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果然在假小影的住处找到了毛子,只是此时的毛子已经不省人事了。
房间里,我之前见到过的那个老太婆正蹲在毛子身边,将一条恶心的小虫放到了毛子的身上。老太婆身边站着一个蒙面女人,我猜那应该就是假小影,不过此时她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老太婆你要干什么!”我看到毛子脸色苍白,赶紧想要冲过去阻止老太婆的诡异行动,可是却被小影给拦住了。

那小虫竟然在短短分秒间愈发的肥硕了几分,我心头一紧,手心不住的冒着汗,这小虫吸干了毛子的血,而现如今它竟顺着伤口往体内钻去,似是要把毛子的血液吸干一般。

我大骂着那老太婆,只是她却不以为然,只干笑着,说别着急,马上就到我了。

眼见那小虫尾部钻入了毛子的体内,在手腕处的皮肤上鼓起了一圆鼓鼓的包,这小包愈来愈高,愈来愈大,眼所能视它一路向上,钻进了衣服所遮挡的部位。

我瞥了眼毛子,见他额头上的细汗聚成一股,顺着脸颊滴淌而下,双瞳之间仅存的那一丝光亮,涣散殆尽,他张阖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动静,喉咙间的呜呜声响愈发的急促,仿若那小虫顺骨而如,沿静脉入了心脉,那般吸血蚀骨之痛,单是眼见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惧。

随着双瞳聚光之点,全然涣散,老太婆抬手猛力的在毛子额头上一拍,仅轻轻一击,毛子身子一倾,“噗通”一声,仰身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我喊着他,却不见他有半点回应,我扭头刚要大骂,却迎面见那老太婆面对着我,双目在我身上打量了个来回,啧啧自得道“要不是那小丫头片子,这样的人还真是难找!”

说着,老太婆侧身冲遮面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并未言语,却已领会她眼神之中的含义,转身从牌位的桌案之下取出一青花图案的瓷瓶,她把瓷瓶递予老太婆,“奶奶,这傀蛊拿来了!”

老太婆哼了一声,怨毒之色跃然,“让那小丫头片子坏事,今儿就让她瞧瞧得罪我这老太婆的后果!”说话间,她拔开瓶塞,几近瞬时间,一小青蛇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这一下吓得我向后挪了挪身子,问她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老太婆视我为无物,话如同空气般,她一手抓住那条小青蛇的头,另一手在蛇腹处用手一划,蛇腹之处绽开一道一指长的口子,老太婆伸手探手进去,似是捉到了什么一般,紧紧握在手中,她另一手一丢,小青蛇掉落在地。

换作其余的蛇,只要不触及其七寸之处,就算砍下头也不会即刻就死,而眼下这小青蛇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不禁让我心头一颤,身子也打了个哆嗦,难不成这老太婆又将虫子之类的活物寄生在这蛇身之内?

我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眼毛子,见毛子手指微微动了两下,蹭的一下坐起身,动作极其僵硬,形同提线木偶般。

老太婆冷笑了声,“看来你小子也看出了些苗头,不过太迟了!”说话间,她紧握着的那只手已逼近我的面前,狞笑着。

我紧闭着嘴,将双手极力的背在身后,向后挪着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毛子一个下场了。

“呦……这小子还挺尖的!”遮面女人双手抱膀,在旁说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太婆冷哼了声,双目忽的一瞪,我只觉得我的下颌完全不受大脑的支配,慢慢向下张开。

老太婆扬手,一条短小的黑影在眼前一闪,继而喉间一苦,不知是何物进了身子。

“哐……”

老太婆和那遮面女人齐齐向门口看去,表情一凝,我侧目看去,见小影树眉而怒,手上抓着一死狐狸,抬手丢到那老太婆的身前,愤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头上动土!”

老太婆双手捧起身前的狐狸,眼眶泛红,转而双目怒瞪,恶声道“你竟敢杀了我的徒儿,今儿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言语落罢,屋内忽的风起翻涌,白烛应风而熄,灵堂之上的牌位吹刮而落,凌落满地,那老太婆身后钻出一条偌大的狐狸尾巴,身形如弓,电光火石间便一如离弦之箭飞出,干瘦的手指直逼小影的面门。

小影见状,却未有丝毫闪躲之意,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些许不屑。

“拿命来!”

老太婆的咆哮声如同野兽哀嚎,百年泣鸣,久久回荡在屋内,刹那之间,两指直戳小影双目,仅有一指远。

“找死!”小影身形一侧,那老太婆扑了个空,而正当她惊诧之时,忽然觉得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灼烧之感,她面容惊慌,反手要去摸背部,不容她触及。

小影双眸一睁,大喝一声,声响未落,老太婆背后应声燃起熊熊烈火,这火光幽蓝,愈燃愈烈,那遮面女人见大势不妙,忙不迭的冲上前去,用手胡乱的在老太婆背部拍着,想以一己之力将那火焰扑灭,可不想手刚一触及蓝火,就被灼热之痛感刺退。

老太婆强咬着牙,忍着背后的火灼之痛,苦笑了声,“不成想我处心积虑近百年,到头来……被你这小丫头毁了道行!”

小影双手环胸,眸中寒意逼人,斥声道“坏事做尽,因果循环,你应得此报。”说罢,她将目光聚在了一旁的遮面女人身上。

那遮面女人同时间迎上了那一股视线,吓得打了个激灵,“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告饶道“求求你……放了我,我可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都是她人指使的!”

“死期将至,仍不死悔过,将所做之事推予她人,留你又有何用!”

小影并未有放走那遮面女人的想法,斩草要除根,这样的行事风格贯穿她从道始终。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及摇铃声响之时,一记掌刀顺势从空中劈向遮面女人额头,仅一下,遮面女人未言一语,咽了气。

小影走近那俩人尸首旁,冷哼了声,“就凭这点修为也敢在这世上做这等事情,自作孽不可活!”她从怀中取出一张道符,双指一点,手中道符无火自燃,愈燃愈烈,那火苗成幽绿之色,格外鬼魅。

手一松,那燃烧的道符飘落在那两具尸体之上,火苗刚触及尸体之时,熊熊烈火骤然而起,一股恶臭的气味弥散在房内。

看着这火焰,我直觉得方才塞进我口中之物在体内迅速蹿动,时而至四肢之处,沿静脉游走,最终停滞在心脉之处,突然心口一阵钻进皮肉的寒凉之气,似是千百钢针直扎心房,疼痛难忍,这股痛意愈演愈烈,我昏了过去。

将醒之时,我听到小影在床旁嘤嘤啜泣之声,“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找你,要不然……你也不会……”小影哭声大了起来,哽咽着不再言语。

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在顷刻之间便将我之前所有的三观轻易的推翻掉,这一切于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这谜底不曾有人告诉我,却让我自己去揭开答案。

我睁开眼见小影憔悴了许多,怕是不知已在这床旁守了多少夜。

“别哭了……我这不还活着吗?”我强忍着胸口略略作痛之感,强挤出了个笑容,安慰着。

小影用衣袖抹了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都是我不好……”话没说完,她微微颔首便不再说下去,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不知如何解释一样。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不是该归咎于谁的原因,而是应该怎样解决。”

小影点了点头,说我身上被下的是阴蛊。

蛊术自苗疆一带盛行,而蛊术之中数这“阴蛊”最为歹毒,阴蛊便是取蛆虫养于毒物体内,蛆虫以毒物为寄主,在其体内生长,再以人血喂养,蛆虫长至如蛹般大小,这蛊虫也便是养成了。

凡被下了阴蛊的人,皆会心脉尽损,精气锐减,阴气攻心,最后沦为一活死人。

“活死人?”我疑声问着。

小影张阖了下嘴,欲言又止,犹豫了良久,才开口讲,这活人有三魂七魄,而活死人只剩一魂一魄,那两魂六魄尽被蛊虫所噬,活死人乃是邪道之人争相抢夺的养棺奇料。

养棺?那老太婆生前口中曾不止一次的提及养棺材,可这棺材在人死后便随人入土,沦为一堆朽木,又何谈“养”这个字,我刚要发问。

小影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连忙站起身来,说让我好好在这里养伤,说完,她转身刚要走,忽然声音压的极低,“毛子,他……”

我说我知道了,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虫在毛子的皮表之下直钻进他的身内,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下场,我问我能不能去见毛子最后一眼。

小影一口回绝,说我此时正是阴气在心脉滋生之时,再说殡葬所那种地方横死的人不在少数,阴气汇集,她怕我到了那里在招惹上什么,到时别说是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我。

她说的倒是句句在理,可毛子那是打小和我在一起撒尿和泥巴玩到大的发小,救不了他又不能送他这最后一程,也让我心里难受,看来只能等到日后,到他的坟头上多烧些纸钱,让他在那头做个亿万富豪喽!

小影见我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这才放心离去。

方才光顾着打听事情的缘由,自醒来也不曾仔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这屋子不大,墙壁未涂白灰,只是最初的水泥,看环境像是一毛坯房,房内仅一张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四面墙壁之上用朱砂画着七扭八歪的符咒,看来是出自小影之手。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所有事的源头都要从小影的身上找答案,我和她素未谋面,为什么她要来找我?我想了半晌,也琢磨不出些思绪。

临近傍晚时,小影才回来,手里多了两个塞的鼓鼓的旅行包,她把包往地下一撂,喘了几口粗气,看来这包的分量不轻。

我问她拿两个大包来做什么,她平复了下呼吸,说天一亮就走。

“走?去哪里?”我难以理解,我少说也在这城市呆了五六年,钱虽没赚到,这街头巷尾,那条胡同也算是门清,打心眼里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小影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要是想活命,就和我走!”语气温和,却更像是命令威胁的口吻,使得我无从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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