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彪哥,就算证件齐全,相关部门打过招呼,流动摊位摆放的地点也很有讲究。机关大院怕是不好弄,你别听魏子瞎说。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个合适的地方”,卫恺一碗炒面下肚,抹了抹嘴巴,想起明年在开发区和老城区交界处势头红火的枫林夜市,就在离脚下这桥头不到500米远的距离。它将益州老城区、西陆区各处原有的流动摊贩、排挡等小生意集中,同时也解决了一部分拆迁户,失业农民的安置问题,最后它还将带动老城区和开发区交界那几条“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地断头路的重新规划与整修,可谓是一箭三雕,更使这里日后逐渐成为益州最繁华的夜生活区块。
听卫恺把他对这几条路将来发展形势的分析和可以预见的繁荣景象娓娓道出后,傅彪很是怀疑:“那几条黄土路旁就杵着几排平房,做仓库都嫌寒碜。”

卫恺无法点破又急于让人相信,只得胡诌:“我无意间听到过具体规划,那里肯定是要搞夜市的。等以后开发区火了,那里就相当于城市的中心地段了,还不寸土寸金、日进斗金啊。”

傅彪听完这美美一副蓝图有些心动,但也只当是小屁孩吹牛。中部小城市的房地产业得再过两年才有起色,实物分房制度几个月以后才会正式取消。此时人们大都安居在单位分配的福利住房或政府单位历史遗留的公房内,大多数人对房地产运营是毫无概念的,更何况一个蹲过号子的流氓头子。当然,从某方面追究起来,卫恺也确实在胡说八道。

说笑间,就看见程忆文人五人六地往这边踱,东张西望的。魏子招呼了一声,指着那胖子继续吹牛皮:“彪哥,我铁哥们,什么管理费、摊位费找他都给你免了。”

傅彪笑笑没接话……卫恺心里一阵哀叹,这下自己那一大堆好建议傅彪更是全当编的故事,都怨这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啊。

卫恺给两人互相介绍后,干了两杯,程忆文神秘兮兮凑他耳边说道:“猜我晚上在家碰见谁了?”

卫恺回道:“不会吧……生米熟饭,小梅上你家讨说法啦?!”

“去死……”程忆文推了卫恺一把随即又拉住他道:“是伍哥。”

卫恺一愣:“这老哥够忙的!”,莫非之前对伍哥刻意接近自己的判断有误,中午难道是沾了这胖子的光?毕竟程父是其顶头上司,位不及而权及,面子实在些也说得过去。

程忆文接着道:“就是就是,但这还不是重点……”,然后停下来玩起手指甲。

“这大晚上、荒郊野外的,有重点你倒是快讲啊!”卫恺被勾起了好奇。

“别急别急,这大晚上、荒郊野外的,我辛辛苦苦赶来江湖救急,刚还被你开涮,这茬怎么解决……”程忆文边说边挑眉望着桌上的啤酒。卫恺意会过来,直接拿起酒瓶猛灌几大口,然后一抹嘴道:“快说!”

程忆文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我看他和我爸在书房聊了半天,临走时我爸硬塞给他两瓶郎酒、两条玉溪。”

“……没听过领导给下属送礼的,啥情况这是?”卫恺莫名其妙。

“你知道我爸这人,一般都不收礼的!伍哥带了礼物来,我爸坳不过他,就……”程忆文一脸正气的道。

“打住,那你家的郎酒、玉溪哪里来的?”魏子轻拍了这胖子脑袋一记。

“你TM就不能让胖子一口气说完啊?”,卫恺也顺手一巴掌拍过去,看傅彪准备站起身,忙拉着他,笑着道:“彪哥,都是自家兄弟,听着好玩没事儿,改明个就到局长办公室坐坐,看他敢乱收费不?”

“我去加菜!”傅彪深看了卫恺一眼,还是走到摊位前炒菜去了。

“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家伙,枉我为了你们两个烟鬼偷烟出来打牙祭!”程忆文气鼓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来,原来是两包蓝盒熊猫图案的香烟。

魏子一看那包装很普通,兴趣大减:咕哝着:“这是什么廉价货?!”

程忆文特别不服气:“你丫知道个屁,一个礼品盒里就两盒烟,附送一个水晶座加一打火机,你丫见过这么豪华的香烟?”

魏子半信半疑:“不是传说都叫什么大熊猫、小熊猫吗?一盒100多、200多的?”边说边准备拆开来。

“别拆!这个得还回去。”卫恺忙拦住魏子,转头对程忆文说:“你爸不抽烟,要是哪天串门送给别人,送个空礼盒还不得把人气死?你小子完全是你们家的祸害啊……”,他说完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又解释这种烟所代表的特殊含义。

前世直到05年以后,高价烟文化酒在各种社交场合大行其道,熊猫香烟才开始慢慢在市面上流通,仍嫌稀少,且主要也以黄盒熊猫为主。97年香港回归后,这种蓝盒特供烟的纪念版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价钱倒还是其次,最为关键的是它作为馈赠界内的“顶级品牌”和特供中央领导的珍品,背后蕴藏着的巨大附加价值及尊贵的身份象征。

程忆文完全没想过这些,半信半疑道:“……我爸应该是拿来收藏的吧。”

卫恺把两包烟接过来,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经常抽烟的人对真假烟都会比较敏感,首先是胶封居然没对齐整,还有烟盒本身有几处微鼓,掂了几下,和平常抽的烟比明显重了不少。卫恺发现事有蹊跷,下意识直接拆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RMB,再把另一包拆开,不出意外又是一叠。大致数数,两包烟里竟然足足有一万块。

程忆文愣在那里,魏子此时也不敢再开程忆文的玩笑了。97年一万块的“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特别是对这两个高中小伙,更何况这钱还“来历不明”。仨人周围的空气顿时好像凝结了似的。

卫恺迅速冷静下来,想了想让魏子留下陪傅彪继续喝酒,便独自带着程忆文沿着溪河桥头往里走。

从小到大,院里简单封闭的生活环境便让这群孩子间只产生了纯粹又深厚的友情,接近部队化的军事管理也没有机会见识许多“官场现形记”。卫恺本身是不相信看着孩子们长大,受人尊敬的程叔叔会在当官的几年内变化这么大。在他心里,程父和自己父亲一样,是胸怀坦荡的一类人,这也是为何程父虽处事圆滑却依然能和颇有个性的父亲交好的原因之一。看着身旁的程忆文默不吭声地埋头走路,卫恺明白这小胖子肯定是郁闷了,前面刚说自己老爹“不收礼”,后头立马拆开两包现金,这对一直虎头虎脑、单纯善良的小胖子来说可震撼不小,得好好劝导劝导他。

“这件事就我们仨知道,没人会说出去的……你也不要担心大人的事,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侦察兵出身的人都会有些小聪明,哦,这是我爸说的。小时候你爸就老爱逗我们院子里的孩子。我相信他,就算挨不住面子、耐不住别人软磨硬泡收了些礼物,也不会随便收钱的。”,随即又话锋一转:“当然,现在长辈都换了一种环境,因为地位和身边人的变化,观念也可能有所改变,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胖子,我们只要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不管谁TM变了,我们都不要变。这钱无论是怎么回事,你也要明白,任何时候不要拿来路不明的钱、没有道理的钱、昧着良心的钱。要赚咱们就得靠自己!”卫恺扶着程忆文的肩头,盯着他的眼睛。

程忆文眼睛渐渐发亮,说了一番让人绝倒的话:“对哦,我不应该让我爸给我买电脑、买手机的,那玩意加起来就要1、2万呢,我应该节省点……嗯对,我爸是为了我才收钱的吧!”

“操!”卫恺真想给这头猪狠狠地来上一锤子,可看见程忆文的眼眶渐渐泛红,这个猪头只是不想被人看穿他埋藏在心底的难过吧。

一位父亲多年来正直伟岸的形象瞬间被打碎,碎片插入心里确实很痛、很难让人接受。前世的自己、眼前的程忆文,都是温室里的少年,总归需要遭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跌跌撞撞地彷徨与失意,被挫折磨难反复打磨,洗尽铅华,方能认清这个世界冷血、残酷、弱肉强食的本质。直到那时,少年才会真正长大成人。

看着胖子那不争气的猪头样,卫恺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就把自己对伍哥的怀疑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才点着猪的脑袋:“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吧,你老爸要是知道这里面有钱,早就把礼盒给退回去了,也不会还伍哥人情给他烟酒,更不可能随便放在你能偷出来的地方。”

那猪头一拍脑袋,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MD,早就看那伍啊六哥的不像好人,肯定没安好心。不行,这钱现在得放你这儿。我得回去找两包烟塞进去调个包,免得……我爸拆开看到这些钱真心动了,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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