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油珠滴落火堆之上,嗤拉一声,腾起阵阵肉香,萦绕不散。
酥脆的表皮,细嫩的肉质,一头山猪,两只野鸡,三条锦鲤,四条肉质鲜美的小蛇,还有一条歪歪曲曲的东西被几根树枝串着,架在一个巨大的火堆上,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轻风吹过,肉香飘荡,远远传去,为这静谧的金山平添了一分姿彩。

若干时间之前,对于身后猎物意犹未尽的玄奘收敛了周身的护身真元,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走进深林,温柔的呼唤着动物来吃他。果然,一只不开眼的饥饿吊睛白额虎冲了出来。

按照‘约法三章’的规定,不到两秒钟,这只白额虎就变成了太监,逃回山林,虎威从此无存。

经过这次试探,玄奘看到金蝉子并没有就此反弹,不禁更加笃定,嘴角泛起玩味的笑容。

此时此刻,玄奘哼着‘前世’的流行歌曲,摇头晃脑的将胡椒,芝麻,辣椒面,盐巴等佐料均匀的撒在这些猎物上面,缓缓转动树枝。

不消片刻,佐料的味道便被火焰熏到了肉中,香气,愈发的浓郁起来。

食指大动的玄奘撕下了一大块山猪肉,塞进嘴里,陶醉的哇了一声,不待细嚼,便囫囵的吞了下去。旋即得意的在脑海中想道,“喂,金蝉子,大和尚,你还在不在?这人间美味你要不要尝尝?”

玄奘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金蝉子已经被五轮化煞塔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哪里还有时间来管他是不是吃荤破戒啊。

玄奘只当金蝉子拿自己无可奈何,嘿嘿笑着,得意洋洋的左咬右啃,狼吞虎咽,享受这难得的肉宴。一边吃着,一边埋怨道,“有肉无酒,可惜,可惜啊。”

一顿盛宴吃罢,拍着鼓鼓的肚子歇息片刻,已是酉时将近。

玄奘熄了火堆,打着饱嗝站起来,喃喃自语到,“时间差不多了,走到山下镇里也该晚上了吧。”言罢,不慌不忙的走向林外。

偶尔几只依旧不开眼的大型走兽想要出来拣便宜,吃饱了的玄奘也笑眯眯的放过了它们。只是挑了一头个大一点的老虎抓住,骑了上去代步。一路坐在柔软的虎背之上,听风观景,威风凛凛,百兽辟易,煞是快意。

唐代地方行政采取州县制,庆阳县,是一座甚是繁华的镇城。地处江洲,鄂州交界之处,位于洪江之畔,水陆交通都很便利,往来商旅骆绎不绝,镇中居民近万。商业的繁华再加上此时正值贞观盛世,所以镇上的居民倒也不愁温饱,民风纯朴。

玄奘骑着那头乖的好像小猫一样的老虎来到镇碑前,跳了下来。拍拍老虎的**,“喂,谢谢你啊,回去吧。”

老虎抖抖身上虎毛,虎吼一声,奋起虎威,狼狈的窜逃向山间。

此时正是夏秋交替的季节,这老虎刚巧赶上换毛。方才一阵抖动,竟留下了无数的虎毛,飘落玄奘一身。

玄奘笑骂着弹掉了身上的虎毛,迈进庆阳县。

县中百姓似乎从未见过如此俊俏不凡,神采飞扬的和尚,远远的对着玄奘指指点点,甚是好奇。民风开放的盛唐,不乏胆大女子,在街旁对着玄奘轻笑浅语,媚态甚浓。

玄奘也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大方的回应着那些女子的挑逗,时不时的便引起一番sāo动。

随便找了一家**,一问便知,袁善人的家宅府邸,在城南的尽头。抬头看看天sè,似乎尚早,玄奘心中琢磨,“天还没黑,那鬼也不会出来。不如先去袁家喝上一杯,权当这趟除鬼的收费了。”打定主意,走到一个辟静无人的巷中,身体轻晃,但见一道金芒闪起,玄奘的身影却消失了。

袁家祖产甚丰,小少爷又在朝中担任要职,所以袁府占地颇广,庭院阁楼,深进四重,仆从甚多。

玄奘很快就找到了酒窖所在,破开铁锁,一头便扎进了那几百坛陈年佳酿之中,鲸吞龙饮,恨不得将这些佳酿统统倒在一个池子里,享受一下那酒池肉林的畅快。

唐代的酿酒技术虽然已经很好了,但毕竟提纯不够,和‘前世’的那些名酒相比,不仅口感上差了很多,就是酒jing含量也没的比。玄奘随便就可以端起酒坛,直接灌下,好似喝着果汁饮料一般。但身处唐代,还能期待什么呢,寥胜于无吧。

玄奘喝得畅快,酒兴大发,一坛接着一坛,也记不得自己在酒窖里呆了多少时间了,只是粗略看去,满窖的百多坛佳酿已经空了将近三成。就算这酒的酒jing含量低,但它毕竟还是酒,三十多坛陈年佳酿下来,玄奘的舌头已经硬了,眼睛花了,脑袋也晕了,走路更是摇摇晃晃的。但他依旧不满足,左右双手各自高举着一坛,齐齐倒下,将头探在酒柱之间,大口猛灌,直喝得酣畅淋漓。

砰砰!两个空酒坛砸到了墙上,碎裂满地。玄奘又拍开了一坛酒,正要继续享用,突然,外面似乎传来了极其吵杂的声音,惊叫声,惨嗥声,还有阵阵的鬼叫声以及低低的诵经声。

晕晕乎乎的玄奘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环抱着那坛酒,晃晃悠悠的一步三摇走出了酒窖。

甫一出来,就看到无数到处乱逃的家丁仆役婢女不断的惊叫着,“救命啊,有鬼啊。”

玄奘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吼到,“***,鬼在哪里,贫僧,嗝,在这里,什么鬼敢来造次。”

一众下人虽然奇怪这个醉醺醺的和尚是哪里来的?但是这个‘见鬼’的生死关头,根本也没有人有空去理他,众人均是双脚加劲,往前门,后门,偏门,侧门涌去。

玄奘怒了,又灌了一口酒,扯住一个逃窜的家丁,对他吼到,“告诉僧爷,鬼在哪里!”

被他抓到的那个不幸家丁哆哆嗦嗦的指着后院偏房,“那…那里。”

玄奘一把推开家丁,怒吼一声,“休要慌张,贫僧来也。”话音未落,在踉跄的步履中,玄奘身化一道耀眼金芒,飞扑向家丁所指的那处偏房。同时不忘又灌了一口酒。

兰苑,是袁府小姐的住处。因满园盛放的紫心剑兰而命名。

此时,兰苑之内,yin风大作,沙飞石走,鬼叫凄厉,满庭的紫心剑兰已经被摧残的花落枝折。

惨惨yin风中,无数虚幻飘忽的骷髅头带着斑斑血迹,前仆后继的将一团灿灿金光掩埋起来。这些骷髅头夹杂着凌厉的劲风,硬生生的撞向那团金光,然而甫一接触,便嗤的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可惜,这些凭空出现的无数骷髅头仿佛一个个赴死勇士一般,好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一个接着一个,一群接着一群的撞上那能让它们立刻魂散烟消的金光,换来那金光的微微颤动。

慧本小和尚依旧满脸傻笑,似乎根本看不到眼前这严峻的形式,只是站在那里,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的低颂着最为简单,通俗易懂的金刚经。然而就是这几百个字的金刚经,从慧本口中甫一念出,便立即幻做一个个金灿灿的光点,密布在他身周,化作护身金光,抵抗着外面无数的骷髅头。

金光护持当中,除了慧本之外,还有一张鹅黄帏幕的绣床,床上五花大绑着一个清秀的女子。床边还坐着一个脸白如纸,恐惧万分的中年男子。

噗,噗噗!

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一蓬弥空酒雨自空际洒落,覆盖整座庭院,一道耀眼金光划过,传来了口齿不清的声音,“心火除,嗝,魔,阿弥,嗝,陀佛!”

夹杂着酒嗝的佛号一落,空中的酒雨同时燃起,化作一串串绚烂的火花,布满整个空间。天际处,仿似燃起了一蓬雄腾的巨焰,在祥和中,绽放着点点金光,瞬间趋退了方圆里许的黑暗。

莫明梵唱不知从何响起,低沉,庄肃,恢宏,仿似满天神佛齐临,让天地笼罩在这一片佛光心火当中。

所有的骷髅头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串串心火火花粘上,悄无声息的,同时化为飞烟。

凄厉的yin风鬼叫,在同一时间消失了。心火,也宛如退cháo之汐一般,咻忽的回归到了一枚滴遛转动的清莹佛珠之内。

慧本停止了颂念金刚经,转头对那中年男子道,“阿弥陀佛,袁施主,贫僧的师叔祖到了。”

这中年男子正是袁家当代家主,袁守正。袁守正亲眼见到了那笼罩天地的佛火之威,亲眼看到了方才还气焰万丈的yin风鬼头转瞬便化作飞烟,一时对慧本大师的这位师叔祖无比崇拜。连忙掸去身上褶皱灰尘,从女儿秀塌上站起身来,准备恭迎这位得道高僧。

摩尼宝珠被一只颤巍巍不稳的手抓住收回,刚刚那放心火,除百鬼的金光在空中歪歪斜斜的滑过一道怪异的弧线,落到了院中。一个步履踉跄,满脸酒红,浑身酒气的俊俏和尚显出了身形,正是玄奘。

玄奘落地后,连打了几个酒嗝,醉眼迷离的道,“天若不爱酒,天应无酒星。嗝,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好酒啊,好酒。咦,小徒孙,你咋在这里?来,来嗝,师叔祖这里,尝尝这人间美酒,好喝啊,好喝啊。”言罢,又灌了几口酒,身形愈发摇晃。

袁守正顿时看傻了眼,得道高僧?喝酒?发酒疯?心中极为不确定的问慧本道,“慧本大师,这位大师是……”顿了顿,楞是没能说出那‘师叔祖’三个字。

慧本倒是依旧满脸憨笑,傻笑,“袁施主,这位正是贫僧的师叔祖,玄奘大师。”

“什么!”袁守正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道,“他真的是,呃,大师你的‘师叔祖’?”

慧本点头憨笑,“正是。”

酒劲上头的玄奘歪歪斜斜的走过来,摇摇手中没剩下多少的酒坛子,“喂,老头儿,这酒好喝啊,还有没有,再给贫僧来两坛。”

“有,有,我这就叫人去拿。”

最终确认了这醉和尚的‘辈份’,袁守正不敢怠慢,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下人们都被那yin风鬼头吓得跑光了,于是便自己动身,去给‘高僧’取酒。

刚走了没几步,yin惨惨的怪风忽然再起,而且更形猛烈,厉啸着打着旋儿将袁守正倒卷而起,狠狠的甩向墙壁。与此同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腾起阵阵腥臭弥漫的黑雾,黑雾中,缓缓升起了四面幽绿的大旗,上面血迹斑斓,黑一块,红一块。每面大旗上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狰狞的骷髅头。这无数的骷髅头每一个的面目都似乎栩栩如生,张嘴,呼吸,蠕动,如嘘似幻,仿佛正有生灵附身其上。四面鬼旗,随着凛冽厉啸的yin风,猎猎狂甩,散发出无形的yin毒煞气。

玄奘虽然有了九分醉意,但眼见袁守正马上便要撞在墙上,连忙挥出一道金光,将他卷了回来,丢给慧本,“嗝,小徒孙,照顾这老头。”

慧本接住被吓得面无血sè的袁守正,喧佛号应了一声。

玄奘灌了口酒,双眼惺忪的对着东边的那面猎猎鬼旗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你强拘了这么多魂魄来修炼这几面破旗,难道不怕有朝一ri,众鬼反噬,让你堕入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吗?”

鬼旗轻摇,一个yin冷的声音传来,“小和尚,多管闲事的人,通常都会生不如死。”

玄奘极为不屑的冷嗤一声,“就凭你这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家伙也说这话?你省省吧,还是回家去抱孩子吧,也许还能得个寿正终寝,不然万一哪天走在路上被石头绊一下,跌了一跤却闪了腰,中了风那就不好了。哎呀,你看看,贫僧这酒劲上来了,考虑不周到,见谅,见谅。像你这种仗着无辜yin灵为非作歹的家伙,实在应该断子绝孙,怎么会有孩子呢。”

玄奘一番连损带骂的话,让那隐身暗处之人气得牙根痒痒,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挤出“小秃驴,你给我去死吧。”

话音未落,四面鬼旗猝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霍然展开,连成一片。yin风咆哮下,团团黑雾翻滚狂腾,宛若怒涛拍岸,直卷玄奘。数之不清的yin灵**自鬼旗之上勃然喷出,一个个张着狰狞的血盆大口,凄厉尖叫着冲向玄奘。点点碧磷鬼火不知从哪里冒出,劈头盖脸的罩向玄奘。

幽幽,惨惨,yin火肆虐,黑雾翻腾。

玄奘双眼突然变得空洞无神,身形一晃,一头栽倒在地,手中兀自抱着那还剩三成的酒坛子。呼,呼……这个时候,他竟然醉倒了。

眼看着那yin火,黑雾就要将沉沉睡去的玄奘吞噬湮没,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妖物,你敢伤人!”

话音还在空中朗朗回响,一股无比猛烈的罡风疾卷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那雾,火撕成碎片。天际尽头,一抹青凛亮光一闪,再闪,三闪,转眼便落到院中。一柄青光盈盈的飞剑,携带三丈青芒,如惊雷闪电般的疾速闪过,绕空一周。

撕裂锦帛般的嗤声连连响起,空中遮蔽天幕的那四面鬼旗竟然被青凛剑光转瞬间便绞成万千碎布,好似花蝶一般,飘散而落。

鬼旗被破,那幽幽鬼火,浓浓黑雾,惨惨yin风同时消散,化为虚无。

本命法宝被毁,半空中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非人嚎叫,旋即,一具身体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在地面痛苦的翻滚着。身上幽幽磷火闪烁燃烧,无数的鬼头仿佛疯狂了一般,不断的噬咬着这个身体。

血,溅起,

惨叫声,渐弱。

剑光消散,院中凭空出现了一个丰神如玉,面含冰霜的英挺道士,头戴一方逍遥巾,一身靛青法袍,随风轻扬,背负一口青光闪闪的飞剑,双肩之上,象征道家权位的ri月双环,濯濯生辉。

这道士看都不看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身体,似乎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般。转头对袁守正恭敬的道,“爹,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袁守正激动的颤巍巍站起来,喜笑颜开,“天罡啊,回来就好,呵呵,回来就好。”

袁天罡陈年冰封的yin沉面孔有些松动溶解,快步上前扶住老父,“你和妹妹方才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袁守正摇摇头,指着慧本和地上醉倒的玄奘,“多亏了这两位大师,要不然,方才那些恶鬼恐怕早将为父和你妹妹吃了。”

袁天罡眉梢微挑,看了慧本一眼,冷冰冰的不带半分感情,点点头,“谢谢。”

慧本满脸憨笑,自然不会去计较礼貌的问题,傻笑着回应了一声佛号。

月sè下,迷蒙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走出来了三个轻飘飘的身影。

一个身披绿袍,形容枯槁,似乎只剩下了一身老皮包着骨头。另外一个倒是长相魁伟,可惜面目yin鹫,双眼闪烁不定,身上穿着一件款式造型甚是奇特的火红衣衫,似乎不是中原所出。还有一个也不正常,一件黑斗篷将他从头到脚一起罩了起来,微微的夜风吹过,整件斗篷似乎随风都在飘动,似乎里面根本没有人,走动过来的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黑斗篷。

那绿袍之人怪笑了一声,“啧,啧,看看,你说咱们冷血无情的钦天监主如果看到了他的老爹老妹一起被群鬼噬咬,会是什么表情呢?”

那黑斗篷yin阳怪气的尖声嘎嘎笑起,“反正一定比你这老儿看到你那徒弟被反噬jing彩的多。”

红衫之人笑声甚是浑厚,嗡嗡作响,“白骨,你这话说的可够损的啊,呵呵,你小心这睚眦必报的绿老儿跟你翻脸。”

黑斗篷故意做出很害怕的呀声,“哎呀呀,怕,怕死小弟了。”

绿袍老人若无其事的一脚将那已经被群鬼反噬得半死不活的徒弟踢到了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嘿了一声,“这等废物,也配当我绿袍老祖的徒弟?白骨道兄你真会开玩笑。”

几句话间,三人已经逼到了近前,无声无息,无形无影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天空,月暗,云惨。

风,冷。

袁天罡身为高手如云的钦天监之主,自然不笨,一看这架势,联想事情始末,就立时反应过来了,绿袍老祖,离火宫主,白骨真君这三个凶名早著的老怪物根本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妹妹的中邪,家中的闹鬼,根本就是引自己离开钦天监,落入他们包围的诱饵。

这三个老凶物成名已有百年,自己对付一个也许不成问题,但这次一下子来了三个?想到这,袁天罡终年冰封,不苟言笑的脸sè不禁微变,身形轻动,将老父和小妹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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