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已毕,便在榻上闭目养神。外面熙熙攘攘的老半天,直到快要掌灯时分,才算逐渐安定下来。
戚老头不知窜到什么地方去了,搬完他那些宝贝便没见他出现。这老家伙在发现彻底没了指望后,对岳大官人已是兴趣大减。估计在他心中,多半那“好娃儿”,这会儿已是变成无知小子了。

岳陵自也懒得理会他,那打发出去送信买药的下人已经回来了,自有人帮他熬了药。

这会儿正跐溜着将那碗药喝下,却听门外脚步声响,随即彩霞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岳公子可在房中?我家小姐过来看望你了。”

岳陵一愣,哪里想到以芜菁夫人之尊,竟能亲自来看望自己,一时倒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连忙在屋中应了,紧着下了地,往外面来迎。

屋门开处,但见当先一人正是彩霞,见他出迎,忙敛衽作礼。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两个是下人打扮,手中各托着些物件,再往后,一个面蒙轻纱的翠衣女子,卓然而立。淡淡然,虽未说话,却自有一股华贵气息,逼人而来。

岳陵还是首次真正见到这位芜菁夫人,脑中闪过老道当年对她的介绍,想想这女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却孀居独处,不幸之处,实在令人唏嘘。

先是对彩霞抱抱拳回礼,这才又躬身向芜菁夫人施礼道:“不知夫人来此,未曾远迎,还望夫人恕罪。此番岳某得夫人相救,大恩还未谢过,竟还劳动夫人芳驾来探,实在令岳某受宠若惊。哦,夫人快请入内就座,再容岳某大礼相谢。”说着,身子闪过一边,伸手肃客。

芜菁夫人面纱后的凤眸上下打量他几眼,淡淡的点点头,开言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请。”

说着,莲步轻移,径往屋中来坐。岳陵听她声音娇嫩,却自有一股威严,果不愧将门之家的媳妇,心中不由暗赞。

进的屋中,请芜菁夫人坐了上首,陆芜菁也未谦让。岳陵在下首打横相陪,自有彩霞安排人送上茶水等物。

待下人摆上茶水点心,退了下去,陆芜菁这才温声道:“前时救起公子,奴家实不曾想到公子身份,以致多有怠慢,还望公子莫怪。”

岳陵连忙摇头,诚恳的道:“夫人言重了。夫人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岳某尚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何来怪罪一说?再说,夫人事务繁忙,此番疾趋入蜀,必是大事。岳陵小伤小病的,哪敢劳夫人分心。”

陆芜菁点点头,微一迟疑,又道:“恩不恩的,公子不必再提。倒是有一事,奴家不知当问不当问?”

岳陵微微一笑,道:“夫人可是想问,岳某为何受伤一事?”

陆芜菁妙目定在他脸上,清冷如辉,淡然道:“正是。不过若是公子有难言之处,自也不必回答。”

岳陵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心中也已打好腹稿。这事儿牵扯隐秘,自是不能实话实说。听她坦言相问,便苦笑一声,叹道:“夫人,我若说自己也不知个中缘由,不知夫人信是不信?”

陆芜菁修长的黛眉微微一挑,声音却仍是微波不兴,哦了一声道:“这话怎么说?”

岳陵看了她一眼,便将自己和韩铁追查沈家上次遭难一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一直说到最后被那杀手投刀所伤,震落河中。

这些事瞒也瞒不住,毕竟江陵城中,已然有不少人知道。但他却将自己曾救醒罗玉林,得到了片言只字,还有,最终发现那杀手来自军中等事,尽数瞒了。

最后叹道:“便是如此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是糊里糊涂的。想不通那杀手究竟是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要连杀这么多人。说来不过只是一件小小的劫案而已,真是古怪至极了。”

陆芜菁静静的听着,等他说完,沉吟半响,这才点点头道:“许是那些歹人唯恐公子查到头上,再去报官剿了他们,这才使出这般歹毒手段。好在如今那杀手已死,公子虽受了伤,总算留住了性命,可谓万幸。而几个关键人物都死了,所有线索也都断了,便那些歹人也该放心了。想来,终也不会节外生枝,再来搞什么手脚。说起来,倒也算是好事了。公子此番只需好好静养,若无太着急之事,不妨借此时候散散心,权当游历一番,一俟奴家这边事情处理完,便一起回返江陵。不过若是公子心急,只待公子身子大好后,奴家便派人护送公子先回也行。如何取舍,公子自决就是。”

岳陵离座起身拜谢,待陆芜菁回礼后又道:“岳某多谢夫人容留,那这些日子,便叨扰夫人了。路上曾闻戚公说起夫人此行,岳某受了夫人大恩,愧无所报。若是有需要岳某之处,在下不才,也愿稍进绵薄之力。”

陆芜菁看了看他,眼中神色又再柔和了些,只是点点头,却未说话。随即站起身来告辞,嘱咐他多多歇息。又让跟来二人将一些补品放下,这才领着彩霞离去。

岳陵见人家并未多说什么,自也不会不长眼色的非要去追问什么。只要将自己心意表达到了,也就够了。

接下来几日,他便安心静养起来。说起来,打从来到这大周时空,事赶事的,还真没个消停。反倒是这几日,有了难得的轻松闲适。

陆芜菁自那日来后,便再没露面。期间,只让彩霞又带人送了两次补品,问候了一下。知道他伤势渐好,烧也退了,便也来的少了。

戚仝倒是早出晚归的,从这老头口中所知,陆芜菁此次的事儿颇有些棘手。这些日子进展并不顺利,说不得,终是要往吐蕃走一趟,直接和那些商铺东家面谈才行。

言下长吁短叹一番,道是眼看着入冬了,吐蕃酷寒,境内又极不绥靖,如真非要走一遭,这罪可够受的。

岳陵听罢,也只能好言劝慰一番作罢。他经了这些日子休养,早已痊愈。暗思如果陆芜菁实在不需自己帮助,自己不妨早日返回江陵就是。

这一日,正从街上溜达回来,一进客栈,便见一人大哭着扑来。吓了一跳之际,抬头看去,不由顿时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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