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陆,天地从混沌青莲中孕育,盘古自开天辟地以来,岁月变迁,天地间光yīn漫漫,寒来暑往,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万物生而复死,唯有天道昭昭,不断轮回,永存在这天地之间……
睿德堂

三秦古地,云阳镇扼中原咽喉,北通蛮戎,虽然规模不大,却自古就是兵家要地,往来商贾如云,颇为繁华。

故事这一rì清早开始…

初chūn,天刚刚大亮,镇东头的药店,黑漆金字的匾额,上书三个楷书大字—睿德堂,睿德二字,据镇上的私塾范先生所说,应该是皇家所赐,但是,并无名款,且年深rì久,是否是皇家所赐,都已经已无从稽考了。

睿德堂老板沈慈,经营家传的药店祖产,因诚信经营家道兴旺,老来又得一子,生的聪明伶俐,知书达理,老夫妻俩示弱珍宝,因此笃信佛教,每rì烧香礼佛,平rì在乡里也是多行善举,有贫寒百姓来买药也是多多优待,每年冬去chūn来百病滋生之际,他便发放药汤,逢灾年便施粥放粮,因此,在这云阳镇颇有宿望,人称沈善人,虽是平常祛寒汤药,此类善举也是极得人心。

斑驳的朱漆门后,两个伙计正在配药材,边上一口丈许大锅内,水已经开始沸腾,蒸的两个伙计,头上已经微微出汗,另一个伙计一块一块半开门板,准备开业,门口已经有几十人排队等待领取。

木柜台后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绸衫,面目清秀,正是药店老板沈慈的儿子沈少阳在帮忙,虽然是少东家,可是沈家却家教严格,没有少爷脾气,虽说平时也有捉弄人的淘气之举,这少年宅心仁厚,对客人有礼有节,每rì早起到药店帮忙半个时辰,才去私塾学堂,对待伙计仆佣,也从不颐指气使,所以上上下下都很讨喜。

发放汤药已经开始,人群依次排队领取,并未出现乱哄哄的情况,伙计一人手持一个丝瓜瓢,舀起黑红的汤药,倒入碗中,药香随之飘散开来。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进来,慢悠悠的走到柜台旁边,“老板,买药”一道嘶哑着嗓音响起。

沈少阳从柜台后面露出头来,这老者头发花白,乱蓬蓬的堆了一头,身材有些肥胖,圆脸小眼睛,相貌甚是滑稽,颌下一缕花白的山羊须,青布衣衫半个肩膀已经露了出来,袖子油腻腻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衣服了,穿了一条土布裤子,双手黝黑,拄着一根藤杖,可能年头久了,已经用的很润。两只浑浊的老眼,堆了两坨黄豆大的眼屎。

“老伯,您买什么药?”少年倒并未以貌取人,微微一笑。

“照此药方配五副药”老者从怀里摸出一张桑皮纸,递给了少年。

沈少阳接过看了一遍,只是寻常黄芩、白术、石决明等清热药物,只有十来味,于是点头道:“老伯稍等”,转身去药柜取药,老者靠在柜台等待,顺便看看后面药柜的中药,却见少年从柜台下抽过一张牛皮纸卷成筒状,也不用药称,随手一抓,便放入纸袋中,片刻已经将五副中药配置完成,麻利的包起,用细绳扎好,递给老者。

老者面露不渝之sè,看这伙计才十二三岁,疑心他来捣乱,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中药,道:“莫欺我老人家,剂量可不能弄错,吃死了人可得吃官司!”

旁边几个伙计笑了起来,看向老者的神sè都有些滑稽,柜台上的账房先生也笑了,停下了正在打的噼里啪啦的算盘道:“老人家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我们少东家配药,堪称这云阳镇一绝,从不用称,人人皆知,绝不差毫厘,如果药中有巴豆、雷公藤等有毒药物,都会复称,但从来都没有错过一次,您尽管放心好了”。

“哦?这本事却是很稀奇”。老者闻言很是赞叹一句,大概终究不太放心,于是拆开一角,用手捻了捻,微微点头,复又包起来,扎了几下也未能将散开的一角包好,索xìng用手一揪了事。

“熟能生巧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老先生过奖了,您的药承惠三十五钱”少年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

“倒是很公道的价钱”,老者摸出铜钱递给账房,转身出门,低声笑了。

“老先生,请等一下”少年喊了一声。

“怎么?算错帐了?”老者转过身来。

“不是不是,今早娘给我做了桂花糕,多了许多吃不完,我想请老先生品尝一下”,少年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拿着一张干荷叶,包了三块,走到老者面前,塞到老者手中。

“那…那就多谢少爷了,少爷真是个好心肠!以后定能娶个好婆娘!”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的大黄牙,接过桂花糕,转身走出了药店。

柜台后面的账房待老者离开了,转过头对少年道:“少爷已经少收了那叫花子一半药费,怎么把早餐也给了这花子,回去老夫人说不定要指责几句。”

“不碍事方伯,那老者定然是家中贫寒,凑钱买药已是不易,几块糕点也可缓缓饥饿,我再去娘亲那里要一块来便是,爹爹定然不会说我的不是。”少年说着,步入后堂转身走了。

“少爷真是一幅菩萨心肠啊!”账房摇头晃脑的拍了句马屁,见少爷早已走出大门,估计也听不到了,拍了也是白拍,于是把后半句噎回了肚子,一手拿过算盘和账本,楞了半天,不由的苦笑一声“这是算到哪了?”

睿德堂不远处的墙角里,站着一个戴草帽卖糖葫芦的汉子,观察着药店进进出出的人们,过了一会,对面一个货郎走过来,对他眨了眨眼睛,这汉子低头冷笑,收起摊位,起身慢慢走远了。

是夜,万籁俱寂,街上已经早无行人了,打更的不知什么原因,也好久没有听到声音,睿德堂门口的红纱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燃尽,月光照在年深月久的青石街道上,泛出青冷的幽光。

远处慢慢踱来个黑衣人,轻轻走门口,看了看药店的金字招牌,笑了一声,举起手,轻轻一挥,墙角立刻闪出两个人来,躬身向黑衣人行了一礼。

“动手!”黑衣人轻轻一挥,又补充了一句“鸡犬不留!”。

两人点点头,掏出两个药囊,用布条扎了包住口鼻,边上一个瘦高个从背后拿出把熏香,摸出一个火折子,晃了晃点燃了,抛入院中。白烟渐渐冒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

街道又恢复了寂静,有雾起了,月亮也渐渐朦胧起来,似乎不忍看这一出人间惨剧。

围墙后的树上,一片树叶忽然动了动,树叶后面亮起两点幽光,一双眼睛睁开了,片刻之后,树上跃下一个人,正是rì间来睿德堂买药的老者,这老者看了看街道尽头,凶手已然消失不见,轻轻冷笑一声,也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囊,捂住口鼻,身形一晃,跃进了围墙院中。

老者摸到后厢房,掏出一把薄薄的月牙刀,插入门缝中挑开门闩,姿势之熟练,简直像个积年盗匪,垫步走进房中,只见床上那少年蒙头睡在被中,掀开一看,面sè赤红,已然昏死过去了。

老者轻叹一口气,俯身抱起少年,出手入风,迅速点了周身的几大要穴,此处毒xìng甚烈,他也不敢久留,于是迅速走出厢房,跃出围墙,向镇外奔去,像道灰影一般迅速消失了。

只一盏茶辰光,老者已奔出十余里,来到江畔的一个小茅屋,打开柴扉,进入屋中,将少年平放到竹榻上,点起蜡烛近前观看,只见这少年浑身红肿,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皮肤上面隐隐有血红sè的斑点,双目紧闭,若不是好久才见胸口起伏一下,都似已死去一样。

老者从台上拿过一个葫芦倒出两粒药丸,放入茶盅,用水和了,掰开少年的嘴,缓缓灌入,但是这少年中毒已深,显然已经无法吞咽,灌进去的药,倒有一大半从嘴角溢了出来。

老者见状,伸出手双指往列缺一搭,闭眼半响,脸上颇有忧sè,见这脉象左手关口yīn绝,无心脉,为苦心下毒痛,他低头寻思:“这金蛊散可不是寻常毒药,一旦药入肌理,片刻就会身亡,绝无药可救,不知这沈家如何得罪了这等厉害的人物,遭这灭门之祸,现下中毒如此之深,xìng命堪忧,也不知我这银针逼毒之法是否有效,也罢,我念他宅心仁厚,尽力施救,如果不能生还,也算他的命罢!”。

老者起身,除去少年衣服裤袜,赤身露体躺在榻上,又返身去屋外打了一木盆冷水,抱起少年,泡入盆中,只露出口鼻,这毒xìng至热,用冷水可以减缓毒xìng扩散,待这一切做完,又怀中掏出一个紫檀小盒、一个小玉瓶,打开后,里面是一排银针,从玉瓶中倒出一些白sè药粉,放入碗中,就着蜡烛炙烤成膏状后依着经脉穴位,用药点在头顶百会穴上,然后用银针刺入周身穴位,封住毒不至扩散,药物会顺着银针渗入穴道,将毒液缓缓逼出。

这番做完,已是四个时辰过去,人体这经脉四通八达,一个穴位遗漏,毒就会行遍全身,攻心而死,而有些又是致命穴位,刺错轻则瘫痪,重则立时就会丧命,寻常医师也绝不会这银针阻毒之术,这寻穴手法不能出一点差错,故而极耗jīng力,任老者这等本事,也不由得出了一身的汗,不由叹道,三块桂花糕,换你一条命,总算你命不该绝。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