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鸟,“你可以脱胎换骨啦。”
他递过去一个红纸包。”“吃了这药吧,武士长赐给你的,还魂散。”

“谢,谢,谢谢。”

官子兵的手抖颤着,打开那红纸包,一下就把药粉倒入口中。回手便从几上拿起一块破瓷碗,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水,连忙喝了两口,把口中的药粉送下去。

“你可以走啦。”

“是,是。”

官子兵兴高采烈地,从屋里出来,擦过鳄鱼鸟和欧冶子的身旁,沿着水池走去……

鳄鱼鸟跟了上去,双掌运起扣刀,从官子兵的井肩穴上斩下!

“你……”

官子兵只吐出这一个字,身子一歪,就向池塘里栽去。

欧冶子看得心胆俱裂,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你觉得我好残忍吗?”

鳄鱼鸟手指池中,“你看看。”

前后不过片刻时间,官子兵的整个身子已经在水中化成乌有,水sè略呈乌绿地渐渐地泛开。

看得见的,只有他的那一身衣裤,在水面半沈浮地飘着,荡着…

“我如果不给他这一下,那么他再走十步药力发作,他将从骨头里开始糜烂,抽筋,痉挛,挣扎,还要半天有有知觉的痛苦,以后才能蚀成一滩绿水;你说,这样不是好多了吗?”

欧冶子能应出什么?

鳄鱼鸟:“看清楚了没有司徒青衫,百rì后,当这一期的明珠夏枯草收成之后,你也这么死,怎么样,我也这么帮你。”

恐惧到了尽头,也就茫然了。

茫然再到了尽头,自然又回到了无所畏的冷静之中了。经历这个过程,在别人也许要十天八天,但,他是欧冶子。

他已经开始冷静了。

“谢谢,我等着那一天。鳄鱼鸟。”

说完这话,他径自进屋,象走进自己的家。

本来,这儿已经是他的家了。

鳄鱼鸟反而愣了,咦?他居然不哭?不叫?不呼天抢地抱怨自己的命运?甚至于没有恐惧?

而且不叫我“阿冬”,叫我鳄鱼鸟?

这一下他怕了。

鳄鱼鸟追进屋。

欧冶子已经来到灶旁,打开锅盖。

“这大概是官子兵闷的午饭,他该吃饱了再走。”话中不无几分的凄凉。“要是我,做饱鬼,是吧,鳄鱼鸟?”

“嘘!你绝不能再叫我鳄鱼鸟,我也不能叫你欧冶子,要不我们都死定啦!”

“你死了是挺可惜的,虽然现在还是三等武士,但苑主信任你,这次卧底成功,二等武士,一等武士,贴身护卫,前程很辉煌,是不是?可是我,死和活,又有什么区别?成活人干,化成一滩绿乌水,迟早的事而己。”

“嗨”你这话要是叫紫衣姑娘听到,岂不心肠寸断?”

“那又怎么样?”

“据我所知,外面许多人都在谋求着要救你。”

“救我?一个武功丧尽的人?一个缩骨的活人干?”

“哎!这些都不要你耽心的嘛,有人为你找到了治瘀琵琶骨的鹰骨草!”

“啊?!”

欧冶子这才一震,又问:“谁?”

“紫衣姑娘年惜惜的妹子:年海棠。”

“神偷丫丫?!”

“正是她。”

“那么你──”

“正如你所料,我是派进来卧底的,当然也是为了救你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是刚刚进来的,一切都还没有弄清楚……”

“谁?”欧冶子似乎觉着外面人影一闪。

“晚上我会再来。”鳄鱼鸟只来得交待这一句,身子立即向外掠去。

欧冶子立即跟了出来。

夏枯草园的上空亮可怕的令人呕心的光毒空荡荡,静幽幽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绝望的夜空,如果突然升起了一颗希望的明星,生活将变得多么美好,多么生气勃勃。

欧冶子那一块死去的心田,蓦地复活了。

爱与恨,都跟着希望而复活了。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从没有过死的念头,他是那么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然而,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之大,给他的第一个感受是焦灼如煎的等待!

对鳄鱼鸟的信任,他是有根据的。

鳄鱼鸟曾经在活葬的岩洞中,给他留下药、留下食品,从伤死中救活过他的xìng命;

在星雨潭旁,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虽然放过他的鲜血,但毕竞冒着生命危险,对他手下留情,第二次又救了他;

虽然他留下的珠宝,后来成为刑堂上致命的罪证,那是他始料不及的,而他的用意并不坏,同时也证明了他鳄鱼鸟并非贪财忘义之辈。

现在,又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给他带来了使他在意志毁灭的边缘而自拔的消息。

这一天,他都在等待着这只鳄鱼鸟。

这个晚上,他更是在焦灼之中等待着鳄鱼鸟──。

然而,他没有来!

天刚放白,一阵马蹄声,把他从焦灼等待的朦胧中惊醒。

剑士长夏和平来练靶了!

靶子就是靶子,不是人。

他被剥得jīng光,脸贴着墙,站在马道的尽头。

夏和平白衫白马,从他的身旁开始扬鞭飞驰。

毒草甩手箭是用夏枯草的杆身点铅制成。

每杆两寸半,专打穴位。

夏和平练甩手箭,是口中念着穴位,顺着脉道打下来的。用的是没有加铅点的草箭。

如是夏和平不论穴道倒也罢了,反正死鱼下滩任水冲就是了。可是他知穴识位。夏和平每念一个穴位,便在他的意识中先跳出第一次痛楚的反映,继而,毒草甩手箭便破风嗤嗤地袭来。

又准又狠!

麻辣的剌痛只是肌肤的苦楚,可是,他是一个武士,象这样的刺痛是会一直地被扎进心底的。

他的心在滴血!

待得他马过三圈,背上已被打得一百多个穴点,密密麻麻象刺猬。

疼痛酸麻,全身的汗水淌成了几道的小河。

夏和平下令,人靶翻成正面。

现在他眼睁睁地看见夏和平的那一张英俊的脸上,泛着yīn毒,狠辣的笑容。

他每打中一个穴位,便有一丝满足微笑挂上嘴角。

欧冶子在领悟着:什么是武士的chūn风得意,什么是奴才的耻辱。

马。又过了三圈。

现在他的意识已经迷糊了。

他还站着。他必须站着。如果他躺下,那么所有附在穴道口的草箭,都将穿透穴道;那就是加上铅点的甩手箭的后果,那么他只有死。

希望之星既然已经升起,他就不能死。

啪!啪!啪!

这是马到他面前的迎头三鞭!

裂肉彻骨的三鞭。

他的前胸留下三道裂开的血口。

但他所有穴位上的甩手毒草箭,全部反弹落地了。

他的眼前跳过几十朵白星,人便失去了知觉。

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rì薄西山的时分。

前身伤口的血,已经凝在地上了。

当他撑起身子的时候,凝血的伤口再次地被地面撕下一层皮来。

现在,他该给夏枯草浇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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