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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多少年以前。我的师傅在幽暗的烛光下问我,“艾丽斯,你知道吗?这大陆上真正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这正是我一直以来在思考的问题。

我抬起头说,“师傅,是法术师们呼风唤雨的元素法术吗?”

师傅没有回答。

“还是影族的咒术师们千里之外取人xìng命的诅咒?”

师傅摇了摇头。

“战士们一往无前的勇气?”

“不全是。”师傅思考了一下说。

“师傅,那究竟什么才是最强大的力量呢?”

师傅笑了笑对我说,“艾丽斯,看一看你的胸口吧。”

“心…”我好象顿悟出了什么。

“没错,刺客之心。”师傅继续说,“刺客的心必须坚忍而无情,随时涌动怒火却又要随时能够寒冷如冰。隐遁在暗处,却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方位给予对手最致命的一击。这才是最强的力量。而这种刺客必须要有一颗无情的刺客之心。”

我看了看自己心的部位,有些朦胧地懂了。

刺客是一个渐趋消亡的职业,现在的人都想去当高贵的剑客和骑士或者呼风唤雨的法术师,而刺客的导师们多半都是前辈级的隐者,谁又愿意教一群心不在焉的公子来练习刺杀术呢?所以现在整个大陆几乎已经看不到刺客了,除了一些背负血海深仇的热血青年才来到广袤的山岭中寻找刺杀术的前辈,只是为了报仇。就像我。

我是一个影族的孤儿,我的父母和我唯一的妹妹都在蒙迪沃克那场不明不白的浩劫中丧生了。而我此时侥幸不在蒙迪沃克,而是在影月城,和我的祖父母在一起。

祖父知道这一噩耗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当时的我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只是在我的记忆中却早早烙下了,蒙迪沃克城倒塌时冲天的火光。

和我一样成为孤儿的,还有一个叫熠影的孩子,他和我同龄,不喜欢说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一头如同烈焰般的长发。

我知道,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熠炼,他本来是足以登上王位的人,是的,他的父亲是影族有史以来最强的,也是最受人民拥护的巫师。只是因为与他争夺王位的是他的胞弟,熠缗。

可是后来熠缗也没有登上王位,而是死在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上。

熠影搬到影月城后住在我房子的后面,他开始和我说话,他将我认做了他的姐姐。虽然我清楚地知道他学习了炎系法术,而影族的人一接触火就会灰飞湮灭,可我还是很乐意和他这个弟弟在一起。

他学习的是炙热的炎系法术,可是我似乎感觉到他的心好冷,好象有什么深埋心底的苦楚。

十年过去了,在一个不是很冷的冬季,我亲眼看着熠影披上了他父亲的魔法袍。十七岁的熠影已经长大了,他会拥有自己的一切。

后来他养了一条龙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然后他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一年后,祖母也过世了。我突然又回忆起了,蒙迪沃克冲天的火光,我仿佛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纂紧拳头,暗暗告诉自己,我必须要报仇。

熠影离开了,祖母也离开了,我又开始孤独。

于是在安排了nǎinǎi的后事之后,我将头发染成了灰sè,装扮chéng rén类的模样去各个人类的城市学习。

可是那些五花八门的职业,那些导师们有的没有真才实学,有的自负狂妄,有的根本没有认真教我们,只是敷衍了事,收些学费罢了。

所以我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尝试过了很多职业,可是没有一种是适合我的。

终于在尼特尼克,那个遍植火红枫叶的城市,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师傅,一位即将退役的刺客导师。

城里人总是害怕接受刺杀术中几乎可以用残酷来形容的训练。更何况是尼特尼克这样王公贵族群聚的大城市,她的学院总是无人问津。师傅也乐得清闲,反正不过多久他就可以退役了。也就不需要看那些王公贵族们的脸sè了。

一年后我和退役的师傅一起到了尼特尼克外的山谷中隐居起来。虽然那里有半兽人,不过对师傅来说,他们不算什么。

我这时发现师傅其实一点都不老,即使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对刺杀术娴熟的手感。

她有一套专门训练专职刺客的方法,那炼狱般的训练方式。

一开始我很不习惯,比如在黑暗锻炼能够看清一根针的眼力,这对影族的我来说还不算困难;学会如何不用眼睛而用耳朵“看”清迎面飞来的暗器;学会分辨人身上的骨骼,以及在哪些骨位遭到怎么样的攻击会发生怎样程度的伤害,哪些骨位可以施放致命的一击等等。

而最残酷的训练莫过于如何在身上四处大骨骨折的情况下使用拳剑反败为胜。而这绝对不是模拟,而是真正地将四处大骨重击后骨折。

我看到师傅含着眼泪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她是刺杀术的高手,每一击用力都刚好能够造成骨折而不会伤及其他组织。

师傅好象故意让着我,可是我记得她分明说过,刺客的每一场训练都应该当成生死之争。

我忍着巨痛将拳剑掷了出去,刺中了她的肩膀。

然后我昏了过去。

昏迷中,我听见师傅抽噎着我,“艾丽斯,你成功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刺客了。”

我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师傅早早准备了药材,而且她出手并不是很重,那些骨折的部位过上一段时间都会重新长好。

可是痛苦总是免不了的,我总在想,值得吗?

我躺在病床上问师傅,“师傅,刺客能够做些什么呢?仅仅只是杀人吗?”

师傅低头剥着一只水果,“不是漫无目的地随意杀人,这不是刺客的本质。当初我就是为了复仇才学习刺杀术的。”

“师傅,你有什么仇恨吗?”我问道。

“有啊,影族。”师傅将一片水果递到我的面前。

我接水果的那一只手不禁一颤,竟是没抓住。

“他们占领了我们的村庄,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亡灵,包括我所有的亲人。”

“那后来呢?”

“我学成之后只身潜进了他们的皇城,刺杀了他们的王。”

什么?原来那一次,也就是熠炼前一次的王遇刺的事情,竟然是她做的?

当时皇城里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排察,还差点爆发内乱。

我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她知道我学习刺杀术也是为了复仇,而且是向人类复仇,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三个月后,我痊愈了。

我下床走到师傅身边。

师傅的眼圈有点红了,她的左手捧着一副极其jīng致的拳剑。如雪的剑锋上篆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剑柄上是一对天使的翅膀。而她的右手托着一件灰sè的夜行衣。

“艾丽斯,我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她长叹了一声,“你是我这一生的最后一名弟子,也是我遇到的最坚韧的弟子,将来你在刺杀术上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这副拳剑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伴随了我很多年,就送给你做纪念吧。”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拳剑。

师傅捧起那一件夜行衣,“这是我为你定做的,看看合不合身,穿上它你就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刺客了。”

那一夜,师傅对我说了好多话,讲她小时候的事,讲她历险时所到的无数奇奇怪怪的地方,讲大陆上龙和美尼拉的传说。

可是第二天的早晨,师傅就不辞而别了,留给我的只有拳剑和夜行衣。

我决定为自己定一个目标,不是回到影月城而是去找熠影,以他的能力,人类想杀死他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他一定还活着。

可是如此大的一片大陆想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我又不能每到一处都去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红龙的影族法师,那人们一定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如真正的刺客般生活着,我学会帮人杀人,无论多强的敌人都不会在我的手下过三招,但是我格守的是,绝对不杀手无寸铁的人,那是对我刺客身份的侮辱。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我具备了师傅所说的,那颗最强的刺客之心。而此时,我也打听到了熠影的消息,有人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看见了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

而那里靠近圣雷山,那正是师傅对我说的先知美尼拉隐居的地方,师傅还对我说,那里有十二sè的绚烂彩虹,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所以我决定去圣雷山看看。

一半为了熠影。

在山下,一位号称是美尼拉大弟子的人接待了我,他叫做赫卡。他说美尼拉想见我。

美尼拉一眼就看出我学习了刺杀术,不过他还是帮我翻译了拳剑的一部分符文。他对我说,研究它们可以使我的力量更上一个层次。然后我只需要等待,等待十二sè光辉汇聚的时刻就可以了。

此时这座山上已经聚集了十一个人。

我在圣雷山最寒冷的雪峰上又看到了熠影,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如雪莲般美丽的女孩。熠影看到我显然有些吃惊,他惊讶地说,“姐,你怎么会来。”随即他回头对那个女孩说,“冰颜,今年天就练习到这里吧,我姐姐来看我了。”

女孩点了点头,朝山下走去。

“熠影,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我突然问。

“四年。”

“不是很漫长啊。”我看着窗外的雪花说。

熠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雪。

“那个女孩是人类吗?”我又问。

熠影点点头。

“你怎么会和人类在一起,你忘记了你的父亲,我的父母,都是死在谁的手上了吗?”我一拍木桌,暴怒起来。

由于我练习了刺杀术,在这一击下整张木桌都被我拍成了碎片,几片木板从熠影的脸上划了过去,划出几道血痕。

“姐,我想,你也许错了。”熠影伸手抹掉脸上的鲜血,“种族和种族之间,相互的仇杀在所难免,她是一个人类的战争孤儿,因为我们影族。她都能够原谅,能够放下,为什么我们不能。”

“那你岂不是说,我这四年的辛苦,全部都白费了吗?”

“姐姐,你知道吗?”熠影的声音变得刚毅起来,“四幻并不是仅仅要毁灭人族,而是要毁灭包括我们影族,人族乃至翼族,水族的所有人类。然后重造一个世界。这不是谈种族恩怨的时候,也不是闹私人矛盾的时候。姐姐,我想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你要我帮助你们?”我抬起头说。

“不存在,我们本身就是被美尼拉创造出的十二sè光芒,我们注定为四幻之劫生,说不定会为它而死。”影有些悲伤了。

木屋的门突然间被吹开了,寒风刺骨,我感觉到,我坚忍的刺客之心,好象慢慢地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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