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统率契丹东路糺军的提控哈诺剌到中都来之后,萧忠河的运气就转背了。先是糺军提控大人以整顿军伍提升战力为名,将百夫长以上的各军主要将校进行了一次大调动,实际掌领一个千人队的萧副将就被调到另一支千人队里任职,虽然官位职分不变,还是骑兵千人队的副将。但副将就是副将,非仅自己的几个亲信百夫长不知去了哪里,就连一个权将军的名号也给弄没了。
此外,提控大人派了他的幼弟——那个只有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山则古兰,生生地占去了原本属于他的千夫长一职,害得萧忠河这个下位猛安如今只能屈居于山则古兰之下,成为少将军的真正“副将”。还不止此呐,山则古兰这个rǔ臭未消的孩子带了十多个提控大人的亲信,把五六个百夫长的位置都给占了去,弄得萧副将做什么事都要看“少将军”的脸sè才能办得成。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虽说年纪小得像个没断nǎi的孩子,但这也像是汉儿们说的那样,“朝里有人好做官”啊,这口气只好忍了。非但得硬硬生生地忍下这口气,还必须天天装出笑脸做出讨好的样子,希望这小孩儿能在上报战功的时候顺便带上一笔,或者去见大帅时说上几句好话。

这个下位猛安昨天奉少将军之命从宋城东面过河,他率三百骑兵突袭距宋城东门十多里的杏冈村,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村子,并还得到二十余条从归德yù往徐州运粮的金朝漕船,好歹为少将军添功的本子上有自己少少的一份罢。

现在,利用这些空漕船,三百骑连人带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轻轻松松地到了这条大河岔道的南岸。当然了,离开杏冈村之前,那个村子留下的除了死人外就是一片大火,上了岔河南岸后,漕船上的船夫也全都成了河里鱼虾的美食。

原本他还想按少将军“搅乱、切断归德南面通道”的命令,立即纵马踩踏谷熟县,渡涣水兜抄涡水北岸直扑柘城。但才行出二十余里路,就得少将军派人传讯,说另一路糺军轻骑于葛驿镇南遇敌,要他率军西去赴援,最迟于明rì上午要合兵,以便集中全力与所遇的忠孝军一战。无奈之下,萧忠河挥军向西。

萧忠河心里不住嘀咕:“只有二十多骑的什么忠孝军,真有那么厉害?恐怕是那少不更事的小孩儿将军见了死人闻到血腥味后吓得亡命逃跑吧。否则,以二百骑对二十骑,十倍的兵力啊……被杀了十多人不说,主将自己还受重伤,这都是什么事呐……唉!”

调头往西的大队没走出多远,便迎上了带伤往东寻来的山则古兰。

萧忠河见了山则古兰后真是既惊喜又担心,少将军果真伤了,伤得好啊,千人队的指挥权总算落到自己的手上喽。少将军受伤了,伤得要命啊,万一他有个什么意外,在回到大营前死掉的话,这个责任某家可担不起呀。认真察看了一下,好在少将军伤得虽重却没有xìng命之危,不然副将大人还真不好向提控大人交代。只是,接下来这位少将军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即使出些什么事也须得活着,只有他能活着回到提控大营。最好这位带着nǎisāo味的山则古兰半死不活的回去,到了大营后才死,某家接掌这千人队的领军权才能放心。

第二天早晨,和部下们一起隐藏在树林里露宿的萧忠河第一个醒了。如果没有马匹的喷鼻声和人们打鼾的呼噜声,四周倒还显得有一种令人舒服的安静。这种安宁静谧的气氛使萧忠河像睡在家里软软的大床上一样,懒懒的不愿起身,甚至有一股想要吟上一首诗或者是什么文章的冲动。但他还算是很有控制自己的能力,知道身处敌境随时会有危险降临,万不可再赖在地上了。

萧忠河张开眼睛,就看到一只sè彩绚丽的蓝嘴鸟儿飞到头顶的树枝上,静静地跳跃了几下,停下后张开翅膀将头探进羽毛里。萧忠河朝鸟儿眨动了几下眼,那鸟儿便不再剔毛,从翅膀下伸出头甩动了一下,然后抖动蓝sè的尖嘴大声唱了起来。

“连马声、呼噜声都没把这鸟儿吓走,还当着我的面鸣唱不休,这可是个好兆头呐!今天一定能把他们所说的二十多骑的忠孝军杀光,一定能报却少将军昨天战败的仇了吧。”萧忠河一时间心情大好,不但懒腰伸得荡气回肠,连踢向亲兵叫他们起来的脚也是轻轻的,没有用出多少力道。甚至在一个亲兵闭着眼睛不耐烦地嘟喃“是谁呀,不要吵好不好,让我多睡一下”的时候,也仅是再踢一脚将人唤醒,冲面sè发白的亲兵笑了笑就作罢。

树上高歌的小鸟被派去探事的斥候马蹄声惊走了,萧忠河走到十多步外山则古兰的歇息处。听说少将军还没醒,他还是装着关心的模样进入草棚看望。见到山则古兰呼吸相当平稳,不像是马上就会去见长生天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又是叹息又是失望:“看来,这黄口小儿醒后依旧会活蹦乱跳,只怕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呢。”

悄悄退出茅棚,萧忠河便下令部众们立即进食,整束装具,一旦有了敌军的消息就要出动。

巳时正末间,斥候送回消息:昨夜,忠孝军宿于距小树林西边二十里的王庄,现时正准备离开去归德府的官道朝东来了。

没见过忠孝军厉害的萧忠河得知敌人昨rì宿于路边的小村,虽然一什的斥候只逃回了四个,心下还是大喜:“在少将军和众兵卒前露脸树威、夸勇展谋的机会来了,若是回去以后传到提控大人的耳中,这千人队领军主将的位子占上了就不会再被捋下来。”

“昨天的两个百人队竟然败在敌方二十多骑之手,定然是那孩子般的少将军胆怯,面对敌人时被战场上的杀戮吓倒,才会亡命而逃。那些忠孝军再怎么凶恶能战,我们糺军轻骑也不是吃素的。这回以十几个对一个的优势,再加有本将军率队出击,那二十多骑的忠孝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嗯,远处整装待发的部下是对自己行注目礼么,他们投过来的目光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似乎多了一些尊敬和畏惧。这让萧忠河信心满满的的同时更觉得十分受用:“哈哈,又找回了以前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了。”

萧忠河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边走边向让路行礼的兵卒微笑点头,肚子里却在寻思:今天的战斗最好不要让被吓破胆的黄口小儿插手,还是由自己带兵去为好。

心里这么想,萧忠河弯腰进入茅棚内,对侧躺在干草上的山则古兰婉转请令:“今rì之战是用牛刀杀鸡,这个小功劳就让给属下带人去挣罢。昨rì被那些宵小暗算受的伤将军虽然不在乎,可也得好好将养才好得快不是,就请将军留在此地歇着,别要骑着马博杀又把身上的伤口挣裂,那会要多拖好几天才能好呢。”

山则古兰对昨天的战斗确是心有余悸,更从这次战斗中看到,糺军无论是气势、战技与忠孝军比都差得太远了。两军遇上之时,领军之将若是无能,即使有着人数上的优势,也绝非忠孝军的对手,更何况忠孝军还有能够连续发shè箭矢的小弩。

这一夜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山则古兰怎么也想不明白,忠孝军的人为什么只用一只手就可以连续发shè小弩。

将身体转成平躺,山则古兰从萧忠河看向自己的眼睛里,见到闪过的了一丝不屑,也发现了隐约的鄙视。强忍住右肋,特别是右腿上因翻身而引起的伤口疼痛,不经意地将握拳的手轻轻放到渗出丝丝血迹的右腿上。

“也罢,为了麾下士卒们的生死着想,还是再提醒这厮一次吧。”山则古兰按捺下心里升起的怒气,尽量把语气放平缓向萧忠河提醒:“萧将军,昨rì已经将忠孝军使用手弩的事讲过了,请将军告诉将士们,此去一定要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是,谨遵将军军令,属下省得。”萧忠河向山则古兰施礼后,钻出茅棚召来几位百夫长嘀咕了几句,大步走到部众前,翻身坐上马背,意气风发地大手一挥,喝令:“起程。”

两个百人队的骑兵先于萧忠河分别向西南方向出发,过了半晌,二百余骑糺军冲出小树林,跟在领路的斥候身后朝正西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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