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原畅张开双臂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终于洗完了!”说完倒在宿舍的小床上,他累到骨头散架,一双弹吉他和钢琴的手也柔弱中带伤。回到艺校,他做的第一件事儿是整理衣物,他把秋衣、牛仔裤以及堆在小床一角的臭袜子扔进水桶里,到水池旁将艺考这段时间穿过的衣服都洗干净晾了起来,重新找回太阳的味道。
“原畅,快起来,你看谁来了!”罗汉堂舟易把睡梦中的原畅摇醒。

“谁?……”原畅睁开眼,戴上近视镜,宿舍的门前,邵青老师看起来一脸匆忙,很明显来得很仓促,“十天没见面了吧?”

“邵青老师?好久不见了,有什么事儿吗?”原畅脸上一副没睡醒的表情,眯着眼睛,蓬着头发。

邵青老师挪动脚步,“嗯,我找你有点事儿!”说完拍拍原畅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原畅看他一脸严肃认真,顿时好奇起来。

邵青老师放下手中提着的茶杯,清了清嗓子,“今天不闲聊!我先问下,你文化课总分能考多少分?”

原畅一怔,“两百多分吧!超常发挥的话,能过三百……”说完一脸迷惑地望着邵青老师,并暗暗猜测着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三百分,三百分……”邵青老师低声用自己才听得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地重复着,然后左手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做思考状,随即点点头,“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到běi jīng去一趟,参加zhōng yāng音乐学院作曲系的考试,我了解了一下,音乐学院的文化课录取分数线是三百多,有信心吗?”

邵青老师说话时,原畅一直紧张地注视着他,眨都不敢眨一下的双眸,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目光移开,“夸张了吧老师?我可没什么把握!”原畅说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

邵青老师像是早已猜到原畅的反应,便又故作轻松地说道:“zhōng yāng音院是中国最好的音乐院校,你至少挑战一下你的能力,测试一下你的极限。或许会失败,但如果成功了呢?没有尝试,就彻底没了希望。”

原畅也故意思索了片刻,“běi jīng,zhōng yāng音乐学院,这,我……”他平淡的说着让邵青老师越来越皱眉的话,他只是觉得,报考中国培养高级音乐人才的最高等学府,不会比让奥巴马变白简单多少。

“我希望你今年报考!如果你考到了běi jīng,今后留在那里的可能xìng自然就大很多,即使想回来,也是百校争抢,这是一条很清晰很值得去尝试的人生轨迹,就这样定了吧!抽空回家和你爸妈商量一下!”邵青老师打断了原畅的思考,一脸期待的说道。

作为一名艺术生,个xìng是不能没有的。原畅也很有个xìng,比如,容易冲动,稳定xìng不足。从开封回来后,原畅已经放弃了参加其它音乐院校的考试。艺考是花钱,一路的颠簸,伴着压力。他觉得没有必要再拼下去,考了三所大学都已通过,还拼什么。接下来,他想过上一段每天迷迷糊糊进出于学校各个角落的rì子,但当邵青老师将zhōng yāng音乐学院的招生简章递给他,他静下心把招生简章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后,“音乐学院”四个大字就像魔力一样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去,还是不去?”这种犹豫不决的心理情绪最终被原畅自产自销了,“去!”作为一名音乐专业的学生,有谁不做梦有一天能够成为中国最高等音乐院校的学生?他努力的调整面部表情,做出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他接受了邵青老师的建议,就为报考zhōng yāng音乐学院作曲系而行动起来了。

“让我再仔细看一下!”原畅重新摊开招生简章,“咦,邵青老师,招生简章的报考条件里注明,考生需持所在的学校开具的允许参加艺术类高考的介绍信,盖章生效,什么是介绍信?”他说完扶了扶鼻梁上的黑sè框架眼镜,认真盯着手中的招生简章头也不抬。

“给!”邵青老师从身上取出一张稿纸递了过来,“我早帮你开了!”

原畅嘿嘿笑了两声,但更多的是感动。他从邵青老师手中接过那张纸,第一行两个大字映入眼帘——证明,于是他继续向下看,“原畅同学,男,十七岁,1999年9月——2002年6月期间在我校学习,系我校高三年级应届毕业生,将报考2002年zhōng yāng音乐学院作曲系专业,请准予参加考试……”

原畅请了半个月考试假,他请完假就乘车回家收拾行李,家中没人,但计划不能改变,他已决定明天离家,于是开始整理衣物。门响了,原畅在他的房间就能听到吱吱嘎嘎的自行车声音,是原畅爸回来了,他走进房间便打开电视机看了起来。

“爸,我回来了!”原畅蹑手蹑脚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

原畅爸手中拿着遥控器愣在那里,“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放假了?”

“我明天去běi jīng!”原畅眉毛一扬一脸正经地说道。

原畅妈也下班了,她看到原畅装好的行李,一边放下手中提着的菜一边出乎意料地问:“儿子,想清楚了没有?”原畅很干脆的回答,“是的!”

看到原畅如此的坚定,原畅妈点点头,“我对你考zhōng yāng音乐学院表示绝对的支持!”

“我也完全同意!”原畅爸坐在沙发上,右手手指敲击着餐桌桌面,有着一定的韵律。但原畅爸妈的绝对支持,却让原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晚饭是四菜一汤,红烧肉,花菜炒鸡蛋,蘑菇炒肉片,酸辣土豆丝,以及紫菜蛋花汤,很是家常的菜,却都是原畅最喜爱的。时钟走到晚上九点,“爸妈,我先睡了!”原畅说完便轻轻地回到他的房间并熄了灯。

“咱家原畅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前吼着让他早休息,他还发脾气呢,今天也不算晚,他都已经熄灯了。”原畅妈边说边走到电视机旁拍了拍原畅爸。

“这是好事啊,别瞎cāo心,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有计划了!”原畅爸吸了一口烟,继续按着遥控器。电视机旁,原畅爸妈的嘀咕声不停。而洗漱后早已躺在床上的原畅,想着明天即将踏上开往běi jīng的列车,他有些小小的期待。十七岁,一个花一样的年纪,他正在用青涩的头脑做着最绚烂干净的梦,用不知疲倦的心期待着最美好的明天。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原畅睁开还有些迷糊的双眼,闹钟指向八点,他起身穿好衣服,等吃完饭,一切收拾妥当了,带着梦想、顶着压力,在原畅爸妈的陪同下,走出了家门。这是原畅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身揣900元钱。

“路上小心,到了给家打个电话……”

“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忘带的东西……”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然骗子把你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送原畅去往火车站的路上,原畅爸妈一再嘱咐他,可原畅认为,爸妈有些过于担忧,光天化rì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坏人啊,“哎哎哎,你们谁是贼啊,站出来让俺爸妈看看……你看,我就说没贼嘛!”

“上火车吧!……”原畅爸妈买了站台票一定要坚持看原畅上火车,送上火车了还不够,还要在站台上站着。原畅隔着车窗户挥动手臂,让他们回去,原畅妈也冲着他挥手,然后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嘴里念叨着什么,看口型看的出来,说的是,小心。

火车开动了。车窗外,原畅妈还在站台上向他挥手,原畅爸嘴里叼着一支烟一直默默的凝望着他。原畅爸总是最沉默,当原畅妈为原畅准备远行的衣衫时,原畅爸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当原畅妈在站台与原畅挥手道别时,原畅爸在一旁沉默地凝望着;当原畅在千里之外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时,原畅爸在一边静静地聆听着。他的爱,虽更沉默,更含蓄,却是无比安稳贴心的存在。

“出发喽!”原畅的脸上满是兴奋,车厢内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不会知道这个十七岁的小男孩儿有着怎样的故事。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儿、出生在普通的小镇家庭、读书在普通的小学、普通的中学、普通的高中、学得普通的专业,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通常,这样普通的人被统称为——咱老百姓。可,咱老百姓相信,总有一个决定,会改变自己的生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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