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弥漫在大荒村的道头巷尾,即便师父能感知其流向也无法锁定妖的位置。
师父:(“接下来就是碰运气了。如果妖怪脱离人躯出来害人,一定能感觉到更强烈的妖气。在此之前,我就顺着妖气的走向找找线索吧。”)

夜深了,老者穿梭在村子的小路间。

大荒村的暮chūn之夜,充斥着破败和死亡的气味。

不时吹过的chūn风却刮起一张张纸钱。

师父:(“这村子还真是惨啊。每走过几乎人家都能看到废弃的屋舍。

多半不是因为妖怪,而是逃荒或者饿死了吧。

这只妖怪确实会挑地方。

瞄准了村里不会来什么像样的术士,打算这么住下,这里大吃特吃吗?

但是遇上我,你的运数也算到头了。”)

妖气的走向变得清晰了。

师父在一条巷子前停住了脚步。

师父:“就是这里了。”

师父的目光一瞬间击穿了整条巷子。

巷子不是很深,大概有七八户人家的样子。

他已经是锁定了目标的箭,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了。

师父:(“即便是捉妖,也不能半夜跑到村民家里去挨个确认。

明天让村长把这几户人集合起来,事情就好办了。

身份败露,妖怪必然会孤注一掷垂死挣扎。我也得预先准备一下。”)

短暂的考虑之后,师父决定找一个空旷的地方除掉妖怪。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对手并不上档次。

但并不清楚妖怪的具体种类和能力。

对于准备捉妖的术士来说,情报的匮乏可能是致命的。

即便经验丰富的大宗师也不能轻敌。

妖怪是千奇百怪的,所以才叫做妖怪。

有些妖怪比人的寿命长得多,也更聪明。

面对未知的敌人,捉妖术士必须谨慎再谨慎。

师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yīn阳术士。

他打定了主意。

要在揪出妖怪的第一刻疏散村民,并确认妖怪的类型。

但对于这次的对手,他感到有些不安。

并不是因为这只妖怪已经变得很强大。

即便更糟的情况,他也曾多次只身面对。

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常年的旅途劳顿加剧了他的衰老。

上次dú lì降服强大的妖怪,已经是与予丰相遇之前的事了。

术士根据研究的学问不同,种类也是多种多样的。

yīn阳术士并非是专职降妖的术士。

他们研修五象法术,与死者的灵对话,占卜吉凶。

而最主要的工作是超度现世的怨灵。

对一位垂垂老去的yīn阳术士来说。

贩卖驱邪避凶的符纸,实在比去镇邪捉凶轻松太多。

然而目睹了大荒村的惨象。

即便没有报酬,即便会辛苦,会有重重危险。

作为一个人的良知让他不能退避。

他甚至不会去抱怨。

因为天命已经注定,一旦邂逅的人和事。

并不是单靠自己的意愿就能与之斩断联系的。

师徒二人会来到这里,一定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独自行走在夜sè之中。

月亮被云影遮挡,时隐时现。

师父打量着街头巷尾,不时跃上枯树,四处张望。

沿着大荒村的主干道向前走,村里没有太多支路。

这里是个贫瘠的小村庄。

只要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村里的景象便一览无余。

村头有一片空地,与主干道相连。

看起来是集会摆摊的地方,但已经废弃了些时rì的样子。

师父:“这地方应该就可以了,明天让村长把那几户人家集中到此处吧。”

他从路边拣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在地上写开咒文……

翌rì,予丰早早从床上爬起。

对于他来说,术士的晨练是必修课。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沉睡中的师父,跳下床去。

予丰:(“好险,如果把师父吵醒了又要挨训了。

师父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了。”)

予丰打开自己的包裹,翻弄各种术士的小道具。

最后,他掏出一叠空白的符纸。

予丰:“好,今天就来试试写火灵符吧!”

舔了舔干掉的毛笔,予丰在白符纸上划拉起来。

很快,一张有模有样的咒符就写好了。

予丰手指夹住咒符,开始念咒。

不一会儿,火苗就从咒符zhōng yāng的“火”字燃起。

符纸很快便完全烧掉,空中仍留驻一团火焰。

予丰开始集中注意力,控制住这个火球。

予丰:“嗯,这次还蛮顺利的。”

他小手一握,空中的火球便熄灭了。

rì复一rì地重复着这些小法术的练习,予丰变得驾轻就熟。

术士所使用的五象法术,就是像这样把符纸作为引信。

最终把术士的灵力转化成风、雷、水、火、土五种不同的法术。

虽说只有五种,但根据术士的灵力强弱和使用方法的差别,可以有无穷的变化。

有些法术大同小异,有些则截然不同。

虽然予丰已经拥有自行开发新法术的能力,但他更执着于学会师父的法术。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老头会娴熟使用各种花招来抢夺饭桌上的美食。

而予丰在这种较量中从未占过上风。

予丰把掌握师父的法术作为在饭桌上战胜他的第一步。

当然,对于有上进心的徒弟来说,师父永远都是自己必须超越的那个人。

看到还在沉睡的师父,修炼结束的予丰开始不安分。

他的坏点子层出不穷,很容易便在符纸上找到了灵感。

类似的恶作剧也许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如此使用咒符或许还没有尝试过。

予丰再次拿起毛笔。

这次,他写了一张雷咒符。

一脸得意的样子,并不时地窃笑,

予丰把咒符折成合适的大小,塞进了师傅的鞋里……

大荒村的清晨安静得使人不安,甚至会使人疑为废弃的村子。

予丰看看窗外的景象,陷入了沉思。

予丰:(“就算除掉了妖怪,这个村子的生命也快走到头了吧。

村子会比村民更快地迎来死亡。

估计再有五年,这里就不会有人住了。”)

予丰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让他更清楚地明白生气的走向。

大荒村的井水开始干涸,花草树木也随之凋亡。

早在妖怪到访之前,这里就已经悄悄地走向终末了。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法则。

不仅人是如此,世间万物亦是如此。

这害人的妖怪,也只是想从一棵将死的树木上汲取最后一口营养罢了。

但生命是神圣的,将他人的生命作为资源一般攫取、践踏的行为决不能容忍。

这就也是师父不肯袖手旁观的原因之一吧。

屋里传来了老者的哈欠声。

师父的神情虽然疲惫而懒散。

但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神却像拉满的弓一般。

予丰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目光锁定住师父的脚。

只待师父穿稳鞋的那个瞬间到来,他便可以完成清晨的大杰作了。

予丰:(“好!好!快了!”)

师父的脚着实已经伸进了鞋里。

他一脸凝重,不曾感觉到鞋底潜伏着不速之客。

予丰便念起咒文,好戏就这么开场了!

顿时,师父感觉脚底发麻,接着又一阵刺痛。

鞋里的咒符把予丰的灵力转成了雷属xìng的咒法。

电流从鞋底直导天灵,师父瞬间被电得浑身发麻,一时动弹不得。

足底正是人体经络集中之所,细微的电流也能刺激到全身的神经。

予丰的恶作剧着实让师父吃到了苦头。

噼里啪啦!作为引信的那张咒符便化作了纸灰。

予丰又惊又喜,但动物的本能让他很快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师父从阵麻中回过神来后,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当!师父一记和尚撞钟般的拳头敲在予丰头上。

予丰“啊”地惨叫一声。

当然这只是琴瑟一曲的前奏,之后便是“嗷!”“好痛啊!”“饶了我吧!”“救命啊!!”的正篇。

予丰双手紧紧扒住师父的胳膊,而师父的双手正使出拧面团的力气捏住予丰的脸蛋儿。

师父:“臭小子,都什么状况了还有心情给我闹!”

予丰:“不就是个妖怪嘛!有啥了不起的?

像上次那样两道符就能搞定……痛!好痛!”

师父又给予丰来了第二记撞钟。

师父:“捉妖最忌讳麻痹大意,就算两只同类的妖怪也可能完全不同!

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长个记xìng!”

师徒两人的房间里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予丰并不是单方面挨打的小孩子。

他用灵活的身法躲来躲去,让师父费了不少力气。

一场恶斗之后,两人一头大汗,倚着床坐倒在地上,发出“呼……呼……呼……”的喘声。

短暂的沉寂之后,师父先开口说了话。

师父:“予丰,这次的妖怪不能大意了。”

予丰:“我估计是宿妖或厉鬼一类的东西,也可能就是化妖。

不管哪种都不难对付吧……

既然已经知道是低级妖怪,那就被确定在平常人也能对付的范围里了。

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师父:“恐怕没这么简单。

这家伙长期潜伏在村里,占有地利。

吃了十几个人的心肝,力量正盛。

恐怕已经达到了公然露面也会让村民们束手无策的强度。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这只妖怪仍然在隐藏身份,蚕食村里的百姓。

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予丰摇摇头,“不晓得。”

师父:“如果一个强盗时常公然闯进入住家户夺取财物,一定引来官府。

换成是一个小偷,隔三差五更换目标偷一把,闹出的动静则很有限。

没有被偷到的人家还会抱有侥幸心理。

一直持续下去,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入室强抢的强盗或者引来官府,或者把住户都吓跑,得不到多少财物。

小偷却可以常年累月地偷下去,获益的总和就大得多。”

予丰:“这只妖怪在耍这种心眼吗?”

师父:“它已经成功了。

现在还留在村里的村民就是打算靠时间,等妖怪自行离开。

长此以往,人心会麻木,只要事不关己便习以为常。

这只妖怪不仅狠毒,而且聪明,会洞察人xìng。

它还正变得越来越强,这种对手难道不可怕吗?”

师父冷静深刻的分析让予丰深感自己的不足。

对于术士来说,和鬼怪打交道是家常便饭。

然而越是资深的术士,越容易忘记捉妖是以命相搏的这个事实。

妖怪也是生命,捉妖便是要取其xìng命的大事。

生命是平等的,如果要终结其他的生命,便要有自己的生命被终结的心理准备。

师父是一位身经百战的yīn阳术士。

他的强大,予丰也见识过许多次了。

然而这样一位宗师却没有半点自满和轻敌,能一直冷静谨慎地面对一切。

这就是岁月的沉积带给他的稳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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