愿意为前锋。再攻德州,为我军回师打开通道?”

豪格立刻站了出来:“我去!”

独领一军,可以避免在多尔衮面前看他得意洋洋的嘴脸,豪格早就想有这一天了。

多尔衮语带深意地道:“你果真要去,不后悔?”

“我只带本部。绝不后悔!”

“那好,我多给你十个牛录,你去吧。”多尔衮淡淡地道。

说这话时,他特意看了阿巴泰一眼。阿巴泰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豪格不等打扫完战场。便向着德州而去,多尔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笑了一下。

以豪格的xìng格,这一离开他的约束,少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声势浩大。多尔衮转头四顾,又看了阿巴泰一眼,发觉阿巴泰仍然在眨着眼绞尽脑汁想问题,多尔衮轻蔑地摇了摇头。

若是岳托在此,应当会知道他真正的打算是什么吧。

只是不知岳托如今情形如何,若是死了……死了就死了。

想到这,多尔衮目光一转,停在了站得最远满脸谄笑的一个人身上。这人乃是汉军将领,地位不高,故此才站在那边。

“你,过来。”多尔衮道。

那汉军将领不知是祸是福,惴惴不安地来到他面前,多尔衮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猛然举起鞭子,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鞭。那汉军将领虽然反应过来,却不敢躲,只能生生挨了这一勒。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他连声哀求,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

“嘿嘿,你要我开什么恩?本王就要送一份天大的功劳给你,要开什么恩?”多尔衮狞笑道。

阿巴泰看着他把那个汉军将领拉到一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那汉军将领先是惊惶失措,然后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阿巴泰心中狐疑,自己这个狡黠yīn险的弟弟,究竟有什么主意?

多尔衮的秘密,在几rì后便揭晓。

济`南城!

半个济南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张秉文官帽都已经丢了,而顾家明浑身是血,喘息声如是牛鸣!

“事情紧急了,张老爷,你必须走!”顾家明神情肃穆:“夫人已经被送出去,此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本官不走,本官为布政使,守城有责……”

“砰!”

在他身后的宜昌卫得了顾家明的暗示,挥掌轻击,张秉文顿时昏了过去。顾家明回头看着闹成一团的济`南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我们走!”

他们已经是留在此的最后一批宜昌卫,人数只有三百,倒是人人都有马。他们此时走,谁也不能说他们是弃城而逃,是城中守军自己打开城门,将伪作明军的建虏放了进来,然后整座城防彻底崩溃,慌乱的百姓冲破了顾家明勉强支起的防线,让他不得不弃城。

顾家明心中明白,即使不是百姓冲乱了防线,他也守不住——此前长时间的坚守,宜昌卫已经接近弹尽,如今只有他们留下殿后的三百人还有火药子弹,其余人都已经彻底变成了冷兵器士兵了。

“你们怎么能如此!”

张秉文醒来时,已经身处济`南城外,他在大车上起身回望,只见西北方烟火冲天,显然,济`南已经变成了一座炼狱。他大恸痛哭,身为山`东布政使,他在济`南呆了有些年头,眼睁睁看着这座城为建虏所占,如何不让他心中悲动难安!

旋即又想到一事,张秉文问道:“德王……德王殿下呢?”

顾家明满身疲惫,摇了摇头:“城中太乱。我们只来得及将老爷家眷抢出来,其余人等……实在无法顾及!”

张秉文顿足捶胸:“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他心中当真是恨极,按照李岩留下的方略。他守济南城长达三十rì,从崇祯十一年守到了十二年,在建虏千奇百怪的攻击方式下,一次次击退了他们的进攻——虽然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两千来援的宜昌卫,但也离不开他与城中同僚们的殚jīng竭虑!

但建虏围解,他已经与总督监军太监高起潜、巡抚颜继祖正常通信的情形下,突然间又得到消息,本来去围德州的建虏奇袭出城来援济南的高起潜,高起潜兵溃,建虏又挥师北上继续围德州。张秉文甚至接到颜继祖措辞严厉的求援信,要他立刻带济南府的军队前往支援,全然不顾他去德州时已经将济南军队抽调一空的事实。

就在这时,自称是高起潜部溃军的人到了城下。

张秉文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身份,但对方不仅有全套的关防大印,更重要的是就在这之前张秉文还得到颜继祖的消息建虏大兵再度围住了德州,所以他没有询问顾家明的意见,便让知府苟好善前去迎接。张秉文心中初时还有些窃喜。觉得可以派这溃兵前去支援颜继祖,既应付了这位巡抚,又不至于威胁到济`南的防备。

然后得到的就是建虏斩关夺城的消息。

多尔衮或许是从宜昌卫夺取高密城得到了灵感,用了李岩同样的手段。终于敲开了济南府的大门。若城中守军多,还可能将他再赶出去。但城中原本就只有两千登莱兵和两千宜昌卫,而且经过此前近一个月的攻防后弹药消耗得极厉害。宜昌卫最为犀利的火器威力大减,顾家明从全局考虑,也不愿意将这两千宜昌卫投入到血腥惨烈的肉搏巷战中去。

好在他们有足够的马,故此建虏夺了南门,他们便自东门走。多尔衮的目的,也就是夺城,对于逃走的明军,为了避免逼急反噬,倒没有怎么追赶。

“老爷何必着恼,我们官人已经到了,何愁夺不回济`南?”顾家明见张秉文哀痛yù绝,开口劝慰道:“且让建虏再猖獗两rì就是,这仇恨,连本带利终要他们还清!”

“德王殿下信任我,托我以守城之事,我却疏忽丢了城……而且还未将殿下救出,实在是罪该万死!”张秉文伤心地道:“还有满城数十万百姓,建虏破城必祸害百姓,我却苟且偷生……”

说得气急,他摸了摸腰间,将佩剑拔了出来,横剑就要自刎。顾家明有所准备,劈手将剑夺下:“老爷若是死在这里,这些rì子战死在济`南城中的宜昌卫,岂不都白死了!”

“我对不起楚王殿下!”张秉文又哭道。

这些rì子守城中,宜昌卫牺牲的倒是不多,但是就在方才建虏破城的片刻间,宜昌卫出现了比较严重的伤亡。张秉文心中极是惭愧,军略原非他所擅长,今rì之事,他至少要负上大半责任。

顾家明倒不怪他,不是因为他是李岩的亲戚,而是知道,他确实尽力了。这些时rì他几乎是不眠不休与宜昌卫呆在一起,便是撤离时也是让宜昌卫先走,他带着亲兵殿后,还是顾家明强行将他带出来,他才没有殉城。

“老爷不必如此伤心……这些时rì,老爷也没有少照顾我们宜昌卫。”他宽慰道。

“经此一败,我必为朝廷之囚,无法再帮楚王殿下了……”

张秉文嘴中没有说,心里却很明白,他失了济`南城,又没有带出德王,肯定会被追究责任。此罪极大,免官徒戌已经是好下场,最大的可能,是拉到京师斩首。他心中此时尽是失意,只能暗暗祷告,若是自己能侥幸不死,还是不要再有功名之心,老老实实返乡务农才对。

或许,去夷陵,看看楚王殿下治下之地有没有能帮忙之处?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