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央宫宫门,长乐卫尉看到过来的大群士兵,都是有些面面相觑。一个侍卫颤抖地说道:“这些人······来宫中做什么?放行还是不放行?”另一人低声道:“咱们如何做得了主,卫尉大人跟着梁王巡视宫中,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咱们······”说着心中已经怯了,便立在宫门前,如同一个个的木头桩子。
我纵马走过宫门,看着这些守卫笑了笑,心道:“这些侍卫倒也识得实务!”走进未央宫中,我突然勒住马,转而看着跟随而来的士兵,朗然说道:“今rì我等入宫平乱,乃是需要谨慎,只需要擒拿首恶便可以,万不可四处作恶!若是有人抗命不遵,本侯定斩不饶!”众人都是一愕,随即便都说道:“遵命!”我看着这些士兵,心中不相信这些人说的话。当初看三国的时候,张何领着一帮士兵也是去保护皇帝,但是这些大字不识的士兵一看到皇宫的富丽,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个时候,连主将都难以约束。我也有些担心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才提前跟他们言明。

这时候忽然有个衣衫不整的小太监踉跄地走来,见到我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君侯,相国正在宣室作乱,君侯速速前去救驾!”我心中一惊,看着那个太监,问道:“宣室里面现在情形如何?”那小太监抬起头露出一张秀气的脸,说道:“回禀君侯,奴婢等见相国气势汹汹地来到宫里,便将殿门关上了,相国很是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君侯若是再不去,他就要破门而入了!”我心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当前纵马向宣室而去。士兵也都紧紧跟随。

来到宣室前面的空地,我见巍峨的宣室廊柱下,围着百十来个侍卫,殿门前站着一个人,衮服高冠,正是吕产,旁边还有一个人,看面目依稀是长乐卫尉吕更始。我不禁大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周胜之已经喝道:“来人!给本将擒住梁王,余人跟随梁王作乱,格杀勿论!”士兵发一声喊,都是冲上前去。我听周胜之吩咐的倒是合情合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见士兵冲上前去,吕产带来的侍卫都是愕然一下,吕产见自己危险,大叫道:“本王没有想作乱,你们才是作乱······来人!保护本王!保护本王!······”他的近身侍卫见情势危急,叫道:“相国,此地凶险,还是快离开······”说着几个人护着吕产夺路而走。吕更始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忽热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杀了两个士兵,却是往宫门方向去了。

周胜之见吕产要走,忙在马上向我拱手说道:“君侯,小将去追吕产去了!”我嗯了一声,他下马追了过去。我见场中还有一些侍卫在负隅顽抗,但是吕产毕竟大势已去,便下马上前,小石头看着殿前还有侍卫在拿着长剑砍杀,在旁边说道:“公子,现在宣室前还有些危险,公子不如等一下再进去······”我脚下不停,口中说道:“少帝现在在宣室中,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要去看看才放心。”小石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一个受伤的侍卫突然看了看身后的宣室,猛然大喝一声,说道:“相国不想作乱,如今也不可能了······我们去杀了皇帝!”余人也都是叫道:“杀了皇帝······”说着都是向后冲了过去,殿门慢慢被打开,我心中一跳,心道:“殿门怎么如此容易就打开了?不是应该在里面顶着么?”耳听得这些侍卫方才说的“梁王不想作乱”的话语,我眉头一皱,但是这些人见无路可退,竟然想着玉石俱焚,我一时来不及细想,叫了一声,拔出青霜剑上前,刺死了几个人。一些士兵也冲了进来,将大部分的侍卫全部杀死,但是最早进入宣室的几个侍卫已经冲到殿上。

宣室的殿上,皇后张嫣正看护着六岁的少帝刘弘,惠帝的几个孩子刘不疑、刘山、刘朝、刘武也都在旁边,此外还有一些宫女太监,都是吓得呆了。我奔上前去,又将两个侍卫砍翻,一个侍卫已经走上金殿,扬起长剑就向着少帝砍去,少帝早就已经躲在张嫣怀里,张嫣看着长剑斩落,不由闭上了眼睛。但是那侍卫身子一顿,青霜剑贯胸而入,立即身亡,长剑从他手中掉落,张嫣只觉肩上一疼,肩头已经被长剑划伤。我微微吃惊,上前一步,但是突然觉得于礼不合,便站住了身子,喝道:“来人,给太后包扎伤口!”当下几个宫女上前。张嫣眉头蹙了一下,看着我,问道:“章儿,你怎么在此处?”

我看了看下面,见士兵将侍卫的尸体抬出去,便放心了一些,说道:“婶娘,相国想要作乱,我和陈平想将吕产等人抓住,免得他们把持朝政。”张嫣皱了皱眉,说道:“相国作乱?你为何如此说?太皇太后生前是要相国和赵王一起主持朝政的,你们这时候这么做,是想作乱么?”我皱眉说道:“婶娘,这其中的关节我不跟你说,你也应该明白的,太皇太后当初如此,朝臣本来就有不满,吕产现在想倚仗自己手中的权力想要作乱,我身为刘氏的子孙,断然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张嫣看着我,良久才说道:“你这么做,秀儿知道么?”我点了点头,说道:“秀儿······她知道!”张嫣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此也好······”我看着她和刘弘,心中微微起疑,问道:“婶娘,你们怎么到了宣室?”

张嫣皱了皱眉,说道:“今rì我将弘儿叫来此处,本来是教他朝堂礼仪,让他习惯rì后的上朝,后来小邓子过来说相国想要造反,哀家不信,就命太监出去责问相国,相国于是就在殿门处徘徊······后来这些人就闯了进来,相国呢?你已经抓住他了?”我心中一动,愕然问道:“吕产没有进殿门么?”张嫣眉头蹙了一下,倒是刘弘开口说道:“没有,他一直都在殿外候着······”我心中一跳,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问道:“那个小邓子呢?”刘弘扬着小脸看着殿下的太监,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启禀君侯,奴婢在这里。”我循着声音一看,见一群太监中走出一个小太监,很是秀气,正是之前在未央宫中告诉我吕产在宣室的那个小太监,我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说相国是要造反,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邓子啊了一声,说道:“回君侯,奴婢见相国和卫尉大人吕更始一起气势汹汹地进宫,而且吕更始口中还说着‘伯父,劫持陛下,那您就是陛下了’,奴婢听他这么说,一时心慌,以为相国是要对陛下不礼,所以慌忙来禀报,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我听他这么一说,哼了一声,心道:“吕氏果然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单是吕更始的这番话,便足以让吕氏覆灭了!”耳听得张嫣说道:“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相国想要造反,哀家如何也不能相信······”我正要分辨,突然听到殿外一阵喧哗,举目望去,只见周胜之昂然走了进来,后面四五个士兵抬着一个衮服的男子,我一见那男子身子僵硬,不禁心中一沉,却见周胜之走到殿中,跪下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叛臣吕产负隅顽抗,微臣百般劝阻他都不听,微臣无法,只得杀了他,望陛下恕罪!”少帝刘弘没有说什么,张嫣却是惊呼一声,说道:“吕产······死了?!”

我看着周胜之,问道:“方才不是说过,只需要擒住他就行,为何要将他杀了?”周胜之面sè作难,说道:“君侯,臣也不想如此,但是吕产口中污蔑朝廷,而且不思悔改,只是一味怨责大臣,如此之人,若是留下,必然会危害朝廷!而且吕产叛乱之事已成定局,请君侯恕罪!”我喘息一声,心中已经隐隐然觉得不妥,但看到吕产的尸体被抛在殿中的地毯上,双目仍旧睁得老大,显然死不瞑目的样子,心中惨然,我看着周胜之脸上没有丝毫改变的神sè,微微有些生气,一时忍不住,喝道:“你!······”却听到张嫣咳了一声,我强自压下心中怒气,说道:“事已至此,本侯也不便怪责······这样,周将军,你速去聚集带来的兵士,勿要让他们在未央宫作乱,咱们该回去复命了。”周胜之拱手说道:“臣这就去。”说着带着士兵走出了宣室。

我皱了皱眉,张嫣低声说道:“章儿,你有没有觉得不对?”我低下头,黯然说道:“婶娘,这种局势······恐怕我掌握不住了······”张嫣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说道:“章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吕产作乱,已经成了定局,但你要为吕氏争取活命的机会,此次平乱你功劳很大,哀家让弘儿给你符节,你去犒赏三军,若是三军听命于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我抬起头看着张嫣,问道:“婶娘,你不怪我的胡来么?”张嫣叹息一声,说道:“吕氏一族的生死,如今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我看着她眼中的期许,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婶娘,你放心吧!”

张嫣看着我,随即看着殿下的太监,说道:“哀家想要让朱虚侯出城劳军,须带天子符节,哪个内侍愿意担此重任?”殿中宦官听到张嫣这么说,都是不说话,人人都知道呆在未央宫里虽然说不是很安全,但是出了未央宫那无异于没命,都是不敢出来应承,我见状拱手说道:“臣一人出去劳军即可,不必内侍陪同了!”张嫣正要答应,一人站了出来,说道:“回皇后,奴婢愿意去!”张嫣见是方才说话的小邓子,想了想,说道:“也好,就由你陪同朱虚侯吧!”我看着小邓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便说道:“婶娘,我身边的内侍小石头便可以担此重任,不必······”张嫣看了看小石头,微微点头,那小邓子说道:“君侯,奴婢是宫里的人,自然可以做宫里的事情,君侯的内侍身份不同,怕是有些不便。”张嫣点了点头,说道:“小邓子,你就陪同朱虚侯出城劳军。”小邓子跪下说道:“奴婢领旨!”

我听张嫣同意,也就不再说什么,小邓子自去取天子的符节,我向张嫣行了一礼,说道:“婶娘,我这就出城劳军,婶娘你善自保重。”张嫣看着刘弘和他的几个兄弟,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要好生看着他的孩子,否则,rì后我便没有面目去见他······”我叹了口气,却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只能默然,带着小石头走出了宣室。

这时候已经是酉时,天sè微微有些暗了,周胜之已经聚集了带来的兵士,我看了一眼,粗略算来还有七八百人,心知剩下的人多半是殁在了未央宫,我微微点头,说道:“众位是我大汉的忠臣,如此护卫皇室,本侯知道众位的忠义之心,如今首恶已除,陛下命本侯出城劳军,周将军,你将这些人的姓名记下,rì后各有封赏!”众士兵都是欢呼雀跃,我手一挥,他们立刻又都安静了下来,我见小邓子拿着天子的符节走了过来,心中微动,等他走到近处,我伸手说道:“把符节给本侯!”

小邓子一愣,说道:“君侯,奴婢奉旨陪同君侯出城劳军,秉持符节自然是奴婢分内的事情,如何敢劳动君侯大驾?”我见他推脱,皱着眉冷声说道:“拿来!”小邓子咽了口唾沫,退后一步,说道:“君侯,你想枪天子的符节么?奴婢是奉旨持节,你······你······”小石头看着他,说道:“大胆!我家君侯乃是奉旨持节劳军,你不将符节交给君侯,是何居心?”小邓子只是盯着我,又退了一步,这时候周胜之走上前一步,说道:“君侯,何必为了这等小事生气?他是个奴婢,拿着符节自然是合情合理,若是君侯拿着,便是丧失了身份。”我冷冷看着小邓子,哼了一声,说道:“周将军,咱们这就出城。”周胜之嗯了一声,当下有士兵将马匹牵来,但是我见小邓子竟然有宫中的车驾,登时皱了皱眉,说道:“本侯要乘坐车驾!”小邓子闻言身子一抖。

周胜之微微皱眉,上前说道:“君侯,这······”我看着他,问道:“周将军,吕产如今死了,只是本侯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带着将印,你方才······”周胜之面sè一变,说道:“君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末将私吞了南军将印?末将并没有发现吕产的身上带有南军将印······”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突然笑道:“可能吕产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忘在府中也说不定。”周胜之点了点头,自此无话,我上了车驾,小邓子瑟缩着走上了车驾,小石头也走了上来,却是横了他一眼,站在车家里。

车驾缓缓动了起来,过了小半个时辰,车驾忽然停了下来,我微微皱眉,看着这是宫门的地方,想到还有一个长乐卫尉吕更始,不禁微微有些头疼,前面周胜之在马上喝道:“前面是何人,竟敢拦下朱虚侯的车驾?”只听吕更始的声音喝道:“是刘章?刘章,你给我滚出来!”我苦笑一声,从马车里面下来,看着持剑而立的吕更始,皱眉说道:“如何?”吕更始看了看后面站着的士兵,神sè有些激愤,怒喝道:“你们······你们杀了相国?这是要造反么?!”我冷声说道:“吕产带兵进入未央宫,想要作乱,本侯率军保护陛下,何来造反之说?反倒是你,怂恿相国大人谋反,如今又拦截本侯劳军的车驾······吕更始,你这是要造反么?”

吕更始大怒,说道:“哼!我说不过你······我不管是谁造反,但如今你杀了我伯父,我要为他报仇!”说着挺剑刺了过来,但是他还没有刺到我的面前,周胜之已经跃马跳下,横剑拦住了他,口中说道:“君侯,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种小角sè,有末将一人就够了!”说着挡住了吕更始刺来的一剑。吕更始那种花拳绣腿的,如何能跟周胜之相比,不过十几个回合,吕更始被他一脚踢翻,随即几个士兵上前拿住了吕更始。吕更始破口大骂道:“刘章,你这个卑鄙小人,只会拿旁人当做挡箭牌,自己躲在后面!你当初杀了我表兄,如今又杀了我伯父,你有种就将我杀了,否则rì后我定然让你后悔莫及!”

我皱了皱眉,周胜之喝道:“你这个小子,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敢冒犯君侯,真是罪该万死······来人,将他杀了!”我心中一跳,叫道:“且慢······”后面小邓子将符节一摆,说道:“快动手······这种人留之无用,快快将他杀了!”我听他无故竟然撺掇这些士兵,不禁一阵大怒,还没有来得及指责,却听到吕更始惨叫一声,已经被人割断了咽喉。原来这些人看到小邓子手中拿着天子的符节,听他如此吩咐,竟然信以为真。吕更始犹自睁大了两只眼睛,似乎不能相信这些人真的敢杀了自己。我触到他黑sè的眼眸,叹了口气,见吕更始的手下侍卫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便不再理会,说道:“启程,去北军大营!”周胜之扬声叫了一下,却是对着车驾上的小邓子使了个眼sè。

我将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微微起疑,心道:“他们两人难道认识?或者是周勃和这个小邓子认识?”一时心中摸不着头脑,但是我怎么看这个小邓子都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我自己又说不上来。我一直想着今rì的事情,车驾经过玄武门的时候,倒是没有经过盘查就放行了,只是没有看到兴居和离朱的身影,车驾出了长安城之后就行得极快,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已经来到了北军大营的营地,但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一片漆黑,只看到黑夜之中十里大营绵延的火光,煞是壮观。

我见军门守卫又森严了一些,知道周勃办事谨慎,早已经有军士进去报知周勃,等我们到了军门的时候,周勃以及领着一群将官走了出来,拱手说道:“恭喜君侯凯旋归来!”我笑了笑,没有提未央宫的事情,想着此处已经有了周胜之,就算是我不说,他也会全盘告诉周勃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周勃见我笑着不说话,也是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通子,面sè隐隐有些异样,但随即他就看着周胜之,问道:“胜之,未央宫如今情势如何?”周胜之径直上前说道:“回太尉,逆首吕产已经伏诛,吕氏在未央宫的党羽也都一网打尽,陛下和几位皇子也没有什么意外······”周勃咧嘴笑道:“哈哈哈哈,这都是君侯带着你建立的奇功,功劳全都在君侯身上,你这小子,还以为自己真的有多大本事?”周胜之赧然后退。我看着周勃笑着向我示意,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笑容里面尽是虚情假意。

周勃却再也没有说什么,他似乎刚刚看到一旁的小邓子,面上挂满笑容,说道:“这位公公是从宫中来的么?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小邓子低头说道:“太尉所说不错,奴婢正是陛下派来犒赏将士的特使。陛下念及众位将士的拥戴,才能保得大汉社稷,因此对太尉很是倚重,希望太尉能够为陛下出力,肃清逆党!”

周勃闻言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肃清逆党之事,特使不用忧虑,一切都在末将掌握之中······”我面sè一变,只见周勃皱着眉头,说道:“末将所担忧的,唯有一个吕产而已,如今吕产既然已经伏诛,那吕氏便如同是失去爪牙的猛虎,没有什么可怕的。吕氏犯下滔天罪行,不杀尽不足以平民愤!胜之,你带人去长安城中,将吕氏满门抄斩,不必容情!”我乍听他这么说,心中巨震之下,身子一晃,上前一步道:“太尉,你说什么!你忘了当初你和丞相答应本侯的事情了么?!吕氏虽然有过错,但如今既然已经胜券在握,何必再枉杀无辜?”

周勃冷笑道:“无辜?!吕氏无辜,那我们这帮朝臣忍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朝臣何辜!今rì形势已然明了,当rì吕氏掌权,便似我们掌权,当rì他们没有杀了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所以才有今rì身为俎上之肉的一天,你难道要朝臣重蹈吕氏的覆辙?君侯,朝臣和吕氏乃是水火,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于朝堂,你想放过吕氏,怕是所有的朝臣都不会答应!”我冷冷哼了一声,小石头拉着我胳膊,怕我和周**了争执,我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心道:“难道我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吕氏被杀的命运,吕氏若是伏诛,那就是和历史没有丝毫的差错,我呢?我的惊天计谋难道就这般······胎死腹中了?!秀娘······我答应过秀娘要保存吕氏,如今······”我想到秀娘,心中更加急切,但是看着周勃四周站着的将士,我无声地笑了笑,黑sè的眼眸看着周勃,一字一字地道:“周勃,你难道想忘恩负义!”

周勃看了看我的右手,皱了皱眉,说道:“君侯,不是末将想要忘恩负义,而是大势所趋,自来争权夺利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断然没有放自己的对手一条生路的道理,朝臣都认为是吕氏该死,君侯难道想逆天而行?”我哼了一声,说道:“本侯并非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陛下已经原谅吕氏所犯的罪行,特命本侯持天子符节过来犒赏将士,便是为了此事。如今事情已然平息,周勃,你难道要违抗皇命?”周勃一愕,很是为难。我转身看着小通子,却见他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君侯怎么说自己是特使?陛下明明是命奴婢持节,现在符节在奴婢的手中,君侯还这般诓骗太尉······”我闻言大怒,喝道:“你说什么?”周勃看了看小通子,不明白他为何要帮自己,一时来不及细想,大声说道:“君侯,你若是想要替吕氏开罪,大可不必假冒天子的名义,君侯久在朝廷,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我听他如此污蔑,竟然说我假传圣旨,心中狂怒,猝然拔出宝剑指着他的咽喉,周勃神sè不变,但是周胜之等一众将士却变了脸sè,我冷冷说道:“太尉,请你收回方才说的诛杀吕氏满门的话!”周勃看了我一眼,随即嘴角一牵,说道:“君侯若是想杀了末将,就请动手,但是让末将收回自己的话,哼······”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闭上了眼睛,我瞪着他,眼中直yù喷出火来,但听他如此说,我也是无可奈何,周勃看着一旁的周胜之说道:“胜之,你带一千人去长安,全力捕杀吕家之人!”

周胜之面sè为难地道:“可是,父亲你······”周勃淡然说道:“不用管我,为父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一丝怨悔!而且能够死在君侯手中,这是为父的荣幸,你自去就是!”周胜之一时看着我,一时看着周勃,不知道该怎么办,小通子忽然上前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周公子还是没有听清太尉的意思么?如今刘章逼迫太尉,任谁也救不了他,但是若是公子你现在带人去长安,刘章必然心神大乱,等他失了方寸,那时令尊就安全了!”周胜之一愕,看了看周勃,良久,军门前一片死寂。

周胜之忽然咬着嘴唇,长声喝了一下,顿时一队将士出列,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浓眉一皱,骑马飞奔而去,将士也都跟着他折回长安。我看着周勃,厉声说道:“周勃,你这么做,可有问过陈平?”周勃冷笑道:“诛杀吕氏的事情,末将还需要问他?”我冷笑着点头,但指着他咽喉的剑尖却纹丝不动,周勃面sè始终都是淡淡的,丝毫不以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为意,我虽然气愤,但是见他如此,也不禁心中佩服,周勃看着远去的将士,忽然冷笑道:“君侯,你难道不担心吗?”

我被他这么猝然一问,皱眉说道:“担心什么?”话音未落,一旁的小石头突然惊叫道:“公子,夫人······夫人也是吕家的人!”我顿时醒悟,但看着长安方向的烟尘已经散尽,心中急怒,收回长剑,冷冷说道:“周勃,若是秀娘出了什么事情,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让你生不如死!”说完我回身跨上骏马,一勒马缰,那马匹痛嘶一声,原来我心神巨震之下,却是将马嘴扯破,整个马嘴里都是血沫子,等小石头爬上马背的时候,我已经飞奔出一里之外了。

周勃见我远去,忽然身子一抖,只觉自己身上全是冷汗。方才强忍着我无边的杀意,他虽是久历战阵的大将,如今回想起方才的情势,也是不自禁的一阵心寒,他看着我远去的方向,心道:“这次,长安会有什么变故呢?刘章的逆鳞已经被触犯,他若是任xìng起来,怕是真的会将大汉的社稷毁于一旦,代王,你果真有通天手段么?”他这般想着,心中却满是担忧。正在此时,一旁沉默的小通子突然开口说道:“太尉,请你拨一百人供我听用。”周勃看着他垂首敛目的样子,但是说话却傲气十足,不禁皱眉说道:“你是陛下派来的特使,自然是待在军营之中就好,要兵士何用?”

小通子抬起头,反问道:“太尉,谁说奴婢是陛下的特使?你来看看这个······”说着从里面衣襟里取出一块玉牌,周勃一看,神sè大变,心道:“原来如此,他竟然也是代王的人,他手握如此重要的印信,自然是代王得力的心腹······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代王竟然在宫中安排了这颗棋子?唉······”他看着眼前秀气如同孩子一般的小通子,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待在朝堂上了。

我策马往长安城赶过去,一路上只是想着秀娘,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这样一来,心中更急,马鞭狠狠摔打在马臀上,我仍觉得跑的太慢。一刻的时间如同挨过了一年一样,心中狂呼道:“秀娘,你千万不能有什么事情,不然······不然······”

马匹堪堪跑到距离长安一里的地方,小石头忽然惊叫一声,我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指着长安城的方向,面sè震惊。我转头看去,只见从长安城中慢慢升起一阵黑烟,虽是在夜幕之中,但是仍然醒目无比。我心中顿时闪出一个想法:“不好!······难道他们已经开始屠杀吕氏?!”小石头催马赶了上来,说道:“公子,你看城门的地方!”我看向城门,却见有不少百姓成群结队地出来,不禁心中一跳,勒马站住了,小石头也挣扎着将马强行停了下来,好不容易等马停下,他也是抱着马脖子呼呼喘气。他喘息了几口,又道:“公子,看样子,城中已经乱了,不能贸然进去,再说公子想要救吕氏,只凭借一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不如去城门处找三公子来,他手中有城防的五千人,若是公子能够带同五千人,那么事情就大有可为了······”

我看着人cháo不断涌出,但是心中却有些迟疑,口中说道:“只是,若这样的话,那不就是等同于造反?”小石头大急,说道:“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可以犹豫?要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你这般犹疑,再晚一些,吕氏被屠戮殆尽······那时就悔之晚矣!”我听到他说“悔之晚矣”这四个字,身子一抖,大声道:“不错!你说的不错······断不可以做异rì后悔的事情!走,咱们立刻去北城门!”小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又策马跑了起来。

来到城门近处,汹涌的人群仍旧不断从城门出来,我听着这些人口中说的杂乱无章的话,这些人惶惶然之下,说话也不连贯,只是听出城中大乱,要连夜离开等等。我和小石头弃了马匹,绕着城门墙壁慢慢挨进了城。刚进城,便遥遥看到兴居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过来。我眉头微皱,兴居疾步走了过来,口中说道:“二哥,我等你多时了······”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正在四散的民众,大声喝问道:“怎么回事?!你负责长安九城的防卫,如今却是这样一番景象,你如何解释?”兴居虽然慌乱,但是见了我之后,慢慢镇定下来,说道:“二哥,长乐卫尉造反,在长安城四处屠戮手无寸铁的民众,我也命兵士拦了,但是百姓蜂拥而至,我······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大开城门,任其逃命······”

我听了之后,惊道:“什么?长乐卫尉造反?!我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事情,如何只是出城一次,竟然······竟然有这等事······”兴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有人煽动长乐卫尉,说吕更始是朝廷官员,却这么轻易就被人杀死,而且吕产也是死的不明不白,便是有人要造反。长乐卫尉不分青红皂白,就跟着去斩杀朝中大臣及其亲属······”我眉头紧皱,看着眼前四处起火的长安城,只觉得如同梦幻一般。心中隐隐一个念头想起,却总是抓不住,一时立在原地,皱着眉头想着。

兴居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急道:“二哥,你说话呀?现在该怎么办?”我看着城中四起的黑烟,问道:“留侯府如何?”兴居一愕,说道:“我也不知道······”一旁的小石头听了十分不乐意,说道:“公子,你现在该担心的是夫人,张辟疆今rì不来,那便是他负义,这等临阵退缩的小人,不配公子去担心!”我摇头说道:“我说过了,他不来,自然有他不来的道理,你不用再说······”我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却见一匹马飞快地跑来,马上之人却是离朱,我顿时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迎上前去,还没等我开口说话,离朱已然说道:“君侯在此处,那便好了······长乐卫尉围攻侯府,府中侍卫就快挡不住了,末将前来向三公子请兵!”我身子一震,脑中瞬间空白,兴居喝道:“岂有此理!······离朱,你带所有的城防士兵去侯府中,将那些卫尉全都杀了!”离朱一愕,我断然道:“不能!”

兴居不能置信地看着我,说道:“二哥,你说什么?现在嫂子有难,你不让我去救她?!你······”我拉着他,喘息着说道:“城防断然不可失去!······但是城外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周勃又动向不明,若是你我兄弟受制于人,那此番定乱的大功便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你明不明白!”兴居看着我,没有说什么,但显然不像方才那么激动了,我见他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说道:“你现在下令驱逐百姓,关闭九门,留下一半的士兵守城,我先带五十人去府邸,你带剩下的大队人马,去长安城内,若是见到长乐卫尉,杀无赦!”兴居看着我,眼神惶然,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吩咐传令兵。

我看着离朱正号令着一群士兵,心中略略放心,这些城防的卫兵他已经带了四年之久,号令自然严明,而且也不像寻常的兵士那样,虽然只有五六十人,但凭着我心中的锐气,我自信可以胜得过十倍的敌人。这时候长安城里尽是百姓的哭闹声,兴居下令之后,城门缓缓关闭,没有来得及出城的百姓都是惶然散去,躲在隐蔽处瑟缩着。我心中一阵酸楚,看着长安城自建成以来第一次的动乱,忽然想起早已经去世的刘盈,眼前似乎有他模糊的身影站在长街zhōng yāng,目光悲悯又伤痛,而我却付了惠帝和高后的殷切期望,更是愧疚得无地自容。

我正在怔怔看着前方,离朱趋马走近,在马上向我拱手说道:“君侯,你要的人马已经点齐。”我看着身后的将士,天sè已经黑了,虽然他们手中都拿着火把,但是面容却看得不是很真切。我昂首看着这些人,大声说道:“诸位都是我大汉的砥柱,所谓养兵千rì用兵一时,如今长安动乱,正是诸君效忠的大好时机。你们随本侯靖难,杀尽叛乱之人,守卫长安!”离朱手一扬,喝道:“守卫长安,杀尽叛乱!”众人也都被激发出心中热血,纷纷扬起手中火把,大声叫道:“守卫长安,杀尽叛乱······守卫长安,杀尽叛乱!”我见兵士可用,长啸一声,勒马向侯府而去。

一路之上,碰到许多南军里的人马,这些人却是在长安城中大肆劫掠,长安商贾之家本来都是高墙大院,这些人便强行破门,抢掠财物。我微微皱眉,心道:“周勃派周胜之是来处决吕氏,为何要侵扰百姓?他平rì就看不惯商贾贪利忘义,难道要趁乱削弱商贾的势力?如此一来,我之前的提议岂不是有名无实?周勃,你到底想做什么?!”离朱却已经看得睚眦目裂,甩手杀了一个胸口处露出半截项链的士兵,其余士兵一愣之下,都是鼓噪着喝问。我微微皱眉,说道:“离朱,事有轻重缓急之分,我们如今是回府,不要多事!”离朱看着我,怔道:“可是······百姓何辜?!”我心中一痛,却是厉声说道:“本侯眼中没有那么多大义······如今先回去救急,你难道不听本侯的命令了?”他神sè一黯,却是收回了长剑。

我却是心急如焚,只是想着府中现在如何,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去看个究竟。府中虽说是有二十多个侍卫,可是毕竟难以顾得周全,而且秀娘如今怀有身孕,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我会后悔一辈子,想到此处,我纵马疾行,小石头紧跟在我身后。离朱听从了我的话,不再管街上士兵杀人之事,一行人去得好快,不过一炷香的时刻,朱虚侯府已经遥遥在望。但我的心中却是瞬间沉了下去,只见府门前密密麻麻地站着百十来个手执火把的人,府门已经起火,看来马上就要坍塌一样,而府中却是一片深邃的黑,没有一丝亮光,我在马上头一昏,几乎坠落下马,但是小石头却扶住了我,我没有一点感觉,心中只是想道:“难道······”

那一群人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响,都是转身看了过来,只听一人惊叫道:“刘章?是刘章!快拦住他!”我听那人声音,微一思索,便知道是淮南王刘长,心道:“此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往昔胆小如鼠,这等动乱之事避嫌还来不及,为何敢来冒犯我?!”但是形势危急,我也来不及多想,拔剑而出,冲了过去,那些兵士见我们一行来得凶猛,都是连连避让。片刻之间已经退到远离府门的地方,我见府中暂时没有危险,松了口气,而刘长奔跑不及,却是被他带来的人甩到了最前面。我纵马过去,举剑遥指着他,喝道:“刘长,你如何敢煽动兵士叛乱?难道你要祸乱我刘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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