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西就这样“师出无名”地成了高一(六)班的班主任,他自己和同学们且不说,家长们根本就接受不了——由体育老师出任课业紧张的高中班主任本就少见,更何况听说这位还是个一贯吊儿郎当的体育老师!
家长群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家长们坐不住了,纷纷相约到学校里来一探究竟。正好那天是体育课,陶西正带着全班同学在操场上跑圈,一群家长出现在操场上,围住他七嘴八舌地问:“你就是陶西?”“有你这么上课的吗,让学生玩命跑步。”“你以前当过班主任吗?”……

说来也奇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陶西在家长的包围中,显出了罕见的局促,居然只知道憨笑,一句贫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清楚:在家长们的心里,孩子的事比天大,怎么关心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就连自己都不放心自己,凭什么让别人放心!

安谧得到情报,第一时间赶到操场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展现女强人的手腕,却是陶西第一次对她感到服气,仿佛她是自己的救世主一般。安谧先让班长沙婉组织同学们回教室,看到同学们都离开了,才转向家长们,柔声解释:“家长们,你们的疑问我都理解。作为教务主任,我绝不会拿学生的前程开玩笑。我破格批准陶西老师当班主任是有原因的,他研究了一套结合体育让孩子们劳逸结合来提高成绩的新教学法。是吧,陶老师?”

陶西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头雾水地瞪着她。

安谧在他耳旁低语:“你最好能过了家长这一关,不然你我都会很难办。”

陶西的脑子飞转,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安谧,他的心就定下来了,忽悠人的本领又复苏了,他边头脑风暴边信口开河:“美国生物运动学家贝比鲁斯曾经做过实验,证明大脑最好的休息方式,不是睡觉,也不是发呆,而是进行适度的肢体运动,在有效运动的配合下,可以提高大脑50%的活跃度……”

家长们不知不觉地被他的演说吸引了,有几个甚至表示赞同,开始点起头来。

陶西继续胡扯:“生物运动学正是我专攻的方向。我花了十年时间去研究并实践,终于找到了运动与学习完美结合的方法。我会利用这个方法为学生提供科学的课程规划,提高学生的成绩。请家长们放心!”

家长们似乎都被陶西的这套“运动+学习”的教学理论说服了。只有一位家长提出了疑问:“你说得是挺好,可谁能保证不是纸上谈兵呢?”

安谧这时接茬一锤定音:“这样吧,我们给陶西老师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出具一份详细的教学计划。我们一定会给家长们一个交代,长郡高中不会养没有真才实学只会耍嘴皮子的老师!”

什么?教学计划?!贝比鲁斯是棒球球星,以上都是自己顺嘴忽悠的啊。陶西在家长们的纷纷赞同中明白了:安谧根本不是来搭救自己的,而是专门来给自己挖坑的!

安谧给他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要知道他平生最喜欢身体运动,最讨厌的事就是写文件,要不然当初还不如答应他爸去……

陶西趴在办公室桌上,过了大半天工夫面前还是白纸一张,只是脚下多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废纸篓。

白舟走过来看了看,问他在干什么。陶西扬起一张生不如死的脸:“巫婆不是要我写教学计划吗?”白舟温和地笑了笑,捡起一张落在纸篓边上的纸团,展开来看,“会尽量提高全班同学的成绩,争取在期末考试时让大家都考得更好……”白舟向上推了推眼镜,担忧地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的教学计划……能行吗?”

陶西盯着白纸抓耳挠腮:“小白,帮个忙。”

“怎么了?”

“今天幼儿园要求下午6点之前把孩子都接走,现在都5点了,我肯定写不完这个教学计划……”

“嗯,我明白了。”

“太好了!那麻烦你……”

陶西兴奋地起身之后却发现白舟已经没影了,陶西郁闷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吼道:“不是要你帮我接果果,是叫你替我写教学计划啊!”

陶西颓废地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白纸,欲哭无泪。

“叮铃铃”,仿佛心有灵犀,手机这时候响了。救星来了?陶西不顾一切地接通了电话,也不管那是个陌生号码。

陶西满怀热情地:“喂?”

电话那一头传来霸气的声音:“陶老师,我是邬童。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邬童承诺说,他可以帮陶西搞定教学计划,效果保证让家长们满意。交换条件是——陶西答应重建棒球队。

陶西考虑了一下,倒不是相不相信邬童能够搞定教学计划的事。虽然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他也看出了邬童是那种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开口的人,而是……他忍不住问邬童:“你之前不是一直躲着班小松吗?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重建棒球队的事?”

邬童一如既往酷酷地回答:“我在意的不是棒球,只是不想让班小松没完没了地缠着我。”

陶西笑了一下,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不想让他缠着你,还是不忍心看他的梦想落空?”

电话那头的邬童没有回答。他不想嘴硬,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承认。

昨天晚上,他去了班小松家。这是他第一次到同学家做客。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到非邬家世交富二代的家中做客。之前他也去过邢姗姗的家里,见识过邢家父母对女儿的无限宠溺。但是班家却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在那栋温馨的、楼上住人楼下开面馆的小房子里,他见到了班小松的爸爸妈妈,听班爸爸讲过去那些打棒球的故事,也吃到了班妈妈亲手做的“全垒打元气牛肉面”。现在他终于知道,班小松那份甩不脱打不死的阳光来自何处。

从来没嫉妒过任何人的他,居然有点嫉妒。但随即,嫉妒被理智压下去,他决心守护班小松的阳光。因为这份阳光不属于任何人,而只属于爱。

他千年不遇地主动拨了爸爸的电话,请爸爸让常青藤毕业的秘书小王写一份教学计划。爸爸喜出望外,当然立即就答应了。

临挂电话的时候,爸爸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冷冷地回答:“等我妈回家的时候,我就回家。”

邬童当晚就将小王发来的教学计划邮件转发给了陶西。常青藤的高材生果然不是盖的,条理分明、言简意赅,还中英文双份。陶西也不得不承认这份教学计划写得真是高明!比自己写得高明多了——只除了这一句:“向家长们承诺期末全班成绩全B以上。”

陶西打电话问邬童:“你这也是在给我挖坑吗?”

邬童难得耐心地解释:“教学计划写得再好,也不如给家长们一个承诺。”

这说得倒也有道理,陶西接受。毕竟,全B听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他挂上电话,又将教学计划仔细看了一遍,调整了几处,这时他身旁的小女神发问了:“教学计划是什么?”

果果头上戴着一个兔耳朵发卡,活像一只眼睛圆溜溜的小兔子,她又拿着一个大号的兔耳朵发卡戴在陶西头上。

陶西就这样戴着发卡,意气风发地给果果解释:“教学计划就是给家长一个承诺,比如期末全班同学的成绩都能提升,全部能拿到B以上。”

果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小脑袋盘算盘算,觉得小陶子这回说得不对。小陶子最近总是忧心忡忡的,她知道,是因为小陶子当了班主任。当班主任也像当小朋友一样,要表现好才能得小红花。拿全B没有全A好,A比B大,果果已经开始学英语了。

第二天早上,果果起床的时候,看见陶西趴在电脑前睡着了,电脑的屏幕还亮着。果果凑近看了看,陶西睡得正香,一点儿也没听到她的动静。

果果又看了看电脑,上面是陶西凌晨时改好的教学计划。整个教学计划里,果果只认识一个B字,不过这就够了。她伸出胖胖的小手,不熟练地将B改成了A。这下小陶子可以得小红花啦!

陶西没有得到小红花,陶西现在只有一颗抓狂的心。安谧如此“安慰”他:发出去的教学计划,泼出去的水,家长们都满意得不得了,让她怎么开口对家长说一切只是一个低级错误?

陶西的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安谧则面带“温和”的笑容:“没关系,一步步来,这次月考先争取达到一门全A。”安谧满脸“诡计得逞”的笑容让陶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师们除了白舟,没有一个人同情他,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呦,陶老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回可要好好看看陶老师是怎么拍摄科幻大片的。

说来也奇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陶西血液中的体育竞技精神反而被激发出来了。不就是全A嘛,就陪他们玩一把。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叫运动精神。

陶西越想越兴奋。对!反正棒球这辈子是打不了了,就把高一(六)班的班主任当作自己的另一个赛场。这群孩子他已经带了一段时间了,他了解他们,也信任他们,他很清楚:高一(六)班潜力无穷。

别看陶西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对于教育,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有句很有名的话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陶西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兴趣还远远不够,热爱才是最好的老师。兴趣,顶多能帮助人变得有趣;而只有热爱,才能帮助人成事,能够以所做的事情立足于这个世界。

那么,有可能每一个学生都热爱学习吗?当然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所有人都热爱的东西只有一个:自由。

自由有很多层面,精神上的自由、物质上的自由,无论哪一个层面,都离不开知识带给人的见解、能力和社会地位。而这个,只有过来人看得最清楚。孩子们还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自由,只是暂时的,建立在父母供养的虚幻层面上,一旦他们在该走入自由之殿的年龄没有走入,自由之殿的大门就可能永远对他们关闭了。

一个教师最大的责任,就是让孩子们认清这个现实。这是自主性学习的基础。想明白了这一点,陶西决定,给高一(六)班来一堂前所未有的体验课。

这座草莓园距离市区太远了,虽然出发的时候是一大早,但到达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正空了。其结果就是整个高一(六)班都被困和热两座大山同时压迫,对把他们带到这儿来的陶西敢怒又敢言。

焦耳第一个受不了,他胖,最怕热,这难道就是陶老师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吗?他擦了把汗问:“陶老师,你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干吗啊?”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在“地方”前面加个“鬼”字。

接着发牢骚的是漂亮时尚的李珍玛,“太阳这么大,底妆都花了好吗?”她不停地用手扇着脸,抱怨着,“热死了!热死了!”

陶西含笑扫视了一圈,从汗流浃背的焦耳,到香汗淋漓的李珍玛,再到满面兴奋的班小松和看起来依旧淡定的邬童和尹柯,大声说道:“今天,是我们的课外体验课,大家要尽情放松,享受大自然的馈赠。现在,去——摘草莓!”

奇怪的是,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同学们真的开始享受陶西安排的这堂特殊的体验课了。汗出透了,也就不再觉得热。草莓园里绿植环绕,间或有着鲜红的果子,蝴蝶蜜蜂翩翩飞舞,让长久以来为学业所累的心注入一口新鲜氧气。学霸们忘了书本试卷;学渣们也忘了电脑游戏;不和的男生忘了嫌隙;爱美的女生也忘了容貌的包袱。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摘草莓,男生们则开始一小簇一小簇地嬉笑打闹着。

陶西手持一把蒲扇蹲在田间,一副标准的老瓜农LOOK(装扮),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快乐和友谊,这是本课的第一小节。

同学们用篮子装草莓,再把篮子里的草莓倒在大筐子里,直到装满了两个大筐子,陶西拍拍手宣布:“同学们,我们现在要把这些草莓装袋,然后拉到街上去卖!卖的钱,将全部分给大家!这可是你们自己亲手赚的第一桶金,大家要加油!”

他每说一句,就迎来同学们的一阵欢呼。卖草莓!赚钱!分钱!每一样听起来都这么带劲。大家开始觉得这个新班主任还不错了。大家高高兴兴地来到集市上,找了块空地把草莓摆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卖草莓。胆大脸皮厚的像班小松,直接拿着篮子就找路人兜售上了;也有脸皮薄的同学,就在草莓陈列上做文章,把草莓摆放得整齐鲜亮。他们的草莓确实又新鲜又便宜,所以销路很不错。

陶西继续摇着他的蒲扇,蹲在草莓摊子后面观察这些孩子。他高兴地看到:社会这个课堂确实与校园里的课堂大不一样,在这里,孩子们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教育。班小松找了几个路人之后,开始懂得了什么叫“目标客户”,不再在行色匆匆的年轻人身上浪费时间,而将目标对准了挎着菜篮子的阿姨们;那些害羞的同学被班小松的成功所鼓舞,慢慢地开口吆喝、自如地与人讨价还价;邬童笑得一点都不酷了,那么温暖;尹柯则迅速找到了学霸的定位,成了一台“人肉计算器”,迅速提供各种买卖双赢的解决方案……

目标明确、坚持、自信,这,就是本课的第二小节。

陶西看着越来越浅的草莓筐子,吆喝了一声:“就快成功了啊,同学们,就差一步了!再接……”他剩下的半句话噎在嗓子眼里,因为此时一辆黑色轿车一个利落的摆尾,停在他的草莓筐子前,从里面下来的是衣服黑脸更黑的安谧。她明显压抑着怒气,沉着声音对班长沙婉说:“立即组织所有人回学校!”

眼看所有的同学都上了停在路口的大巴,安谧这才回头将炮火对准陶西。她真的从没见过这么恶劣的老师、恶劣的男人!才帮他解决了“家长围城”事件,他又整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她愤怒地责问:“家长们辛辛苦苦地把孩子们送来读书,你却把他们拉出来干这种事情!”

陶西还不解了:“什么叫这种事情?卖草莓很见不得人吗?”

他这压根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安谧气得噎了一下,继续说:“你私自带学生出学校,根本没有考虑安全隐患。如果有学生出了事怎么办?受了伤怎么办?我会按照校规给你严肃处分!”说完就自顾自地上车,开车绝尘而去,她从后视镜里看着被丢在尾气里满面呆滞的陶西,多少觉得出了一口气。

课上到这里算完了吗?才不呢。最重要的一小节在最后。第二天,高一(六)班正在教室里集体讨论焦耳带来的陶西被学校处分的消息,陶西出现了。

他看起来还是那副样子:轻松、愉快、吊儿郎当。不知怎么的,现在同学们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心里有底,觉得想笑。

果然,陶西压根没提处分和安谧的事儿,笑容满面地问大家:“同学们,你们知道自己昨天一共赚了多少钱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一齐转头看尹柯。尹柯不负众望地回答:“理论上,我们只需要用(出售单价×销量)-(收购价×收购量),就能算出最终利润。但是这个公式中所有的数据都具有不确定性,不可能通过计算获得总利润。”

好严谨好学霸的回答。陶西把尹柯所说的公式写在黑板上,赞同地说:“没错,但是,出售单价是多少呢?”

班小松迅速接口:“本来我们是按20元一斤卖的,但后来好多人讨价还价,有的17元,有的18元……天哪,这计算量太大了!”

陶西点点头:“对,计算量太大了。而且,就算我们统计出了出售单价,那销量呢?称重量的时候,我们能确保每一颗草莓都是按照实际重量卖出去的吗?但是,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可以知道我们赚了多少钱,那就是——数一数!”

他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把一袋子钱豪气干云地倒在讲台上。“我已经数过了,2700多元钱。如果你们哪天需要钱了,就按昨天那么干,一个月挣上一两万完全没问题。”

在同学们更加响亮的欢笑声中,陶西刻意停顿了一下,直到教室里安静下来。他准备进入正题了。他放慢了语速,郑重提问:“同学们,经过昨天的生活体验之后,你们会觉得在街上卖水果是份丢人的工作吗?”

大家纷纷摇头。

陶西欣慰地说:“对。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为社会创造了价值,就值得尊重。现在我给大家布置一个作业,它不是一道考试题,却比所有的试题更加重要。很多大人告诉你们,现在的努力是为了考上好大学,考上好大学是为了找到好工作。但是行业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么,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啊,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每天都在读书的少年们,却可能很少有时间停下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也可能是不敢去细想,生怕答案会令自己丧失学习动力。毕竟,随波逐流,比硬要追寻意义容易得多。

高一(六)班的同学们在班主任陶西留下的问题里,度过了思考的几天。直到几天后,陶西亲自揭晓了这个答案。正好那天有体育课,他让全班在操场上集合后,大声问:“怎么样,想清楚了吗?你们是为了什么而学习?”

班长沙婉抢先回答:“是我爸让我学习的!”

她的答案引发了一阵哄笑。但这哄笑里没有什么嘲笑的意味,因为,大多数人的答案,都是与之类似的。很多人学习,就是为了让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亲人感到满意,做一个所谓的“好孩子”。

焦耳补充道:“为了考个外地的大学,让爸妈不能再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唠叨!”

他的回答获得了不少掌声,一方面是因为有很多人感同身受,另一方面是因为,同学们中的不少人都见识过焦耳他爸——前教务主任焦安的唠叨。

见没有人再回答,陶西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为什么学习,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我只说说我自己的想法。邬童——”他用眼神示意,“做投球动作!”说着,捡起一副棒球手套和一个棒球扔给邬童。

邬童还是用他一贯懒洋洋的表情戴上了手套,正准备投球,却被陶西的话定在了原地。

“快速球。”

邬童皱了皱眉。他是优秀的投手,经过专业训练来隐藏自己的投球意图,他相信自己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就泄露了身体语言。

他迅速换了一个投球准备动作。

没想到,陶西也迅速改口道:“下坠球。”

又中。邬童不信邪,再次换了个动作。

“慢速球。”陶西再次一语中的。

班小松好奇地看着他们俩,问道:“邬童?”

邬童点点头,告诉大家:“全猜对了。”他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他希望陶西快点揭晓答案。

陶西不慌不忙地说:“怎么看投球准备动作?这就要用上生物解剖学知识。大家看我的手,准备投快速球时,附着在桡骨上的指总伸肌会因为用力而鼓出。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很高深?”

同学们使劲点头。

陶西继续说:“但是,如果我没有好好学习,那我就只能这么说——”他装出一副无知状,“大家看!这块肌肉会鼓起来。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我的教练是这么告诉我的!呵呵。”

大家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陶西总结道:“学习能让我变成一个更有用的人,一个有更高级趣味的人,所以我喜欢学习。我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以后赚大钱而去学习,我是因为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可爱而学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任何人强加给我的。”

同学们若有所悟,互相看看,然后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对少年们来说,陶西的这堂“引导式教育课”,比家长们日复一日的说教更容易唤起共鸣。因为人在年少的时候,更多的是通过看自己来看这个世界。我们并不真正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我们很清楚,我们希望在这个世界里的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活到后来你会发现,这一生,你无须对任何人交代,唯一需要交代的人是你自己。无论你选择怎样活,不过走过短短的数十年,在宇宙的永恒中犹如蝼蚁、犹如昙花,不值一提。

但于你自己来说,这就是全部了。如云般绚烂也好,如泥般愚昧也罢,时间一到,都如灯灭,再也无法挽回。即使如佛家说的有轮回,再世为人,又不知要待多少个轮回之后了。

既如此,走一趟,总要走得神志清明。而要神志清明,不揣一颗糊涂心混过这珍贵的一世,就非得靠学习、靠知识不可。

这一天,很多年轻的心沉静下来;这一晚,很多年轻的心注定不能成眠。因为他们第一次得到了尊重,陶西将思考的权利之棒交到他们手上的同时,也提醒了他们:这是他们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人生,他们必须慎重地走好每一步。

除了高一(六)班的几十双眼睛,还有一双眼睛从头到尾看到了陶西的“引导式教育课”。

那双眼睛属于安谧。她在校园的摄像头之后,默默地看完了这一切,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有一点懂得陶西。他的举动,也许不是轻率不负责任,而是用心良苦。包括他设计了这一切,甚至自掏腰包带孩子们出去摘草莓。虽然上一次蒙家长们所用的“生物运动学说”纯属扯淡,不过这个陶西当起班主任来还是走心的,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也许,是自己太过武断了?也许,他并不像自己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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