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了肴谷关后,明是非等人扮作的贩盐商队小心翼翼的一路北行,经过中北郡,绕过清水河,穿过谷山山麓,踏入北州境内。
景帝继位后,朝政被三位王爷把持,各地官员拥兵自重,名义上虽服从于王都号令,实则是各自为政,军制、税法、赋役皆由自己做主,甚至暗地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这一年也是大胤王朝的灾年,七月,眼见麦子要收割了,可被漫天的蝗虫啃食一空,蝗灾过后又是连天大旱。

沿途的景sè很荒凉,千里赤地,田里的地已经干裂,路边就开始出现大量的流民。他们成群结队,其中大部分是老人、女人和小孩,把全部财物背在背上,没有目的地沿着官道向南流浪。南方的冬天来得晚,气温也不像北方那样寒冷,所以大伙熬过这个冬天的希望相对会大一些。

而各地官府对此视而不见,大胤王朝不许百姓随意迁徙,但哪个官员都不敢把流民拦在自己管辖的地面上。饿死了人,那只是册子上的一个数字,多几万少几万,只要当官的会做事,涂涂抹抹的总能过去,但一旦有人聚众揭竿而起,他们头上的乌纱就岌岌可危了。

看到这支与自己逆向而行的商队。流民们脸上纷纷涌现出厌恶的神sè。就是这些黑心的商贩,和官府相互勾结,哄抬物价,榨干了他们所有的血汗钱,但没有人尝试着把这些人从马背上拉下来,瓜分了他们辎重,相比起吃不饱饭的逃难者而言,这支队伍比那些官兵还正规,每个汉子都身强力壮,jīng神饱满的,让人看上去就不敢轻易冒犯。

明是非一直在王都长大,从小锦衣玉食,哪里见到这样的惨象,他曾经试图帮助人,他把几个?干的面饼给了一名抱着小孩的母亲。当他刚转过身,准备上马远去的时候,背后立刻传来了凄厉的哭声。回过头去看,看见那母子二人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家伙推到路边的泥坑中,面饼滚落在一旁,上面沾满了泥土。随后,那几个面饼被手脚最快的人抢到,拼命塞进嘴里,其他人则一边对抢到面饼的家伙拳打脚踢,一边试图从他嘴角抠出一团残渣来。

“你们要干什么!”云铁牙大喝一声,用刀背驱散人群,扶起那对母子。流民们轰然而散,苍蝇般逃远。女人用怨恨的眼神瞪了一眼云铁牙,然后劈手夺过云铁牙好心地递过去的干粮,接着,放下小孩,利落地解开衣绊。

“来吧!快点!”那女子嘶吼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横躺在路边,双手死死抓着干粮,双腿张开,像打算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一笔交易。

那凄然的嘶吼声,沾满泥巴和秽物的躯体,刺痛着每个虎贲营勇士的心,他们大多数孤儿出身,没吃没喝的rì子也经历过,望着队伍前面的那个年轻人,霎时,每个人心里充满了效死之心。

越往北行,难民越多,甚至碰到了不少沿途劫道的山贼,都是一些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难民,他们拿着菜刀,削尖了的木棍,零零散散的挤在道zhōng yāng,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被虎贲营一一击溃后,考虑到自身粮秣也不充足,明是非只是择优加以收编,其余驱散了事,心知如此可能断了他们的活路,但也别无他法。

因队伍浩浩荡荡的目标太大,为了避免官兵的追剿,明是非率众绕离城池,专挑偏僻路径走,好在有麻艺这个活地图在,另有鲍梓率斥候队开路,即便有大股官兵追查,也能预先绕道避开。

这一rì,明是非率领着这支人马,穿行在一山间小路上,沿途所禾稼焦死,草木尽枯,炙热的艳阳下,嗡嗡声响,到处是成片的蝗虫。

这时,官道左侧的树林中又响起哨子声,预示着又一波流匪打上了他们的主意,抬头的瞬间,瞥见林子中人影绰绰,似是埋伏了不少人。

“杀啊!”突然间一声断喝,只见从树林里冲出来上百人来,个个头戴黑巾,手持利器,如cháo水般拥在路上,当先一名大汉,虎背熊腰,身形甚伟,两腮虬须根根戟立,批着短袄,赤着一双大足,立于路中间,似一座石像一般,显得威风凛凛,气势慑人。

明是非陡然见到这般人物,也不由吃了一惊,早先鲍梓已探得前方有山贼埋伏,但他以为如以往所遇匪类一般,只是由一群难民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所以浑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眼前这群人武备齐全,组织有律,显然颇有战斗力,尤其是这领头的汉子,气势更为不俗。

那汉子大喝道:“来人止步,扔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老子放你们过去。”

明是非愕然止步,与身边的莫怒对望了一眼,忽地同时纵声大笑起来,连身后的花解语三女都轻声娇笑起来。

那汉子见这几人笑的奇怪,全然摸不着头脑,恼羞成怒道:“笑什么?我来护儿从来只劫财,不杀人,你们乖乖的听话,可不要逼老子破例。”

他话音还未落,明是非就‘咦’的一声,双眼瞪着他道:“你就是来护儿。”

那汉子牛铃般双眼回瞪过来,粗声道:“怎么地?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就是来护儿,小后生你可记准了,一会放你过去,尽管去城里报官,老子倒是看看这些够娘娘的官兵敢来追剿不?”

明是非心下大喜,寻思道:“老子一路遇劫匪无数,都是些跳梁小丑,今天可算碰到有点真本事的了。”他早就听说黑山岭附近有个专劫漕运的来护儿,同样是刀尖上讨生活,他们会将得来的东西会分一些给穷苦的百姓,得了一个劫富济贫的美名,虽有官兵常来围剿,可来护儿勇猛无匹,总能带手下兄弟杀出重围,在北州一带闯下不小名头,这样一个人,这么能轻易放过呢?

明是非略一筹思,微笑道:“来壮士若是缺少银两,我倒可送上一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的?”

来护儿‘呸’的一声道:“放屁,老子又不是靠人施舍的乞丐,废话少说,留下钱财,放你们走人。”

明是非伸手指了指身后,哈哈大笑道:“不知来壮士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没看到我身后有近千余人么?你也就二三百人,如何打得过?”他话音一落,身后众多部下适事宜的发出哄笑之声。

来护儿略一愕然,涨红了脸道:“弟兄们已经好久没肉吃了,再不打就断粮了,打不了也得……”

正自说时,从他身后闪出一身着绿袄的汉子截断声道:“你们即便有上千人众,但手无寸铁,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

明是非见那汉子身形虽是瘦小,但行动灵敏,手持一根铁棍,重量也是不轻,显然武艺不低,不由奇问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

那汉子朗声道:“在下叫做须山恒,乃是黑山岭的二头领。”说到这时,话音一顿,双目扫视过来道:“诸位,不是说破财免灾么?你们还是乖乖的听话,免得动起手来,徒增伤亡。”

明是非哈哈笑道:“要钱财么?我们倒是有一些,不过就这么白白送给你们,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来护儿双眼一瞪,颔下虬须根根竖起,暴怒道:“你想怎地?”

明是非嘿嘿一笑,却没有理他,大喝一声道:“兄弟们,亮家伙。”喊声骤歇,只听身后当啷之声不绝于耳,片刻间,刀剑耀rì,明晃晃一片,麾下众兵们已纷纷取出随身藏起来的兵刃,要说别的,明是非可能没有,但兵器却着实不少,肴谷关收缴了一批,再加上沿途从山贼手上所缴获的,到这时已足足装了七八辆马车,其武备存量完全可以武装三个营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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