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骄放下稿子,心里却是没底,这文章论据充分,立意公正,用实事求是概括不过份。
关键是与上边宣传的方针相悖啊,虽然事实上在许多方面已经姓资,可还是要在理论上,意识形态上打上姓社的封面,这篇文章无疑是捅破了窗户纸。

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这是一个阶级打倒另一个阶级的……革命啊。

胡骄坐下来,坐新开始修改文稿,首先是题目,《党员干部在建设新华特色社会义时期如何实现个人价值》,然后结合一号首长提出的三个代表立总论,开始进行包装式的修改。

当黄山塔再次拿到这篇文稿时,对胡骄的景仰犹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换个瓶子,虽然有些老旧,但装的还是新酒,只是不让人感官上觉得辛辣而已。

其实这篇文章看似隐晦,实则明确指出了党员干部的工作绩效考核,道德行为标准,想要提拔?想要进步?想要名正言顺地过上舒适生活?

那只有一条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把一些潜规则,变为明确规则,大家不要再演戏,不要心照不宣,不要遮遮掩掩,抽点好烟,喝点好茶,品点好酒,戴名表,坐好车,住好房子,吃美食,何必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

当然,胡骄的这篇文章,也没有完全违背党的基本原则和防腐反贪等方针,只是把一些日常生活中略略高于平均生活水平的现象,抬到明面上。

对于那些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尸位素餐的领导干部,同样要进行严厉打击,坚决杜止,毕竟大家都是党员,拥有特权,享受特权,也要有所为,有成就,有承担,有责任,讲良心,讲正气,讲作风,讲原则。

这就是文章最后提出的“四讲,四有”。

三月十一日,三梅县两会召开之前,胡骄的文章在南诏日报上发表。

由于三梅县接连发生的**案件,数十名党员干部落马,为这篇文章的立论提供了充实的依据。

经过几次理论交锋,省委放任自流,放开一些讨论尺度,最终这篇文章提出的党建工作方法,允许在三梅试行。

三梅县第十一届党代会期间,胡骄抛出了这篇文章,虽然很多人都在报纸上看过,并进行了深入解读,但没想到在党代会上,书记大人照样放出来,其影响,称得上爆炸。

会议选举了新的党委,原来的常委继续留任。

在接下来的人代会期间,史静远当选为三梅县人民政府县长,邹开贵当选为常务副县长,乐小山当选为副县长,*长胡得图当选为副县长,龙有庆当选为副县长。

唯一出现的变化是温兴海,他不再担任常务副县长职务,而是由县委分管经济的副书记邹开贵出任。

温兴海的下台是有代价的,他同样保留县委常委的职务,出面组建三梅矿业集团,整合杜红革兄弟留下的矿产资源,并出任政府代表方,以矿山、矿产资源、开采权等充作资本,与南诏省铜业集团达成合资协议,其中三梅县政府持股百分之五十一。

铜业集团设备、技术、市场开拓、启动资金等入股,同时派出经营管理团队。

矿产公司设董事会、监事会,温兴海担任董事长兼党委书记,董事会成员五名,铜业集团占两名董事,其中总经理和人事部经理是铜业的下派干部。

原*副局长陈喜出任财务总监,享受副总经理待遇。

随着三梅县委政府两套班子完全配齐,四名副县长中,邹开贵除了协助县长工作外,分管交通、城建、工农业发展,乐小山则是分管宣传、卫生、文化、教育、林牧水电等工作,同时邹开贵把即将组建的农业建设事项分给他,主要是靠近南诏的部分乡镇开展大棚蔬菜、花卉、水果,以及生猪、牛羊等养殖。

胡德图分管财政、税务、工商、金融保险、环保、社保等工作。

按照政府工作报告,今年全县的主要工作在四大块,一是矿产资源整合生产,这块由温兴海主持;二是交通建设,已经通过省交通厅审核,全县各乡镇连接南诏高速的油路可以马上开工,这块由邹开贵主持;三是农业大发展,集养殖、种植、供产销一条龙的农业发展正式启动,由乐小山主持。四是企业改制和基础建设,基础建设主要涉及到电力线路、供电设施,公共场所,比如商业街,公园,广场等。这块则由县长史静远主持。

龙有庆兼着公安局长职务,分管武警、消防、政法、武装、信访、外联等等团体工作。

党建、组织人事由是县委的事情,胡建抛出炸弹后,在两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和热烈的争论。

政府的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县委这边也吵得不可开交,胡骄的这种做法,被一些老干部称为标新立异。

事实胜于雄辩,最终在十一届党委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通过,并形成决议,在三梅县,党员干部以后的考核,将以成绩为主。

而在决议针对一些不是太骄奢淫侈的个人生活,不会轻易进行打击,日常的人情往来,受到默许。

但涉及钱物建议不要超过五万元,以党纪国法为准,如果确实有形成贪污受贿的,同样要追究相关责任。

政府干实事,党委管思想,两边一起使劲,三梅县自两会后,整个工作作风焕然一新,党员干部的脸上也散发出振奋,个个都在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番。

王守兰和王海星两位杀神,也紧跟胡骄的步子,适时调整工作,对全县党员干部进行宣传、教育,监察、督查两不误,该表扬的全力表扬,该通报批评的绝不手软。

这样平稳地过了三个月,当财政、统计报来上半年的数据时,胡骄总算松口气。

他一个人可是两面作战,一边要跟省上那些意识形态方面的理论专家打口水仗,一边还要盯紧三梅的干部反应,生怕有人胆大包天,顶风作案,再搞个什么贪污**出来。

到时,无异与他这个标新立异的书记当头泼狗血。

修路碰到钉子户,县委政府两边的领导都不表态,该是谁管的谁去做工作。

做不通,搞不定,那是能力有问题,谁能做得好,换人就行了。

不听理由,不管解释,强调一个原则,反正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在这个大前提前,怎么干,那是下边的人去操作。

再说发动农户开展各种农经副业,把常年种玉米、土豆这类不值钱的作物,换成经济效益好的时令蔬菜,做不做得通农民的思想工作,那是村委、乡党委的事,县上不管,只看成绩。

反正条件已经放宽,条件有了,项目有了,资金落实到位,都到这份上了,如果还不能干点利民惠民的政迹出来,那这样的干部,还有什么用?

半年数据中,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三梅矿业爆发的巨大潜力,杜红革经过几十年开发的矿产,在铜业公司专业技术的支撑下,焕发新生,三个乡的财税收入,从第一个月正式投产后,当月突破上交税收两千万。

单这一项就把三梅的财政数字刷新前十10个百分点,而且这10百分点,还是全年的财政收入。

也就是说,三梅矿业上交的财税全年下来,略略超出三梅以前的全县财政收入。

温兴海如今可算得意气风发,发树发芽,虽说失去了副县长的大位,但现在他每个月的收入已经突破万年,作为法人代表,他与总经理所领的工资,是全体员工平均工资的四倍,再加上各类劳保福利,由官而商,平稳着陆,也算是得了善终。

他心里相当清楚,若不是胡骄,他温兴海,能不能当上董事长,有待商榷啊。

看看全县多少正科干部瞅他眼红,若不是两王的监察、督查镇场子,三梅矿业每月的招待费怕要突破百万。

吃大户,打土豪,历来是人们乐此不疲的爱好,所以胡骄提出,让他们支援电力公司投资线路设备时,温兴海与铜业来的老总商量后,果然出手,出资建设三座110KV变电站,由电力公司在以后的电费中冲抵。

得到大款撑腰的电力公司,马上跟着牛起来,全县的线路改造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只有秋明乾,他这位政法书记捞不到实权,有龙有庆这位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在,大多时候,他只能蹲在办公室,批批文件,到法院和检察院走访。

再加上胡骄毫不给面子地敲打,让秋明乾不敢产生任何想法。成有伦调人*治办工作,招待所长郑明星也被拿下,调到后勤科当副科长。

现如今,胡骄没那么多闲心去思考三梅干部的感受,他接到了三个熟人电话,姚必胜、叶春、陈国立。

姚必胜介绍他认识一位名叫刘远的老板认识,叶春和陈国立都分别介绍了两个老板。

他们的目标一致,三梅的房地产和矿产。

其中姚必胜最不客气,指明了这两样缺一不可,反正你胡骄只要政绩,招商引商是明面上的文章,谁来开发?谁来投资?不一样么?

叶春却是口气谦卑地让胡兄弟照应一二,陈国立直接明说,他是抹不过面子,不得不打这个电话,让他看着办,一切按程序走。

对于后面的两个胡骄是心存好感的,陈国立带他第一次融入了学院派的外围圈子。

叶春则是真正晓得他身份的人,姚必胜会不知道?

胡骄不相信。

他清楚,自杜红革倒下后,必然会有四面八方的大鲨大鳄前来夺食,也没打算紧紧捂着钱袋子不让人瓜分。

胡建国也隐约提醒过他,要有心理准备。

至于如何应对,没说明。

想来胡建国与胡忠志也想看看他如何处理与各方利益集团的纠葛。

三梅这块肥肉,不算大,真正的大集团来,还不够塞牙缝,但是前景呢?

胡骄对于未来的形势,算得上最清楚的。

从国家房改之后,房地产市场那叫一年一个样,原材料供应也开始日渐紧缺,不出所料,最多五年,矿产品必然实现成倍的增长。

难道就凭你姚必胜三言两语,我只有拱手送上?

再说,与南诏铜业已经携手并进,此时分出一块蛋糕来,那得牵涉多少人?

这个口子一开,现官不如现管,省上的,市里的,你介绍一个,我拜托一下,那三梅矿产够多少人瓜分?

叶春的面子不能不给,陈国立那里,虽然他说得很透彻,但能让他抹不开面子的人,怎么也不能冷了陈国立的电话人情。

所以胡骄想得通透,把温兴海找来,明确交待,除了已经开采,和划定的区域外,其他的矿产资源交出来,让他们狗咬狗。

温兴海无奈,本来他老来雄心,打算五年内把三梅矿产发展成国内一流的矿业集团,不仅完成对三梅的开发,还要进一步掠夺省内其它地区的开发权。

“国内新兴的资本大多带有官僚背景,温董,我们不可能阻止别人的抢掠,最大的前提,就是保住已经到嘴的果实,至于其它地方,让他们跟长顺省抢,把那些未开发的地盘让出来,要想收获,先要播种,我们省掉一笔交通建设,反正那些山上,没什么村民。”胡骄理解温兴海的心情,对方也跟他提过矿业的战略构想。

温兴海无奈,之前他也是体制内的资深人士,直到如今还挂着县委常委,胡骄的意思,他明白,如果连胡骄也得罪不起,那他更没有反抗之力。

“书记,要不,我先见见那位刘远?本来吧,我们请省堪测院的专家来,已经基本确定了具体的矿产分布,如果按开采区域划分,目前我们到手的,只有百分之四十左右,我的意思是,拖一下,尽快抢占山头?”温兴海心存侥幸,指望胡骄能多争取点好处。

胡骄摇摇头,“这些人的手伸得比你长,恐怕你请来那些专家,前脚得出结论,后脚就摆在他们面前了。没必要搞小动作,名正言顺地入股,能谈多少算多少,反正大家谈嘛,变得拢最好,谈不拢换人。跟铜业合作是合作,跟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同样是合作。只有两点,你必须咬死不松口。”

“请书记指示!”

“一是生态环境,不能破坏,治污排污,一定要按硬性指标做;二是安全问题,温董,你不只是董事长,还是分管矿业的县委领导,那边的安全工作,你是第一责任人。不能有丝毫马虎。”胡骄说得语重心长,温兴海作为资深干部,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矿产资源安全事故不发生则已,一旦发生,都要出人命的,死上两个人就要报到国务院。

如果发生特大事故,包括胡骄和史静远在内,全都要得回家抱孩子玩去。

巨大的效益伴随巨大的风险,这就是胡骄强调的安全工作,必须要落实,做细,做到位。

“书记放心,铜业在这方面有经验,有技术优势,而且我个人也在加强安全管理方面的学习,现在我们正在开采的27个矿点,我全部下井看过,嗯,以后也要形成机制,每两个月要下去看看,我向您保证,只要我在位一天,绝不发生一起安全事故!”温兴海儒雅的脸上呈现决然之色。

胡骄点点头,“行。我把这块交给你,当然对你有信心。接下来,咱们做做姜太公,安心钓鱼喽。以前是招不到商,现在是来得太多,要把眼睛擦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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