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杀完了人,又该到了封赏的时候了。
晋朝从这段时间开始动荡不断,这种杀戮封赏即使再出格也让人见惯不怪。

可是这种东西看多了,不怪了,又难免让人心烦,觉得不舒服,如果不是司马伦的封赏跟后事有极大的关联,我也实在懒得说了。

司马伦封赏的人自然不少,但他第一个要封的当然是自己。

司马伦自己行为一贯不端,不能让人心服,以致引起了变乱,可是他平定了乱事之后,竟觉得自己是立了一场大功。

我可是又让朝廷恢复了稳定啊,他因此更变得趾高气扬。

趾高气扬不仅是自居有功,还因为他这一胜利,一开杀戒,把所有的人都吓得浑身乱颤了,朝廷中似乎再也没有人敢跟他司马伦斗上一斗了。

他却不想他这一战是怎么取的胜,司马允打他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站在他这边,人家李重为了不做他的官都宁愿死了,他愣是看不到低眉顺眼战战兢兢下面隐藏了多少东西。

一趾高气扬,一得意忘形,司马伦的野心就开始暴露出来了。

他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创意,他为了达到自己的野心,为篡位准备条件,学的也不过是司马昭以前的那一套,先要求朝廷加他以九锡之礼。

他同样也没有看到司马昭要这份尊崇的时候威望势力已达到了什么程度。

所谓九锡之礼,就是古代天子赐给最有权势功勋卓著的诸侯大臣的九种器物,其中包括车马衣服弓箭等等,代表了一种最崇高的礼遇,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很了不得,历朝历代能够获得这种殊荣的并不多见,而得了这种殊荣的人,几乎也全都成了谋国篡位的野心之徒,比如曹cāo,比如司马昭,比如王莽,因此九锡之礼几乎就成了图谋不轨的同义语,因此司马伦之心,也同样是昭然若揭了。

吏部尚书刘颂第一个出来反对,他说:“从前汉锡魏武(魏武帝曹cāo),魏锡晋宣(晋宣帝司马懿),都是一时的异数,并非古礼。周勃霍光,立功甚大,也不闻有九锡的宠命呢。”

意思是此事断不可行,论功论礼都不可行。

刘颂劝阻的当然不是九锡本身,他劝阻的自是司马伦的野心,也算是对晋朝一片忠心,对司马伦一片苦心了。

你是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的,你不但比不了曹cāo司马懿,你连周勃霍光都远远不及,你怎么可以受九锡之礼,怎么敢有这样的野心呢?你如果能够好好地安守本分,也许还可以保住一时的荣华富贵,但是你如此做,那无异是玩火*了。

你如果不玩得十分过火,大家很可能是很乐于安于现状的,你一出格,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勿容置疑的,但是司马伦看不到,不相信,司马伦的亲信们也看不到不相信。

司马伦的同党**因此就提议要杀了刘颂,免得这种反对意见滋生不断,孙秀没有同意。

他说:“杀张华裴頠已经大失人心了,不能再杀刘颂。”

刘颂可以不杀,但是九锡之礼是非要不可,孙秀随后鼓动一群官员,一齐涌到相府,对司马伦一阵歌功颂德,把这件事变成了大众的请求。

既然这是人心所归,大众所望,于是司马伦假意推辞了几下,终于还是把这件事做成了。

孙秀作为功臣,马上也得了侍中兼辅国大将军的职位。

实在应该请人去看看孙秀兄的祖坟的,这小子从一个奴仆小吏一下子就能成了权倾天下的重臣,若不是祖坟一缕青烟冒出真是不可想象。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孙秀这一发达,他儿子更了不得了,这小子以前只不过是雇给人家贩马的,地位低贱不说,还长得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要多丑有多丑,可是这小子现在竟打起了惠帝女儿的主意,要过一把驸马的瘾了。

这事自然也不是难事,司马衷从来什么事都是别人说了算的,女儿的事也只有凭着司马伦做主了。

这当然都是孙秀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的一些举措,但也说明了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的心理,能与皇家联姻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虚荣心因此可以得到大大的满足。

司马衷虽然形同虚设,但是皇家的荣耀却依然是孙秀们很热望巴结的。

司马衷虽然已经很难再安于其位,但能够跟代表皇族的司马家联姻,就等于在孙秀身上同样打上了贵族的烙印,门阀时代贵族观念对人的影响可是无比巨大的,不如此孙秀就永远不能脱胎换骨,就只能以寒门做重臣,就只能依旧被人瞧不起。

在晋朝出身门阀世家的人随便拿出一个,都要比寒门中最有权势的大臣显得更心理优越。

寒门中人再有才能,再握有实际的大权,再受到皇帝的宠爱,他在世家子弟的心目中也是低人一等的。

在他们眼里,这种人永远就是低贱的,是打工一族。

比如张华,他就因为是出身寒门,无论他的官做的有多大,无论当初武帝对他有多宠信,他始终就无法跟那些贵族真正地融合到一起,总要受到无数的打击排斥,在很多时候自己也表现得很心虚。

这种情况到了东晋会尤其显著,等那时大家看到几个令人吃惊的例子,就理解得十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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