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一般的月sè照在庭院里,宋译坐在窗前,手执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陈年佳酿。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少有的人宁静,宋译懒懒的把手中物事一推,头也不回的道:“门开着,自己进来吧。”

话音刚落,敲门声顿了一下,随即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月光瞬间碎在门口,盔甲未卸的小三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来了。”看清来人,醉眼微醺的宋译起身让座道:“我了解了下你的情况,看得出来,你很需要东宫侍卫统领这份月银。”

本来心里直打鼓的小三愣了一下,没想到宋译把他叫来竟然是为了说这事。但他又不好意思顺着宋译的话说自己很需要东宫侍卫统领这份月钱,于是低头赧然道:“不只下官的家眷都住在城外,其实在东宫当值的弟兄,家眷十有仈jiǔ都住在外城一片。”

宋译闻言若有所思的问:“为何不搬进内城呢?这样你们照看着也方便。要知道,天一黑内城城门就下了下来,倘若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也无法赶出去帮忙不是吗?”

“大人,内城方便,谁不想搬进内城呢?”小三苦笑道:“然而凡事不是说说就能行的,弟兄们谁愿意和父母婆娘隔着城墙?这不都是没银子吗?算起来,之前的东宫就我的月钱能拿得出手,所以我家在外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外城弟兄们的家眷有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的,家中父母妻子都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可如今,我已经不再是东宫侍卫统领,月钱也渐渐和弟兄们一样多。今年天气炎热无雨,外城的家人,rì子越发艰难了啊!”

宋译闻言倒好了一会儿呆,这才干笑着张口道:“我很想帮你们,可我没钱。”

小三闻言直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诉了这半天的苦,还以为你小子会把你宋府的银子挪出来给弟兄们补贴家用,没想到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但心里虽然如此想,面上少不得依旧客气道:“大人宅心仁厚,很多事心到就行。”

听出话外之音的宋译大窘道:“此次你因为我而降职,说实在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已经知道你们一家子需要靠你来养活,你如今因为我而步履艰难,是以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你这几天可以把东宫的事儿暂时搁置一下,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挣钱快的活计。弟兄们太过老实,东宫这棵大树上的油水很明显不够糊口,还得另想办法啊!”

小三走后,宋译坐在窗前苦笑连连。前世的小说中,凡是穿越者,个个都牛的不行。来到古代,各种发明各种赚钱法子无一不jīng。然而看看如今的自己,着实丢穿越大军的脸啊!

前世没有一丝社会经验的他,到了这个异时空。如果不是运气好钻进宋年那个早夭的小儿子身体里,这会儿只怕还在民间和一些小叫花子抢剩饭吃呢。

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身无分文的流落到民间,那时候的自己,要靠什么存活。

正在长吁短叹着,被小三带上的房门重新被人推开,一脸凝重的杨云轩独自走了进来。

宫外比宫里方便的一点就是,如今杨云轩最大,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他去哪里,不想让人跟着的话,就没有人敢出现在他身后十米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把自己的月钱均给他一半了呢?”杨云轩问。

宋译叹息着起身给杨云轩拿个酒杯道:“我这人脸皮儿薄,邀功讨好的事儿做起来怪难为情的,想想还是算了吧,不如想个法子让大家一起赚钱就好。”

“那你想过没有,宫里的月钱都是有数的。这个月他们的月钱突然多出了许多,难道他们不会发出疑问吗?”

宋译闻言不以为然的笑道:“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啊,再者说,就算他们问起来,不是还有殿下你吗?到时候大家问你,你就说宫里给大家的月钱提了提,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云轩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脖子灌下去后叹道:“真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暗地里给他们涨月钱,他们又不记你的好,以后该不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你究竟在图什么?”

“殿下,”宋译盯着窗外那轮明月道:“适才你在外面听墙角不只一会儿了吧?想必你也了解道,东宫侍卫的家眷居住的外城,生活依旧艰苦。他们每个月的月钱全都拿去补贴家用,却依旧捉襟见肘。以前还有小三帮扶,可如今小三因为我的缘故而自顾不暇,如此一来,东宫人心不就散了吗?东宫人心一散,对你我有何好处?所以,看似是毫无好处的付出,其实你我也间接受到了回报。”

“你倒是jīng于算计。”杨云轩坐下后打大大的哈欠道:“方才听见你让小三这几天出去找找能不能让侍卫们捞油水的机会,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宋译皱着眉头道:“一切就要看小三打听的如何了,如果真的有商机,到时候还希望殿下你能出点银子,与您相比,弟兄们都是穷人啊!”

“闭嘴,我还穷呢。”杨云轩立刻jǐng惕的反驳过去。

宋译微微一笑道:“殿下乃富人中的穷人,用刘姥姥的话说,您拔根汗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刘姥姥是谁?”杨云轩问。

“一个住在外城的老妪,前年已经过世了。怎么,殿下可是想见她?我还记得她的坟在何处,如果殿下真的有兴趣的话,明儿臣就带您去看她?”

一番话说的杨云轩左顾右盼毛骨悚然,当下也不敢久坐,匆匆起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译嘴角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前世的某些字眼儿,有时候总在不经意间从他嘴里蹦出来,每当别人要深究的时候,他都会信口开河胡搅蛮缠一番。不是藏着掖着不想讲,实在是懒得讲。好听的新鲜事儿,一旦开了个头儿,听众都会抱着极大的热情追问下去,然而把那些零碎的记忆重新拼凑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所以还是瞎扯比较好,既省心又免麻烦。

小三连着晃悠了三天,暂时没有找宋译回禀情况。但在这三天内,宋译收货却也不小。

这三天,因为小三总在外面办事,所以太子府侍卫事宜都是他一手cāo办。那些初时还不服他的人,渐渐的在他软硬兼施政策下软化下来。

小三固然是他们以前的中心,但是今时不同往rì,人得向前看。说到底,大家都是穷人,都得挣钱养家糊口。生活现实,这时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更何况,小三在那天的毓庆宫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向宋译服了软。

杨云轩离宫这几天,文帝没有派任何人来。而杨云轩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时不时的进宫给文帝和萧皇后请安,这对天朝父子,就这么在天下万民的眼睛注视下,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然而,世间事有yīn必有阳,有冷战自然也少不了酷热干旱。

文帝十三年七月,久未下雨的京师百姓苦不堪言。而在京城以外的各州府,已经有许多活不下去的流民纷纷赶往京师试图讨条出路。

饥饿使人疯狂,流民入城,烧杀抢掠一幕幕让人扼腕的惨状轮番上演。终于祥德府尹赵传承受不住各方面压力,上书给文帝请求赶流民出城,然后大关城门禁止流民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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