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疲劳期,永远保持积极的心态持久地去做一件事儿,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正如军训,一开始原畅还能勉强保住一点儿气势,但当他每天都忙得跟怡香院的姑娘们一样,他的眼底下开始有藏不住的青sè,脸上更是难掩的疲惫。一周以来,他每天最无法承受的,依旧是一小时的军姿。鸟不拉屎的cāo场,炙热的太阳光下,总会让他在恍惚间觉得自己正置身于小船上荡漾水中,小船很颠,颠的他头重脚轻,体内的胃液翻腾倒滚如河水中的漩涡,时不时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多少次,他都想打个报告,“教官,请相信我真的头晕!”或者编一个比如绑鞋带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再或者,洗头时太过用力导致头发抽筋了之类的谎言糊弄一下教官,但当他看向身边的包子和麻花们都在同样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再看向教官那始终黑着的脸、敛着眉严肃的表情,他的耳旁便会有个声音一直萦绕着,“再坚持一下,最后几天了,如果你选择了放弃,你就是个逃兵……”
“报告教官,我头晕!……”班里那位走柔弱范儿的妍玲同学在一次站军姿的过程中打了报告,“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妍玲的语气里透着些病弱的疲惫。

“是吗?”教官看了看她芦柴棒连曲线都谈不上的身子骨,倒也怜香惜玉,“那……你到旁边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吧!”于是妍玲独自坐在树荫下,她一边喝着纯净水,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同学们在烈rì下站军姿、踢正步、练队列,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神时不时看向她的方向。

“坚持不住了!坚持不住了……”啸天眯眼无力地看了一眼原畅,嘴里重复嘟囔着,他说完后开始打晃,晃了几下便向田鑫倒去,田鑫慢慢将他扶正,但他接着又晃,原畅抬手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细细密密的汗,印得他手心发湿,他又侧头看着随轻风摆动的啸天,眼看就向他倒了过来,“靠,一点儿也不男人!”原畅急忙将他扶直身,“哼哼,你小子,一看就是想偷懒装晕,我就是不让你倒下!气死你!……”但正当他心里这样想时,只听“啪嗒”一声,啸天的世界颠倒了过来,他像似一团烂泥垂直软瘫到地上。

“什么声音?怎么回事儿?……”教官听到响声急忙跑到队伍的最后排,啸天像只死猪般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他貌似真的中暑晕了过去。教官急忙招呼包子麻花们将啸天抬到旁边的树荫下,他也一同走到树下左手轻轻翻开啸天的眼皮,并用力地掐啸天的人中部位,但啸天只是颤了颤,又稳住了,他脑门上开始溢出细细密密的汗滴,最终仍没醒过来,这下所有人都吓得脸sè煞白,衣璘一个健步冲上去背起啸天就往学校对面的人民医院跑,原畅紧跟在后面并用手扶着啸天,还有三五个同学也随后跟了去。但刚背出校门,啸天就醒了,他嘿嘿一声,“紧张个屁啊你们,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死的人,除非那个装死的人愿意自己醒来!”

“我靠!什么情况?影帝啊!”衣璘张大嘴巴,显然有些惊讶于此刻的所见。

“看不出来啊小子,你还挺有表演的天赋呢!”原畅也吃惊不小,不由得向啸天伸出了大拇指,“不错不错,能很快进入角sè,具备演员的潜质!”

在原畅和衣璘的惊愕中,啸天利索地站直身,笑着说道,“呵呵,我也不想吓你们啊,原本只是想坐树荫下休息会儿,但这戏后来越演越复杂,没办法,我只能这么演下去!”啸天说完仰天长笑三声,他非说原畅和衣璘是托他的福才能这般逍遥的在学校外面抽根烟,他越说越让人觉得,之前的他们好像都在蹲大牢似的。

军训的rì子枯燥无味,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时间有的时候快如闪电,有的时候却又慢如蜗牛。军训很苦,但细细品味还是人生中不可忘却的美好记忆。十五天的军训眨眼就到了最后一天,学院的几千名新生全都集中在cāo场,每个学生的脸都青得如浓郁化不开的乌云,等待领导们训话,“同学们,当你们看着两条晒黑了的手臂,就会想起烈rì下的汗水……好了,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我们安排了拉练……”

学院领导和部队领导一番话后,按照各个系的划分,领取食品和饮品。拉练要绕过jing州的一座山,然后再返回。出发没多久,便听“扑通”一声,妍玲同学翻着白眼再次晕了过去,衣璘和田鑫将她抬上车,他们回来后笑得如同三月桃花开:“车里面真舒服!你说我们也装晕会不会被怀疑?”

原畅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侧头看他,“我也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装晕装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要不,我试试?!”衣璘随时不忘恶作剧,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大步跨到教官跟前,“教官,我突然感觉……”

“你感觉什么?……”教官的脸一下更黑了,他顿住脚步,扬起健壮的臂膀,只听“啪”的一声响,巴掌落在了衣璘的肩膀上,“别装了,我都看到你咧嘴笑好几回了……”教官说完咬着嘴唇直直的与衣璘对视,衣璘也将眼睛瞪得老圆,狠狠地盯着教官看了一眼,他重新归队后的表情已经很彻底地表现出了对教官的种种不满以及鄙视,“他大爷的!装死也中枪,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吗???”

“算了吧!”原畅挑了挑眉,沉着声音道,“装晕也是一门技术活,也挺辛苦的!”

“你们快点儿!”教官放慢了脚步,狠狠瞪了包子和麻花们一眼,“没看前面的小姑娘都比你们快!”

当朝阳变成毒辣的烈rì时,唇干舌燥的原畅有气无力地一步步迈腿,用生命行走在拉练的荒山上,没有动听的歌声,没有欢快的笑语,一切变得机械,只听几只知了在烦燥的讪笑。拉练,使他明白一个真理:水,的确是生命的源泉。烈rì当头,行走在山路上,自然会产生干渴现象。渴了,简单,反正都发有纯净水,一瓶水应该是很多了,原畅不假思索,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瓶水在瞬间倾泄一空。可路仍在继续,干渴并不会因为肚子里灌满了一瓶水而减弱,相反如同一个影子始终紧紧的伴随着原畅。山顶上,有一个小商店,原畅走到店里买了一瓶百事可乐,然而在腿酸脚痛的基础上追上大部队,简直就是对体能的一种摧残,他再也不敢仰着脖子喝水,渴了,一是忍,二是小心翼翼的浅抿两口。

脚越来越痛,每一步下去,都好像踩的不是泥土,而是在刀尖上迈过,又似乎是在火盆中独舞,脚如同火炙伤一般,火辣辣地痛着,而全身渗出的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更让人黏腻恶心。原畅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看班里的队形,在辛酸中却平添了三分好笑,怎么形容呢?简直就是赶鸭子……

“这里离广场大概还有五百米,等走到广场的时候,让你们休息一会儿!”返校的路上,教官朝同学们高声大喊。

“哇!终于他娘的快到了!……”大家一阵狂喜,之后一阵狂奔,实际已是强弩之末,多数同学早已走不动,却还在支撑着。五百米转眼到了,教官突然又喊起来:“还有最后三百米,快点儿!”被教官忽悠,让原畅忽感有些颓然,他瞬间失了力气,却还是木讷地往前跑,又冲了三百米,队伍终于停了下来,那一刻原畅仿佛明白,路途遥远虽说是可怕的事情,但,更可怕的,是人的jīng神的崩溃。

仿佛就这样过去了一个世纪,到达学校时,天sè逐渐暗下来,校园里的包子和麻花连说话都无力张口,只剩下一张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最先向他们袭击而来的,不止是劳累,更多是疲倦。

“大学生涯,终于要正式开始了……”原畅一脸怅惘地望向cāo场,轻声呢喃道。

宿舍里,包子和麻花们都横三竖四地倒了下去,连平rì里最注重形象,哪怕到楼下打壶开水也得梳洗打扮一番的田鑫,也顾不得他的原则,鞋带都来不及解开,便倒下头呼呼大睡。原畅的床铺靠窗,月光静静地穿过太空铺泄在他的身上,啸天、田鑫及马华早已发出高高低低的香甜鼾声。原畅双手为枕抱头躺着,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时而紧紧闭着眼,睫毛都带着些颤意,“真好,终于结束了军训,十五天,不长也不算短,流过汗,也有抱怨,虽说这十五天只占了人生微小一部分,可它终归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军训生活,它,就这样结束了。军训,再见,应该,再也不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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