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逐鹿,军阀割据的东汉末年一去不复返。与饥民遍野,自相啖食的那个年代不同,神州大陆经魏,蜀,吴三国的多年治理,民生民计趋于稳定。百姓也都安于现状,兴复汉室的口号也不在有什么号召力。
刘禅的作为放在几十年前,会有大把的人认为刘禅将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从而追随。那是乱世枭雄的手段,如今群臣百姓期待的却是治世贤君。众臣奉诏入宫时,仍有不少人心怀忐忑。宫中接二连三的发生大事,早已是个不祥之地。

见群臣入殿,刘禅暗自庆幸,作为一国之君自己差得还远。可有杨戏,诸葛瞻,樊建,张绍,谯周等一班人忠心辅佐,自己只要努力,终会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不过半日的时间,樊建,张绍,谯周联络一帮爱国的大臣,对朝野上下进行了一翻安抚和震慑。见几位大佬如此淡定,群臣心有所安,更有奔走相告者,一番波澜终是没有掀起。

安是安了,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你和陈袛走得近,我走的更近,陈许两家什么状况大家也都是看到的。陛下一旦追究起来,这朝中文武还能剩下多少?因太子事件牵连被灭族的还少么,人已经站在朝堂之上,跑是不行了。硬着头皮先听陛下什么旨意,走一步算一步,也只能这样了。

谯周首先出班做了一番长论,当年这老爷子被陈袛和黄皓按得死死,如今可算是有了出头之日。谯周列举了两个虚构的国家“因余”和“肇建”。因余是小国,肇建是大国,两国世仇。因余国人高贤卿问伏愚子,身为小国在面对大国时该使用什么战略。由此引申到蜀国目前应该采取的战略。这边是闻名后世的《仇国论》。可内容与后世已然有了变化,后世着重军事时机上的议论分析改为了如何治理国家。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陛下当仿效历代贤君,自身做起,则百官从之,百官从则万民从,万民从则国风立,此乃万世之基!”

刘禅闭上眼睛,把谯周的话在心中又过了几遍。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蜀汉虽以立国,可这信字由上至下早已荡然无存。此老所言非虚啊……反过来想,自己用国家纲纪胁迫大臣,大臣自然也会效仿,久而久之举国如此,让人情何以堪。而谯周所提的与自己做的其实是异曲同工,自己为恶下属自然也跟随效仿,自己为善下属自然也是效仿。

君主的好恶,决定国家的前途,人治便是如此了。

谯周一通长谈转身回班,诸葛瞻,樊建等人也跟着上奏,众臣见刘禅从善如流,一派沉稳气象,稍稍减轻了沉重感。

诸葛瞻所言的是陈袛的处置,既然是陈,许两家主谋,余者在其淫威之下,皆是迫不得已,应不予追究以显陛下恩德。众臣多与陈袛有所瓜葛,见诸葛瞻如此倡导,心怀感激。刘禅也知此时应广纳人心,自然准奏。群臣见陛下允诺,心里一块石头落底,跪在地上连呼万岁。

到了樊建所说的又是一番景象,贪墨!私下里杨戏把这个情况含糊的透露过,以刘禅的机灵,也是早已猜到,这个东西自古有之,向来如此,就算是穿越也不会有所更改。经过杨戏的印证,刘禅已然有了新的想法,以往不切实际的设想抛诸脑后。樊建出场,倒是一个台阶。樊建在家揣摩了好久,其中火候分寸拿捏得丝毫不差,既彰显了陛下的威德,又顾全了臣子的颜面。话虽说的含蓄,可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过去应该随着陈袛这一页一起撕掉,反腐倡廉之事应是由当下做起。

这与刘禅所想的不谋而合,真要是打老虎,蜀汉当官的就不剩多少了。这个年代人才是尤其珍贵的,有条件读书识字的不多,其中大部分是世家豪族。贫民之中也有苦读之辈,可想崭露头角,那是难上加难。群雄割据的年代,尚可搏上一搏,英雄不问出身。到了如今却是行不通的,国家稳定,各项制度也已稳定。譬如魏国的九品中正制便是代表之一。

治理国家还要依靠这些人,自然不能因为贪墨便一刀切掉,刘禅也是点头应允。群臣见陛下开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再次跪在地上高呼万岁,此番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对于刘禅来讲显得无比珍贵。

打消了群臣疑虑,人心算是暂时稳住,刘禅松了一口气。开始探讨应当如何处置陈袛等人。陈许两家人员众多,更是蜀中士族之首,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到刚刚建立起的人心。依照律例,应交给廷尉审判。廷尉杨戏,一番苦谏磕头流血不止,又见刘禅迷途知返,连番激动下昏厥过去,正由太医令李济诊治。据说要安养一段时日。

群臣之中不少人都受过陈袛的恩惠,有心搭救又是不能。陛下刚刚赦了群臣“两道罪”,怎么可以徇私呢。况且这是举国瞩目大案,徇私恐怕也只是想想而已。最多是让陈袛一家少吃些苦头罢了。陛下什么意思还不清楚,这案若是判得轻了,不和陛下心意,难逃同党营私之嫌。可判得重了,朝中受过陈袛恩惠的官员必然心有不满,得罪不少同僚,日后前途难料。想到这里,本来跃跃欲试的群臣,渐渐安静下来。

蜀汉盛行儒风,修习刑名者甚少,为官者大都是下面的官吏,难堪审此大案。黄皓以及太子之事,皆由陛下亲自定罪,尚无难处。这次依照律例行事,也算是陛下“改过自新”的表现,群臣反倒不给力了。

刘禅等了半晌,群臣拿出个法子,还是等待杨公来审此案方为稳妥。杨公断狱素有盛名,所掌之案无人不服,人皆称赞。除杨公外,满朝文武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可胜此任。见大家都如此说,刘禅点头答应。

此时已然到了晚上,刘禅命令宫中设宴大会群臣,觥筹交错间君臣情谊渐浓,至少表面上望去十分和谐。是夜,群臣尽兴而归,多有酩酊大醉者。刘禅并没有喝醉,后世的刘禅酒量便不小,本体刘禅更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三国时代的酿酒技术应该属于比较粗放的阶段。都是些酿造酒,无非是米和水按照一定比例酿成。没有二次发酵的技术,所以酒的度数基本不会超过五度。有些酸,有些甜,与后世的甜米酒味道差不多。后世经常“三中全会”的刘禅,很是不习惯这个味道。

第二天一早,洗漱已毕,郤正带着司马胜之,卫继前来禀报。三人自陈袛入狱后便负责宫中内役的征募工作,一连两天,已然有四百余人被甄选入宫。刘禅闻讯大喜道:“宫中旧人劳累非常,命众人再坚持一下。待新人到位,旧人可分两批轮流休息。对于旧人,本月都给双响,不得耽误。”

郤正等人闻言称善,各自去忙了。没过多久宗正孙宁也来觐见,刘禅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要召开宗室大会,因为陈袛一事耽搁。如今还没个着落,想必众人等的都急了。

孙宁倒是不急,正逢多事之秋,理应以国事为重,此番前来却是献上参与的人数和明细。刘禅接过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这……宗室之中只有如此寥寥几人?”

孙宁心道有几人陛下你还不知么……

“算了,都召进宫来,朕先见过再说。”没等孙宁接话,刘禅接着说道。

孙宁方才离开不久,又来了两位。一人是许勋,一人是尹宗都是当朝的博士。刘禅本有意留谯周在身边,咨询事宜,暗中学习礼数及治国之道。可谯周早就是太子刘睿的师傅,不能再做皇帝的师傅。因此众人推荐许,尹二人肩负教导刘禅的责任。只是刘禅已然五十几岁,不能再请老师,所以二人用黄门侍郎的职位留在刘禅身边,整日跟随传授帝王之礼。

尚书台方面没有正式任命,可樊建,邓良二人领衔已是公认。朝中诸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高玩,杜轸被下派到尚书台,负责安抚流民的工作。二人被提拔之前都是小吏,经验丰富。对下层官员如何对待百姓,上级如何贪敛都知之甚详。得了陛下的圣命,二人又精通门道,其他官员不敢插手,因此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

一切都走上正轨,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刘禅甚感惬意。刚用过早饭,便见诸葛瞻,樊建二人入宫参见。

“两位爱卿快快轻起……”刘禅起身去扶二人。

“启禀陛下,右将军阎宇急报,蛮人不愿入籍,抗拒陛下旨意,兴兵作乱!”樊建道。

刘禅闻言吓了一跳,兴兵作乱,那不就是造反么……当皇帝的被人造了反,这个滋味真是不好受。

“怎会如此?”

“详情尚且不知,只说蛮人势大聚集三,四万人在武阳造反。武阳太守被困府中,阎宇带数百人逃出城外,请陛下发兵平乱。”诸葛瞻答道。

此时又有数位大臣入宫来报,汉嘉,东广汉,江阳各郡使人传报,乱民聚集生变,攻击县城,抄袭武库,兴兵作乱,州郡已然派兵前往镇压。为防万一,请朝廷增派援军。

刘禅错愕自是正常,自己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儿,无缘无故哪来的叛乱?樊建,诸葛瞻闻讯疑虑丛生,这三处明摆着是声援南人,牵制朝廷军力,难道此事竟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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