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司的预言也不是处处准确的。接下来的时光平静得很,也有不少的好消息。
当下最好的消息就是秀姑临产,度罗汉为了慎重起见,把邻寨的有名的黄接生婆请来了,在屋里叮叮当当地忙碌着。此时,在山里的刘羊倌匆匆走进来,边走边喊:“接生婆,在哪里?”

度罗汉拦住他:“干啥?接生婆正忙。”

“山上,要出人命了!”

“穷嚎什么?这里正在出人命。”

“咋办?山上,相瑛要生崽了!快生了!”

“生吧!”

“山上就她一个人!”

聂明帆追问:“度天行呢?他答应照顾她的。”

“度天行十多天前下山了,说好一定回来的,却一直没有回来。这十几天里山上就相瑛一个人!”

听到这里聂明帆倒抽一口凉气。可怜的相瑛!一个女人要生孩子了却孤独一人,该有多悲戚!“让接生婆上山吧!”

度罗汉摆手:“不行!先侍候这里。”

“相瑛是一个人在山上,而且要生了!”

度罗汉对聂明帆吼:“你自己的崽就不忧心了吗?等秀姑生下再说吧!”

刘羊倌急得团团转:“咋办?相瑛说是见红了。”

“你这几天没有上山,你咋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谁?”

“他——”刘羊倌指着院门外。

院门外的黄桷树下果然还站着一个人。他穿着聂明帆以前丢失的衬衣,敞开着怀,露出块状的肌腱,高大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用一顶草帽檐遮住了额头。

“他是谁?”聂明帆觉得院外站着的人好熟悉。那身架轮廓、那粗大的手脚,特别是他的双手意外的长,由于他谦恭地弯着腰,他的手仿佛垂落在膝盖上了。他是…聂明帆想到在山上的那一晚,相瑛做人体模特时,当时拉开门看到的应该是他!虽然他当时的脸与自己很相似,但是他的动作敏捷、手脚有力,完全不是自己动作纤柔和缓慢。

“他是山鬼!”刘羊倌说。

“哇!好你个山鬼,竟然敢闯进寨子里来。看我不收拾你。”度罗汉返身进自家屋里。

山鬼一看不行了,便风一般地冲进来。正要闯进秀姑生产的房间。在门口一把猎枪顶在他的胸口。度罗汉从屋里拿出猎枪,正端着对准山鬼的胸膛。

“山鬼,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见山鬼就杀,是本地的规矩,你去死吧!”

刘羊倌在院坝里跳着脚的喊:“不要开枪!他是好山鬼!是好人呵!”

呯!

枪响的同时,聂明帆就近推开枪口,子弹向上飞,shè在山鬼的肩头上,鲜血从他肩头涌出。聂明帆喊:“不能!他是为了相瑛下山来的。他在救相瑛!你不能杀他!”

度罗汉的猎枪是双筒的,还有一发子弹,但是聂明帆已经挡在枪前,他不能再扣板机了。

此时屋里响彻一声清脆地哭声!哭得那么响亮!如平地里的chūn雷,秀姑生产了!所有的男人都被这哭声震慑。停止了争执。

黄接生婆是大嗓门婆娘,在门里就在大声地喊:“恭喜!恭喜哟!生的是一个壮丁,壮实的劳动力!”她拉开门就叉手叉脚地大步走出来。准备接受度罗汉的赞扬和彩头。见这四个男人的相持的姿态也楞怔了:“妈哟,要干啥子哟?我还以为你们放鞭炮!”

“好了,秀姑生了!”刘羊倌一拍屁股,度罗汉也把枪放下来。

刘羊倌上前拉住黄接生婆:“上山去!山上还有一个大肚婆捱不过了。相瑛要生了。”

“上山?这么晚,我看得清路吗?我走得动吗?”

“不碍事,有人会背你上山,平稳得很!”

“我一个肥婆,累死背夫。哪个得行?”

“我!”这声息如打雷,是山鬼说的,山鬼会说人话!他从怀里掏出一砣黄澄澄的鸡蛋,递在黄接生婆的手上。

黄接生婆接过来时手臂猛地向下沉落,她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鸡蛋会这么沉重!不对,是金子,是原生的金块!她差点把这么大的一砣金子跌落在地上。她有些不相信,赶紧用牙一咬,是真金。

“你的肩上还在流血!怎么走?”

山鬼轻蔑地一摆头,用手在肩上用力一挤,一颗猎枪的弹头就被他挤出来了。他用手使劲地按住肩膀,血从手指缝渗出,渗一小会,血就没有流了。

“好了!走!山上还有!”他指着黄接生婆手上的金子。

黄接生婆听清了,山上还有金子,这么大一砣的金子!她点头,趴在山鬼的背上。

山鬼背上接生婆,shè箭一般地窜出院子。从屋后的山路冲上山去。

度罗汉还想举起枪来,聂明帆挡住了他:“你的孙子都出世了,何必……”

度罗汉明白这话的含意,他放下的枪。

第二天天亮时,黄接生婆坐在寨门的石鼓上。

寨子里有人问:“累坏了吧?”

“累什么坏?倒是把人吓死了!”

“你被金子吓死了吗?山鬼给了你好多金子,发了横财吧?”

黄接生婆从怀里掏出两砣金子,丢在地上:“这背时财!我怕的是这大山里从此不安宁哟。”

有人蹲在地上拣起金砣看,努力地想抠一块下来,但是它浑然一块,却抠不下来。

土老司缓缓地走来,问:“有些什么异象?”

黄接生婆凑近土老司的耳朵,悄悄地说。“把我骇惨了!你道相瑛生了一个什么?生了一个蛋!”

黄接生婆是在压低声音说话,但是她大声武气的习惯了,压低声音也让躲在土老司身后的人听清了。她的表情那么惊骇,让村寨里的人不能不激发起好奇心,纷纷支楞起耳朵侧头倾听。

“我接生了多少小人,哪有这样的?相瑛生了一个红sè的蛋!滑溜溜地似蛇蛋,我正骇怕,失手把蛋滚落在地上,只见蛋壳里突出一只尖齿,把蛋皮咬开一个洞。我看清楚的是一只尖牙!”

“后来呢?”所有的人都在问。

土老司回头看见这么多的狐疑的脸。

“后来呢?钻出一条蛇吗?”

“钻出来可能是妖怪?”

黄接生婆赶紧自己掌嘴:“我答应了山鬼不说的,你们看,我这张该死的嘴,什么都要说。我要遭报应的。”

土老司威严地瞪眼:“说出来,不说?你过得了吗?”

这倒也是,有奇异的事不说来对于黄接生婆这样的人能做到吗?挨刀子她也要忍不住地说出来:“先从蛋里钻出来一个头,眼睛亮哟比金子还亮,亮得似两颗星星,她一生出来就睁开了双眼!没有哭,身子、腿、脚、臂和手掌都在划拉,划拉着划拉着,一个细腰的女娃就钻出蛋壳了。是女娃,细细的腰。但是平常人家娃儿生出来不论男女都是鼓鼓的腹,哪里有这样的细腰脉嘛!”

众人惊叹:“哟,怪胎!”

“异样,怕是要出事哟?”

“可不是!我的腿都软了。看着那小东西自个儿溜到相瑛的身上在找nǎi吃!”

土老司提醒她:“你应该一把掐死她!”

“我敢吗?那山鬼就在门外。他一身的好力气,背起我,走山路如风一般地快!”

土老司叹口气。

接连几天,寨子里都在讨论一件事,相瑛生的是什么?如此异样,莫不是寨子里的厄运就要来到?

寨子里很长的时间人们呶着嘴歪向雪宝山上,问土老司:那孩子,那一个女娃,到底是人还是山鬼?我们该怎么办?

土老司说:“遇到这种奇事,是该想点办法了!”

这些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刻在聂明帆大脑的事,现在聂明帆关心的是:相瑛生下的女儿,后来这女孩子有什么结局?与相瑜有什么关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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