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多多走后,我一个人呆坐着喝咖啡。我想起那次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身影。这么说,那次见到的也确实是杜寞了?他难道要我去找他吗?要一个即将结婚的人开口说爱他?我开始在心里不停地骂他,骂他的悄无声息,骂他不敢面对我的胆怯。我受的教育是不容许我先主动说爱的,我的亲生妈妈就是因为主动说爱所以才备受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折磨,我不能步她的后尘。
既然是这样,我就应该放弃。现在能有姚望对我的不离不弃,我应该知足了。想到这,我恨不得插翅飞到姚望的身边。姚望,一定还在家里生闷气。

电梯升到16层的时候,我习惯xìng地按下开门键。呆立了片刻,又重新把门关上。我走到1706房停下来才发现我现在是住在[月圆居]1006房。

我推开1006的房门,一眼看见姚望侧卧在沙发上睡觉。我试图叫醒他,可是他始终闭紧眼睛不理我。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姚望在想什么?我在他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姚望不理我,我的脑子开始不听使唤地想象着杜寞。我不知道现在的杜寞是否也这样坐在1606房的沙发上,象我想念着他一样地想念着我?

我身边有个姚望,他呢?他身边有谁?白盈?还是林叶?

姚望握住我的手时,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象来自时空隧道一样飘忽不定,他说:“你在想杜寞吗?”

我回过神来反问他:“你在吃醋?”

姚望叹息,然后带着不悦的口气问:“我不该吃醋吗?现在你的心都在他那,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住在1606房了?所以你每次都会在16层时让电梯停下来?”

是吗?我早就知道?

如果早就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麻烦事?

姚望说:“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你对我只有依赖对不对?那一年杜寞一走,你就一下子变了。你变得没有一点斗志,没有一点生命力。虽然你每天都会微笑,可是每一个微笑都显得那么落寞。”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有耐心,说:“姚望,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喜rì子,你还说这些干什么?难道决定结婚了还不能表明一切问题都不存在吗?

姚望反问:“难道结婚就能表明一切问题真的都不存在吗?”

我耐着xìng子安慰他:“别瞎想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姚望喃喃地问:“真的,都过去了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一片茫然。

有时候我是真的对自己的感情有些不确定。于我来说,能确定的那段真实感情被我安放在哪里了呢?哪种感情才是适合我的爱情公式的?是不停地说爱我的,给我时时关注的,象姚望一样的?还是让所有人都觉察到他是爱我的,是为我而憔悴的,为我而生龙活虎的,如杜寞的?

我在想:或者感情的事也要讲究机遇的。这个世界与自己适合的有很多很多个,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也有很多很多个,然后你会选择最先牵你手的人结婚,这就是机遇的问题。手边的才是自己该看重的,不是手边的人身上存在太多变化和问号。

我想我的感情不应该那样累,我想抓住手边的一切,守住手边的幸福。

我必须让自己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即将到来的婚礼上。

至于已成过往的杜寞,只要让我在被打扮得最漂亮的时候见他一面,我就满足了。我知道我的婚礼他是定会出现的。

确实,在举行婚礼的当天,我如期见到了杜寞。

姚望去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我去洗手间补妆。走到中途的时候,杜寞却突然走过来说恭喜。我是想在自己被打扮得最漂亮的时候见到他,但是刚才招呼来宾的时候,我的妆掉了好一些。新娘掉妆的时候是最不美的时候。

杜寞确实显得憔悴。可是他冲我说“恭喜”时口气的冷淡却叫人不得不恼怒。我一下子变得象以前一样任xìng起来,我转过身去,用背对着他,用一种远超过了他的漠然口气说:“杜经理,现在妻儿成群了吧?”

他说:“我比你大多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表明他已经结婚了?该死。上次我竟然忘记问余多多,他是否已经结婚了?

我的任xìng顿时也象能被冷水浇灭了一般,这时候我的脸sè一定煞白,庆幸脸上的妆够厚。我在嗓子眼里低低地说:“是的,不结婚要等什么呢?也只有我这样的傻瓜才会象等死一样地等着我的爱情。”

我回过头去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想知道他是否过得幸福?可是,那张脸平静得象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杜寞问:“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我掩饰地说:“我在说姚望对我的爱很彻底。事实上,我也没办法接受一个人付出不彻底的爱情。”

杜寞简洁地说:“只要觉得幸福就好了。”

我本来想着冲他一句:“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就象我感觉你是个超级大笨蛋一样的感觉。”,可是抬眼看见姚望在往这边看,赶紧走了过去。

姚望问我:“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沉重的样子。”

我说:“那不叫沉重,叫冷漠。我想我们都觉得彼此很陌生。”

姚望说:“是吗?那我们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吧?以后你得叫他大哥了。”

杜寞见我们走过去,竟然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开。杜寞变了,以前那个和我嘻嘻哈哈、表现得有绅士风度的杜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小家子气的男人。我恶意地庆幸站在我身边的是姚望,而不是那个叫杜寞的男人。

白盈是和林叶一起来的。林叶的腿已经能放开拐杖走路了,只是有点一高一低。

我客气地说:“谢谢你们能来。”

林叶大大方方地说:“瞧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啊。再说,我可是来沾喜气的,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也能遇到爱我的白马王子哦。”

白盈却不吭声,眼睛看向别处。她大概还记着我打过她一巴掌,我心里有些想笑,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年纪,怎么会愿意请她过来?。

谈笑好象没有来。如果说白盈没有多大变化的话,那谈笑是完全没有变了。

我看着身边的姚望,心里有些羡慕他,他和杜寞之间有情份,我和谈笑之间却只有怨恨。可是,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表现得大度一点呢?那怕只是表面上的?

余多多来的时候,姚望正在和我喝交杯酒。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跟杜寞说了些什么?杜寞的神sè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我倾刻生出种不详的预感来。似乎,他们所说的事情与我有关,我清楚地看见杜寞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而且他的神情竟然还流露出一丝无措的慌张。

婚礼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谈笑从门外一边鼓掌一边走进来说:“好一对令人羡慕的痴男怨女啊!”她的语气十分夸张和鬼异。

全场的人都惊住了。我不知道谈笑要干什么?

姚望冷冷地发话:“谈笑,你要干什么?!”

谈笑哈哈大笑了一声,才说:“怎么?怕我拆了你的台是不是?你放心,今天下不了台的不只你一个人。”我看着谈笑哈哈大笑时故意摆出来的傲慢表情,心想她是不是最近看武侠小说了?

我一边猜想谈笑要说什么,一边说服自己笑着镇定下来,然后平静地说:“谈小姐有话就说来听听,我想在场的每一位都不会有意见听你的高谈阔论的。不过哦:长篇大论最好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后比较好,不然也太对不起咱们的胃了。你自己也是,不吃饱喝足,哪来的jīng力做演说?!”

谈笑神情自若地讲:“我今天来可不是来买醉的,当然也不会有雅兴来作长篇大论。我要说的其实很简单,今天的新娘爱的是一个叫杜寞的男人,是新郎的哥哥……”

姚望打断了她,吼道:“你在发什么疯?你就这样恨从容吗?她哪点对不住你了?你们好歹也算一家人!”

谈笑嘿嘿地笑,说:“对啊,好歹也算,只是算,并不是真的。事实上我和她并不是一家人,只是如果硬要算的话就可以勉为其难地说成是一家人、罢了。不过哦,若我和她能算一家人更好,我这可是大公有私,为她做免费宣传呢。”

这个时候,我心里倒真的平静下来。我向姚望说:“让她说下去。”

谈笑冲着我冷笑,说:“这就对了,你巴不得宣布你的怨女形象呢。你总是想事事都比我强,你也确实事事都比我幸运。先是一个富家子弟的杜寞抛弃前女友与你搞私通,后来,你被公司炒掉后,又勾搭上杜寞的弟弟姚望。真是上天造福给你,富家两兄弟都让你给整迷糊了。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呢!别看你的脸并不比我漂亮多少,可是头脑倒是比我厉害很多嘛!难怪小时候我妈就看出你躲在灶房慌称洗澡,其实不过是在研究勾引男人的方法……”

后母跑过去抱住谈笑,想制止她的话。谈笑聪明地反抱住后母,并且用手轻轻地拍打她的肩膀,似是安慰她,嘴里还不停地说:“妈妈!我们不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能把我们怎么着呢?我知道你现在越来越怕她了,她现在供你吃供你住,软禁你嘛……”

我将嘴唇咬紧,再咬紧。我不能哭,甚至不能表现出气愤,不能骂她。

谈笑今天来这里,为的就是要我哭,要我气愤,要我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地骂她。我偏不。我让她的变态主意得逞不了。

谈笑越说越来劲,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啊?两兄弟都把心掏给你了,你玩弄了他们,很高兴是不是?只是很可惜啊,他们俩个都在你之前被我睡过了……谈从容,你扯开你的招风耳听清楚了:是被我睡过了!”

我试着冷笑了一下,没笑成。谈笑说话越来越动听了。她说她睡过别人?她以为她是男人?

后母终于冲谈笑吼了一句:“你闹够了没有?!”

没等我作出反应,姚望冲过去给了谈笑一记耳光。我惊呆了。因为谈笑说的话,也因为姚望脸上的那种表情。姚望双眼通红,愤怒到有些狰狞。想不到打别人耳光的人这么恐怖。

谈笑好象早有心理准备,她捂着脸颊竟然还能笑。虽然笑得有些牵强,但她还是笑着说:“不用这么激动,你不要得了便宜还不认帐就行。”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淡淡地问谈笑:“就这些吗?你说完了没有?这场你演的独角戏可以胜利地闭幕了吧?”

早就料到我的这种反应不是谈笑要的效果,所以她的整个人好象都停顿在那里。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极尽姿态地狂笑起来,一叠声地说:“有意思!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怎么?你好象根本不在乎嘛?我就知道嘛,你这样心高气傲,巴不得全天下富家子弟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这样的女子怎会为他俩而动容呢?这样说来,你肯定也知道姚望当初为什么追你啦?哈哈,他是为了气杜寞才追你的!真是太有趣了!而且,你知道吧,这可是今天你亲爱的新郎在我的床头,亲口对我讲的哦?……是亲口哟!”

谈笑最后的这通话比前面的那段话更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我听到心脏里有粉碎粉碎的声音。

我强忍着晕眩。我分不清这种反应是来自于谈笑说的事情,还是谈笑的这种行为。我的身体里起的反应已经远远超过了谈笑所要的效果。

姚望疯了似地砸房间里的东西,摸到什么砸什么。谈笑还是赖着不走,也没有人拉她,全场的人把她围在客厅的中间。而她,象古代的花旦一样在唱戏,一会哭一会儿笑。

我奇怪地发现,这一会儿眼里的世界全是一片一片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人,一片一片一片的声音,一片一片揪心痛……。

有人偷偷地打了110,说有人在一个婚礼中搅局,差不多到了杀人的地步。

这是怎样的婚礼?我奋力跑出门,身上还穿着那件雪白sè的婚纱。由于跑得太急太快,我根本没注意到迎面开过来的摩托车,在倒地的那一刹那,我听到杜寞和姚望同时惊叫着我的名字……原来痛彻心扉时,心也是一片一片一片,眼泪也是一片一片一片……我好象,被人撕成了一片一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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