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令见到李恪的到来,心头是很高兴的,希望在蜀王殿下的劝导下陛下能够早点安歇就寝,然而才退出大殿没多久,便听得里面传来太宗陛下的咆哮声,声音之大,他也是第一次听见,顿时知道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当即便等在了殿门口,不敢远离,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得殿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然后便见得李恪退了出来,手捂着额头,满头的鲜血!
黄门令见得李恪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手,却也更加的胆战心惊,以陛下对蜀王殿下的宠爱,今rì居然都将蜀王殿下责打得头破血流,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事,心里疑惑,却也知道自己的本分,不敢问出来。急忙快步的走上前去,扶住了李恪:“殿下,这……这可是怎么着了呀?”

李恪见黄门令着急的样子,心下有些感动,却也不敢大声的声张,太宗陛下现在正处于暴怒之中,最容易迁怒于他人,李恪可不想连累到黄门令,忙小声的说道:“小王没事,不劳黄公公挂心,但请公公为小王取一个干净的毛巾来即可,小王还要到下面去跪着,父皇还没有消气呢!”说完勉强牵动嘴角,对着黄门令一笑,终是有些怪异,反而触动了伤口,疼得他直抽气,血已然快迷了眼睛,忙伸手用袖口擦去,也不敢再说话,在黄门令的搀扶下走到台阶下跪好。

黄门令看着李恪那勉强的笑容,反而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们这些阉人,旁人都是看不起他们的,即便是有很多人拍他的马屁,也不过是由于他在陛下身边伺候的缘故,心里不见得就看得起他们,可是这个蜀王殿下不同,黄门令可说是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也算是阅人无数,他从李恪的表现中看不出有什么虚伪的地方,他能够确定李恪确实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阉人,这对于一位身份高贵的皇子来说,是很少见的!

看着李恪额头的血仍是不止,当下便急道:“只要毛巾哪里够呀,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都还没有止住,止血药也是要拿一些的!”说完也不待李恪回答,便拉过身边的一个小内侍,吩咐他去拿药,方才回过身来对着李恪说话,已然带有告诫的意味:“殿下,您这是什么事惹得陛下如此的生气?您哪,凡事都顺着陛下一点,不要顶撞陛下,陛下这毕竟是rì理万机的,脾气可能会有不大好的时候,这时候就不要撸虎须了,不过殿下现下也不必太过于担心,陛下一向最是疼爱您的,想必一会儿便消气了!”

李恪闻言抬起头来,嘴角一抹苦笑,道:“小王谢谢公公的关爱,这些事小王自是明白的,公公不必担心,小王也不会怨怪父皇,父皇心里有气,想要发泄一下很正常,憋着总是会弄坏身子的,现在脾气都发泄出来,便好多了,这些小王都知道的,公公也快回去伺候着吧,仔细当差,莫要再惹父皇发怒了!至于小王这伤,确是无碍的,这血待会便不会流了,再说不是已经去拿金疮药了吗?”

“小人知道,这便回去当差了!”听得李恪如此说法,黄门令便也笑着回话,抬脚便要往上走去,却又不放心,回头又嘱咐了一句:“殿下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便叫小人就好了!”

今晚天黑以来,李恪一直都陷入在钩心斗角里面,现在猛不丁地受到黄门令如此热心的关怀,顿时觉得心中暖烘烘的,当下便点了点头,便催促他快点回去。

而此时的太宗却正站着殿门内的yīn影处,暗中叹了口气,李恪与黄门令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刚刚茶盏砸到李恪额头的那一瞬间,太宗便已然从暴怒中清醒了过来,一见李恪血流满面的朝着殿外走去,没有一句的辩解,顿觉很是心疼,张了下口想叫住他,却实在是拉不下面子,直到李恪走出殿外,再也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便大步往殿外走过去。

刚刚走到殿门处,便听得李恪与黄门令的对话,知道李恪并没有埋怨于他,反而很是懂事,心中大感欣慰,这个儿子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如此的优秀,既有勇武之气,却也不乏儒雅之风,但随即想到他的血缘身世,却不觉得又有些沮丧和悲哀,即便他有那个意思,只怕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的,还好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生出那个想法,反而与太子打得火热,以后也许会是一个安逸的王爷吧。

想到太子,顿时又觉得有些胸闷,让自己的弟弟来顶罪,亏他想得出来!

知道黄门令已经让人去拿止血药,便也放下心来,也就不再管李恪了,这也是给他一个教训,帮助自己的兄长,这没有错,朕也很是欣慰,但是也要分时候,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如此之大,你还来趟这个浑水,不要命了吗?做事不能太过于冲动,要好好的想一想,要三思而后行,冲动只会被别人利用!

“出来吧!”太宗缓步回到座位,缓缓的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着空旷的大殿说道,语气中有着一丝的冷漠。

整个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从太宗身后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确是那个暗探首领,太宗刚刚语气中的那丝冷漠,他自是听出来了,却也不说什么,在他选择隐藏那件事之时,便已经想到了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形,快步走到太宗下首,低头跪下,脸sè很是平静。

太宗看着下跪之人满是平静的脸,心中更觉得愁闷,真恨不得上去砍他两刀,当下忍住怒气:“刚刚恪儿说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朕想知道,恪儿说得是不是真的!”

“是的,陛下!永通渠下游确实是冲出了一个更大的决口,大约是上游那个决口的两倍!”事情已经捅了出来,陛下已经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怎么可能?你当朕是傻子吗?最近并没有下什么暴雨,渭水早就已经开始缓缓的下跌,怎么可能就冲出了那么大的口子??”太宗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下便指出了其中的漏洞。

“是的,陛下,不可能的,所以那是人为造成的!”说到这里停住了,抬起头来果然看见太宗的脸sè陡然的严峻起来,方才续道:“据臣所知,是常胜派人掘开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没有被太宗的愤怒所惊吓到。

“那你怎么不来向朕禀报?嗯?为什么??”太宗确是真的恼了,眼神十分的锐利,紧盯着着他。

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他这个暗探首领作为他暗处的眼睛却不来向他禀报,反而一直将他瞒在鼓里,现在事情发展到如此的地步,他才说出来,还是事情被捅出来之后不得不说的,当下便有些开始怀疑起他的用意了。

“陛下,小人……小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仍是有了些许的波动,只是最终仍是平静了下来。

“是吗?好个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你也便是承认了是吧!说吧!朕的这个小四许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让你如此的维护于他!”太宗听得如此的说法,不怒反笑,语气很是揶揄!

“陛下,小人……”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太宗yīn晴不定的脸sè,说了几个字便没了后文!他有要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绝对不是太宗所说的那样,而这个理由却绝对不可以说出来,听得太宗的说法,却无法争辩什么,终是有些颓丧地低下头:“但请陛下治罪!”

太宗却是没有说什么,眼睛狠狠的盯着下下跪之人的背,仿佛想穿透他的背看见他的心似的,他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跟了自己将近十年,一直是尽忠职守,太宗很是不信他会背叛自己,但是如今的这种情形,却是连解释一下也不愿意,心中溢满了失望的情绪!

但是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却仍是固执的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影子,你跟了朕有将近十年了吧!”

“是的,陛下!”虽不知太宗此问何意,但是这么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让他很是顺口的便答了出来。

“十年哪!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太宗突然之间有了些许的感触,抬起头来望着殿顶感叹了一句,“影子,这十年来,你的差事办的很好,朕很满意,这次的事具体的原因朕不想再追究下去,你自己回去领二十鞭子,以兹惩戒,但是……”太宗说到这里,语气猛地严厉起来,目光从殿顶收了回来,盯住了影子的眼睛:“但是,只此一次,朕只能给你这一次的机会,朕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情况!”

“小人谢陛下!”影子确实是很吃惊,却仍是很快的谢恩,不管怎样,捡回一条命总是好的!

“好了,起来吧!现在去给朕办一件事,带上几个人,暗中去常胜的府邸,你该知道要干什么的!记着,不要被其他人察觉到!”

“诺!”影子接过命令便往殿外退去,刚走到殿门,便听得太宗的话从里面传来:“这次不要再让朕感到失望!”

影子浑身一抖,哆嗦了一下,太宗语气中的杀机,他确切的感受到了,即便是以他的心理素质也抵抗不了,当下不再回头,跨出殿外,走进了黑暗之中!

太宗望着殿门的方向,良久,方才说出一句未完的话:“希望不要查出你背叛了朕!影子!!”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