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老先生离去的背影,赵雅风心底忐忑不安,略带惶惶,这老头儿分明是为难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无亲无故?也是,他说了不信自己的解释。我每天都给他打扫书房,等下再去,岂不别扭的狠,心中想着,萌生了怯意,不想再去杨敬斋书房打扫。
但转眼又想到自己当着众多同学的面儿立下的誓言,自己若是不去,岂不是言而无信之辈?虽说除了这老头无人知道我是不是还打扫他的书房,将来即使有人问,自己也可以说谎。但赵雅风自幼跟着一位苦读圣贤书的流落书生做师傅,又怎么可能教出不君子的小人?

这般念想也只是在赵雅风心里过溜了下就被扼杀了,轻叹了口气儿,赵雅风起身直接去了杨敬斋书房。

“老师,学生来给您打扫书房了。”

轻轻敲了敲门,赵雅风在门外忐忑的说道。

“进来吧”杨敬斋如往常一样,仰躺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眯着,温和的阳光从窗牖照shè进来,铺满了老先生满是褶皱的脸庞,身边茶几上依旧摆着他那套金龙逐凤,白腾腾的热气儿从杯中冒出。

赵雅风进来,见老师躺在椅子上没有出声,便照旧的去壁阁里拿脸盆抹布,不想刚走过去,老先生却说话。

“雅风啊,你父母是哪里人啊?”杨敬斋虽然说话,身子却依然躺在椅子上,双目紧闭。

“回老师,我没有父母,自幼是师傅带大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赵雅风心下的生出一丝厌恶,忐忑之心早已消失,已经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就算你不相信,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麻烦。

“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姑且把我当做你父母吧,你可愿意?”杨敬斋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内心却是生出一股乞怜和孤独。

“这老头怎么了?就算有‘一rì为师,终身为父。’这种说法,但也没听说过老师强迫学生当自己儿子的吧,我与他认识不过三rì,他就要我当他儿子,即使现在是假装,也未免太唐突了吧。”赵雅风心中这般想着,虽然自己渴望有人爱,但也没这般随意吧,遇见个处处跟自己过不去的老头儿还当儿子,自己不是有病么?

“老师”赵雅风虽然越想越气,但又不好直接推脱,若是推脱了,自己已经说了自己没有爹娘,这下午的‘孝顺实践’找谁做去?想到这里,赵雅风又不由感到无奈,喊了声‘老师’便不再言语,静静地杵在那里。

“呵呵,是有些为难你了。也罢,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杨敬斋睁开眼睛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赵雅风,温声说完,又闭上了眼。

赵雅风听他这般说,本打算就此退却,早早打扫玩离开这儿,抬起头来就要答应,不想突然瞅见老先生闭着的眼角似有晶莹,静眼一看,金黄sè的晨光里,闪烁着几点jīng芒,那,大概是老先生的眼泪吧。

看到这番情景,赵雅风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顿了下轻声说道:“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着,直接叩拜在杨敬斋身前。

暮然,杨敬斋睁开了褶闭的眼皮,挺起身来,望着俯拜在自己身前的赵雅风,眼角涌上丝丝晶莹,滚滚的泪蓄在眼里。

“起来吧”杨敬斋和声说着,声音中多了一丝哽咽。

“老师”刚刚抬起头来,赵雅风便看见老先生如丘壑般褶皱的脸颊上多了两道泪痕,不由轻唤了一声。

“小风,我能这样叫你吗?”杨敬斋不再掩饰内心的悲苦,滚滚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纵然在一个学生面前失礼,也不能阻止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此刻念叨着‘小风’二字,哭得更加伤心。

“我有一个孩子,若是他还在,也该跟你这么大了,他,也叫小风...

”老先生期期艾艾的道出了一番过往。原来,杨敬斋以前也有个儿子,叫‘杨若风’。他的妻子,是南阳慕容世家老爷子的千金,慕容若兰。十六年前,天山上府大开学门,广招天下英才,二十五岁的杨敬斋正值青chūn鼎盛,又恰好在要求年龄之内,便报名参加了残酷的选拔淘汰。即使已经在天山学府下府学习一年,却依然堪堪入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杨敬斋遇到了以一套雪花飘零剑法脱颖而出的莫容若兰,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接下来那凶险万分的选拔赛,倒成了二人爱情的考验。二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最终获得入围天山学府上府的名额。

可惜,就在入府之rì,南阳慕容世家传来噩耗,慕容世家的老祖宗,慕容若兰的爷爷慕容长胜与世长辞了。慕容若兰自幼由爷爷nǎinǎi带大,感情极深,放弃了入府的机会回家尽孝送终。而杨敬斋作为她的爱人,也自然是放弃入学天山学府上府的机会,陪她一起回到南阳。

自慕容长胜辞世以后,慕容若兰便开始生病,十五年前,在为杨敬斋生下一个儿子后便黯然离世。杨敬斋给儿子取名杨若风,借指他与慕容若兰的爱情,如若一缕chūn风,短暂,而又美好。

可惜,自古红颜薄命也罢,谁想慕容若兰的怪病竟然遗传给了刚刚出生了杨若风。在与杨敬斋度过了二十多个夜晚以后,还在褓襁中的婴儿便夭折了。后来,杨敬斋伤心不已,孤身一人隐居在这锦阳城做了教书先生,不问世事。

听完这个故事,赵雅风终于明白为何老先生会如此伤心,看他平rì里严肃古板,内里却是个有故事的人,听着他的故事,再想起自己的遭遇,同病相怜,心下感伤,默默地站着,也不劝慰哭泣的杨敬斋。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若是哭泣能更减轻伤痛,为什么不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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