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候大人府中灯火通明,大公子候缨在花园中呼朋唤友,今天有场不同寻常的宴会。太子李承乾送来全羊一只,突厥服、铠甲数套,命四宫人抬来,以可汗之名赏给前锋有功将领。候缨当然深明太子心意,自己穿上叶护铠甲,其余服饰分发纨绔好友一一穿上,在花园中生起篝火,又令歌姬穿珠冠长袍,于篝火旁载歌载舞。候缨心里明白,自太子患腿疾后,异常向往突厥人西风啸马,逐水而居的浪荡生活,特别是突厥可汗那种豪迈不羁,披发食肉的无拘无束,哪象皇宫中处处繁文缛节?有次同见皇上,太子无意中回头,竟见到吴王李恪对着他后背掩嘴而笑,气得太子即时上前质问,李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皇兄,何以妄自菲薄?臣弟只是游猎骑shè久了,打了个哈欠而已。”末了还故意捶捶腿,说:“走多了还真是累。”太子恨不得将李恪一口吞下,正要开骂,被几个皇子好歹劝开。回太子府后气得一通乱砸。候缨看在心里,一边拦一边劝,说吴王早仗着几分得势早就看不惯太子受宠,不rì太子登极,先将他发配边关,好让他战死沙场死无全尸。又劝太子,大唐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哪有太子不善骑术武艺?突厥虽不擅用兵,但骑术搏击却在汉人之上,不妨将突厥游戏移来宫中,一来消遣,二来观摩模仿,到时吴王再挑衅,就给他致命一击,让他还敢小看太子威仪?这一说正中太子下怀,自此,太子侈纵rì甚,不能自拨。
太子赏赐,候缨明白,此刻太**中,该是怎样的一番热闹。他马上支起篷帐,邀请党众一起分享太子厚赏。候府园中,四个营帐于四方张起,帐前悬挂狼头,中间篝火上悬炉燃起祭天狼烟,候缨赤膊将羊肉撕下,分赏狐党。众人边食肉饮酒,边嬉笑看壮士搏斗,风流放荡间,候贵良怒冲冲赶来。候缨一脸欢喜迎上去,不料盖头就是一巴掌,候缨登时愣了,口中分辩说:这是太子的赏赐。

候贵良越听越气,冲到火前一脚踢番烟炉,骂指候缨一顿痛骂:“你这败家子我非打死你不可,不然你祸害我们全家!现在什么时候?你居然和太子玩这些丧心志的屁东西?玩也罢了,有什么不能玩的,居然模仿起突厥来?前方有多少士兵战死沙场?你们居然崇拜这些狼族!与其让人发现参我一本,不如我今天打死你!”说着抽出身边护卫佩刀,追着候缨要杀。

那些纨绔狗党一见这架势老早散去,候缨避来避去,想老子得我一独子还敢要我命不成?他扑通一声跪下,抱住老子大腿哭道:“爹,孩儿知错,你就杀了我吧。只要爹解心头之气,孩儿无怨无悔。”

万贵良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时气结,手举在半空,打不是不打也不是,干脆将佩刀一掷,命人将候缨梆下,打五十大板。

这时候,轮到候夫人不干了。候夫人见候老爷气冲冲赶到花园就知道大事不妙,她躲在一旁,静观其变,候老爷要打儿子还得了?她一步冲上前护住候缨,说:“老爷,当年我父亲大人只得一女,不嫌你清贫无功名,也许配给你;今天我只得一子?老爷你就不乃念一下以往的恩情?”

候贵良立时气短。他是岳父一手提携,惧内是出名的,候夫子一声反问,他已不敢下手,但又无法下台,便苦口婆心说:“夫人,我今天不教训他,他rì会出大祸端。”

候夫人冷冷一笑:“你的中书令之职是吃草的?现在圣宠有加,缨儿又是太子侍读,出什么祸端?我看是你想有什么事将我娘儿踢走。”

男人成功要奋斗,女人成功要撒野。候贵良不禁长叹一气,慈母多败儿。他还想起另一句子,家丑不外扬。遂屏退左右,勒令儿子跟他进书房。

“今天之事若传了出去,你知道会有抄家之虞吗?”

“但那是太子赏赐。”

“正是因为那是太子赏赐才出祸端。”

中书令、太子谋士,这些都是他候贵良的资本,连儿子都被荐为太子侍读,候家可说门楣生辉,风光无量,只要有太子一天,候家就能福及后代。这是候贵良的算盘。但他心里也明白,太子在皇上心中地位已有下降之势,只不过太子是一国之本,且太子是公孙皇后所出才不被废黜。然而太子行为rì渐荒唐,皇上耳有所闻,若追究下来,定要杀鸡吓猴。他为官多年,深谙此道。况且魏丞相虽力保太子,但一直视他为敌,只要稍有行差步错,必定会狠狠的参他一本,故不容有失。太子喜好突厥风俗,他不赞成也不反对,万一太子当真地位不保,突厥是他必要借用的一股外围势力。杨广是如何得到皇位的?李世民又是如何得到皇位的?大不了,太极殿上再演一次逼宫好戏。只要兵权在握,什么都不怕。况且,还有“龙符”。

候贵良怎会不知道“得龙符者得天下”?

当年楼兰使者送来求救信,愿献上“龙符”之秘换取救兵,他当时任命于李建成麾下,李建成何尝不担心李世民出兵杀绝突厥而先得“龙符”,那他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故李建成命他与侄儿斩杀楼兰来使,封锁消息,更承诺一旦登基,一人之下的丞相之位便是他候贵良囊中物。无奈天意难违,李建成始终坐不到太极殿上的九龙金椅。也是候贵良命不该绝,李世民没有歼灭李建成旧党,还从中提拨人才。当然,这不过是政治手腕。天威难测,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挟天子以令诸侯”。候贵良费尽心机与太子绑在一起。

“今时,太子在皇上心中宠爱不及以前了,虽然皇上不会废太子,但一天未稳坐金鸾殿,一天都有变卦。圣上的皇位是如何来的?还不吸取教训吗?”

“那,那孩儿应该……”

“应该多劝劝太子,凡事不可显山露水,现在还不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圣上以仁德治国,在朝堂应谦逊仁厚,那群老臣有时候凭口水就可以淹死人。”

“父亲,难道皇上会……”

候贵良狠狠的钉了儿子一眼,候缨吓得马上低头。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圣心更难测?我们惟一可以做的就是比皇上先一步得到‘龙符’。”

候缨恍然大悟:“父亲大人,我明白了,太子殿下需要低调的保持对突厥风俗的喜好,甚至是,向可汗示好?”

“你这小子人还是聪明的,可惜就是戏乐无度,看来要对你稍加管制方可成大器。”

候缨知道已得老父心意,便再放开胆说:“父亲,现观朝庭,魏老鬼一直视我们为教坏太子的眼中钉,另一面,李淳风也对我们耿耿于怀,依小儿之见,这人也要我们费费心思。”

“这还用你说,但要得‘龙符’还要借助这些方外之士的道行啊,否则皇上要这么依赖他吗?”

“父亲意思是…..”

“有些话会意即可,说得多不见得是好事。你叔叔最近修书一封给我,突厥可汗希望我军休战,代价是天狼魔军十二道地狱令牌,待李淳风开出‘龙符’后,这十二道地狱令牌就是我们得到‘龙符’的有力保证。”

“但突厥狼族信得过吗?”

候贵良又睨了儿子一眼:“所以说你入世不深,他信不信得过不重要,只要他还想有喘息余地,还不想成为为亡国之奴,就必须和我们站在一起。”

“父亲,但李淳风经已比你先一步行动了。”

“怎讲?”

“孩儿今天在市集,一元观的小道用父亲大人之名四处招摇。孩儿亲见他们以候府纳小妾之名赎走歌舞伎,我看他们是想坏您名声,好让您在朝堂上被人攻击。”

“李淳风会用这种计谋?”候贵良怀疑,毕竟,他老谋深算口蜜腹剑,知道要置一人死地何须如此张扬?李淳风若要害他无须如此周张。

“爹,李淳风向来自视清高,从不对朝堂之事表态,但谁知他心里卖的是什么药?天下都想要‘龙符’,难道他李淳风不想得‘龙符’?天穹道向来极受推崇,九洲海外也视天穹法门作惟一圣道,若是李淳风得‘龙符’后假借‘天穹之眼’任命,将自己推上天穹圣主之位,那岂不是我们又为他人作嫁衣裳?”

候贵良一阵沉思。说得有理,他不可能再输一次,只要顺利将太子捧上皇位,大唐就是他候家的天下。对,不能迟!天下大修士众多,何必仅靠李淳风来获得“龙符”?即使李淳风是老子再世,但不是他的人。连自己人都不能完全相信,何况敌人?候贵良决定先去铲除一只障碍自己前行的“士”。他用手轻轻拨掉那局迷棋上的“士”,然后轻轻的放下一只“马”,并信心十足的叫了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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