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一声惊叫,所有人惊觉的向外看去,这一番折腾,天竟然快要破晓!如玉说道:“我们差不多要下山了,被这里的人看见只怕是不好!”
谢晓峰望向父亲,心中涌出难言的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开的感慨,他深知,这一见面以后,与父亲相见的机会也不知何时方有。父子同心,谢云孙心中感慨相似,但他脸上神情安详,毕竟谢晓峰心中的苦已经够多,他不希望自己再增加些什么……他道:“晓峰,你下山吼要保重自己,别……”说到最后,他微微梗咽的声音已不能再续。

谢晓峰直挺挺跪下,在父亲面前,“爹,儿子不孝不能侍奉您左右!”话音落,他慢慢磕下头。

东方隐隐的亮光渐渐增加,打散了夜的暗沉。人总相信,最黑暗的黎明过去后,有温暖和煦的阳光在等待,就好像痛苦以后总有甜蜜的抚慰,但至于是否每次都会这样,没有人会去细细追究,因为人有时要的不过就是个希望罢了。

一路下山,谢晓峰都不曾开口说什么,如玉明白他刚与父亲分离的伤感,乖乖在一边老实跟着。终于,立于山脚,谢晓峰看到通向完全不同方向的两条小路,他道:“你要去哪里?”

如玉道:“你又不会去找我,问了也是白问,倒不如说说你会去哪里来的实际。”谢晓峰苦笑道:“走到哪里算哪里,我现在哪有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

如玉道:“那,你有想过要去看看秋荻吗?她为你真的吃了好多苦,还为你……”谢晓峰冲口打断道:“不必,相见不如不见。她已经嫁给了纪纲,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足够给她一切她需要的,我,我还出现做什么呢?打乱她平静的生活吗?”

如玉低头想想:你有一个儿子,我想告诉你,但你现在的样子,叫我却说不出口。谢晓峰见如玉一直低垂着脑袋,以为她在为自己担心,强笑道:“路是我自己挑的,自然不会走不下去。”“恩”如玉踢踢脚边的小草,应了。

谢晓峰有些突然的道:“还记得,你跟着我的原因吗?”如玉有点转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我输了你,所以就……”

“玉儿,我自己的路,我选了,无话可说,但也是这个选择,我亏欠了爹,也伤了秋荻,现下爹人在武当,有张真人照看着,但是秋荻……”谢晓峰微微一顿才继续道,“秋荻,虽然嫁给了她大师兄,但纪纲的人品着实不佳,我也有些难以放心,所以,我希望你帮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你伴着秋荻。让她生活的开心一些。”

如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惊呼道:“天啊,第一个就那么困难!不过,我没有办法不答应。让秋荻开心,我也才开心的起来。”

谢晓峰笑而点头,又道:“我第二个愿望是……”如玉皱皱眉,“你是打算一次用完,然后和我绝交吗?”“只有两件事希望你帮我做,”谢晓峰摇头道,“听着,我第二个愿望是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向任何人,尤其是秋荻说出这件事的真相。”

如玉略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想要问问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简单的应道:“我记住了。不论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再提这件事。”

“谢谢你。”谢晓峰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说完,转身向后面走去……“等一下!”如玉一下叫出口。

谢晓峰回头道:“什么事?”如玉微微结舌,随即道:“……就是,就是我下次见你时,我,要怎么称呼你啊?”谢晓峰不能理解的看住如玉。

“恩——”如玉有些凌乱的解释着,“就是,我如果叫你名字的话,可能会曝露你的身份,不就……”谢晓峰点头道:“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问题,那你想要叫我什么?”如玉道:“大哥,我就叫你大哥吧!”

谢晓峰一笑,“好,我还是叫你玉儿。那么,再见。”说完,再次转身,慢慢向刚才的方向行去。如玉张张口,没有再次叫出声,只是目送谢晓峰远去。

其实如玉在解释出口前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法问题,只是想和谢晓峰多聚会儿,但她也知道,无论叫回谢晓峰多少次,总有最后一次,谢晓峰最终还是会走。

一路向前走,谢晓峰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到底经过了那里,也不愿意去想,自己会到哪里,他只是昨夜梦醉于路,今晨清醒于林,明日也不知会生死何处。不过,在很多天后的某一天,他没有在路上,也没有在林间,而是在那灯红酒绿的韩家楼。

送他去韩家楼的是一个叫做小丽的女子。

第一次见这个女子,是他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醒来。

前一天晚上不知灌了多少酒水,谢晓峰觉得自己已不愿醒来,不过酒精的力量有限,人也终究要回到现实。谢晓峰醒来的时候只觉喉干舌燥,头痛欲裂。也是在这个时侯,小丽在轻轻呼唤他。

谢晓峰伸手用力敲击自己的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好看清眼前这个声音温柔的好像水波的人。

看见谢晓峰渐渐清明的眼神,小丽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啊?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吗?”谢晓峰虽然已经完全张开了眼,但人还是迷迷糊糊,所以,他就那样迷茫的看着小丽。

小丽一阵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要再问一遍,一阵寒风吹过,谢晓峰本能的缩了缩身子,酒精的作用在昨夜已完全散去,他身上褴褛的破衣根本不能御寒。看着眼前的人缩成一团,小丽心生怜意,轻柔着调子问道:“你没有地方可去吧?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不但可以住,也会有工作,会有饭吃,你去吗?”

谢晓峰重复道:“工作,住,吃……”他勉强记得昨天他已失去身上最后一个铜板,“好啊,工作。”他在迷糊中回答。然后。他就那样被载着小丽的马车载到韩家楼去了。

如玉喜欢听谢晓峰的话,也喜欢遵守自己的每一个承诺,所以,她在目送完谢晓峰后,直接启程去京城。可这会儿站在纪府门口,她却着实怀疑自己到底来对没有。就在不到半盏茶时间前,她叫了门口一个锦衣卫去通报纪纲有个叫如玉的孩子找,但等那人回来只有一句回答:“滚,大人说不认识什么如玉如意的!”

看着纪府朱红色的大门,如玉觉得从正门硬闯可能会比较快一点,起码可以节约找后门的那会儿功夫。不必对看门这两小子客气,如玉心中想着,手随意出,伴着两声凄凉的、足以响遍整个纪府的惨叫,那两个锦衣卫已经被撂倒在地。

如玉踢脚踹门,进去,眼前已至少有二十个汉子等在那里。

如玉稍稍松松筋骨,决定好好玩上一场,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阻止了她:“玉儿!”这一生叫唤来自正三步并作两步向这边走的慕容秋荻。纪纲在慕容秋荻身后不紧不慢跟随。

见到大人和夫人双双向这边过来,围着的锦衣卫自然的让出一条路,但手中的钢刀任是紧紧握着。慕容秋荻扫了纪纲一眼,冷声道:“她是如玉。”

纪纲有些不自然的挥挥手,“都下去吧。”众锦衣卫这才收回兵器退下。如玉见大家都散去,懒散散地说道:“纪总指挥使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依如玉的个性,其实刚才有一堆人围着时她便会放话,但想想,往后秋荻多半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她如此,不等于让秋荻往后不好受吗?所以,她一直忍着,但待到人一散开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纪纲眉脚微微跳动,但未反驳什么,只是冷着一张脸。如玉缓步向秋荻过去,纪纲那样看着她,神**言又止,那一丝藏不住的愤恨和嫉妒,在脸上显露无遗。秋荻心口有些悸动,但她却努力让自己看来自然如常。

如玉无需怀疑便知这二人想的是,她这趟来定时专程为谢晓峰带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生凉意。擦着慕容秋荻的裙摆向里面走去,如玉道:“外头立着累,进屋再说话。”

慕容秋荻几乎立刻猜到如玉这次要讲的事和谢晓峰关系不大,一种莫名的失落在心头悄悄涌起。她难掩心中的失望啊!忽然,慕容秋荻打了个激灵,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为那个人付出这样的关心?为什么她还要为那个人付出这么多的思念?她有些愤恼的想着,他的安危死活与我已经没有关系!

想着,她的人已随如玉向屋内行去,身后是纪纲紧紧相随的脚步声。另一种哀意在她心中冉冉升起,当她为一个恩痛苦挣扎时,也有一个人在为她担忧和煎熬。一刹那难言的心痛让慕容秋荻惊讶自己对纪纲的感受,她徒然喝道:“为何叫锦衣卫去拦玉儿,你想拦什么,你以为你可以拦什么?”

纪纲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怔到,下一瞬,脸色有点铁青的味道,但他没有发火,第一,秋荻不是他可以发脾气的对象,第二,如玉也没有给他这个发脾气的时间。

几乎是秋荻话音刚落的一瞬,如玉已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孩子的事。”一个简短的停顿后,如玉重音念出最后四字。

这件和谢晓峰下落没有关系的事同样引起眼前两人的注意,秋荻目光里充斥急切和一种心酸,而纪纲,自然不可能是欢愉的表情。

如玉续道:“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而燕十三,”如玉又是一次停顿和重音,“燕十三他也不忍心和你说明。”慕容秋荻有些奇怪,怎么就没头没脑的扯到燕十三身上去了?纪纲却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天夜里的事,他顿时不安起来,人有些躁动却又不便表示什么,同时也好奇着如玉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如玉湿湿双唇,正要将事情一一道来,慕容秋荻忽然说道:“是……你和燕十三谁找到了孩子的……尸体?”如玉不臆秋荻会向那个方向想去,但要她眼下说出孩子真实是被她放逐的,她亦说不出口。

原来那天,在书房外听见所有计划后,如玉假意离开,目的便是让纪纲的计划早日进行。在第二日,眼看着燕十三放走载着孩子的小木盆,如玉便将孩子交给一对在附近城隍庙求子嗣的中年夫妇,但谁知当她再回来寻那对夫妻时,却怎么也不见二人踪迹。

在稍稍的愣怔后,她下意识出口:“不,不是。我和燕十三,谁都没有找到孩子。”秋荻情绪略微平静,但神情中的苍白惨淡却没有多少消减。

一旁的纪纲安慰道:“我早已派人沿着红叶河一路追寻,秋荻,相信很快就会有孩子的下落的!”

慕容秋荻默然不语,如玉到缓缓开口将事情拉回自己要讲述的话题:“我要讲的是……”

如玉稍稍松松筋骨,决定好好玩上一场,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阻止了她:“玉儿!”这一生叫唤来自正三步并作两步向这边走的慕容秋荻。纪纲在慕容秋荻身后不紧不慢跟随。

见到大人和夫人双双向这边过来,围着的锦衣卫自然的让出一条路,但手中的钢刀任是紧紧握着。慕容秋荻扫了纪纲一眼,冷声道:“她是如玉。”

纪纲有些不自然的挥挥手,“都下去吧。”众锦衣卫这才收回兵器退下。如玉见大家都散去,懒散散地说道:“纪总指挥使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依如玉的个性,其实刚才有一堆人围着时她便会放话,但想想,往后秋荻多半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她如此,不等于让秋荻往后不好受吗?所以,她一直忍着,但待到人一散开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纪纲眉脚微微跳动,但未反驳什么,只是冷着一张脸。如玉缓步向秋荻过去,纪纲那样看着她,神**言又止,那一丝藏不住的愤恨和嫉妒,在脸上显露无遗。秋荻心口有些悸动,但她却努力让自己看来自然如常。

如玉无需怀疑便知这二人想的是,她这趟来定时专程为谢晓峰带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生凉意。擦着慕容秋荻的裙摆向里面走去,如玉道:“外头立着累,进屋再说话。”

慕容秋荻几乎立刻猜到如玉这次要讲的事和谢晓峰关系不大,一种莫名的失落在心头悄悄涌起。她难掩心中的失望啊!忽然,慕容秋荻打了个激灵,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为那个人付出这样的关心?为什么她还要为那个人付出这么多的思念?她有些愤恼的想着,他的安危死活与我已经没有关系!

想着,她的人已随如玉向屋内行去,身后是纪纲紧紧相随的脚步声。另一种哀意在她心中冉冉升起,当她为一个恩痛苦挣扎时,也有一个人在为她担忧和煎熬。一刹那难言的心痛让慕容秋荻惊讶自己对纪纲的感受,她徒然喝道:“为何叫锦衣卫去拦玉儿,你想拦什么,你以为你可以拦什么?”

纪纲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怔到,下一瞬,脸色有点铁青的味道,但他没有发火,第一,秋荻不是他可以发脾气的对象,第二,如玉也没有给他这个发脾气的时间。

几乎是秋荻话音刚落的一瞬,如玉已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孩子的事。”一个简短的停顿后,如玉重音念出最后四字。

这件和谢晓峰下落没有关系的事同样引起眼前两人的注意,秋荻目光里充斥急切和一种心酸,而纪纲,自然不可能是欢愉的表情。

如玉续道:“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而燕十三,”如玉又是一次停顿和重音,“燕十三他也不忍心和你说明。”慕容秋荻有些奇怪,怎么就没头没脑的扯到燕十三身上去了?纪纲却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天夜里的事,他顿时不安起来,人有些躁动却又不便表示什么,同时也好奇着如玉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如玉湿湿双唇,正要将事情一一道来,慕容秋荻忽然说道:“是……你和燕十三谁找到了孩子的……尸体?”如玉不臆秋荻会向那个方向想去,但要她眼下说出孩子真实是被她放逐的,她亦说不出口。

原来那天,在书房外听见所有计划后,如玉假意离开,目的便是让纪纲的计划早日进行。在第二日,眼看着燕十三放走载着孩子的小木盆,如玉便将孩子交给一对在附近城隍庙求子嗣的中年夫妇,但谁知当她再回来寻那对夫妻时,却怎么也不见二人踪迹。

在稍稍的愣怔后,她下意识出口:“不,不是。我和燕十三,谁都没有找到孩子。”秋荻情绪略微平静,但神情中的苍白惨淡却没有多少消减。

一旁的纪纲安慰道:“我早已派人沿着红叶河一路追寻,秋荻,相信很快就会有孩子的下落的!”

慕容秋荻默然不语,如玉到缓缓开口将事情拉回自己要讲述的话题:“我要讲的是……”纪纲神情一紧,却听如玉续道:“将孩子漂于河中,让他自生自灭……是慕容庄主要燕十三做的。”纪纲略微讶异如玉据让没有提及他,但转念一想已明白,如玉不过是不希望他和秋荻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慕容秋荻静静看住如玉,神情中却只有冷淡,好像这件事她早已知道。这倒出乎厅上众人预料。

当时在红叶河边看见燕十三,慕容秋荻确实当真以为所有一切都是燕十三的责任,但当时间一点点过去,心情有些平复,她便猜到,这样的决定绝不可能是燕十三的意思,而能让燕十三做出这样的事的人也只有自己的父亲,那个被遗弃的孩子的外公。

“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慕容秋荻可以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但心中的苦涩却只能加深,声音听来有些干涩。

如玉预料中的激动完全未见,准备好的劝慰自然也失去用处,她只好直奔主题道:“希望可以减轻你对燕十三的恨意……让他可以留在这里。”

纪纲道:“燕十三在京城了?”如玉点头,“我在城外遇见的,然后一起进京的。”“燕十三肯留下?”纪纲没有看妻子的反应,拍案道:“那实在太好了,秋荻往后的安危我可以不用担心啦!”淡淡扫了纪纲一眼,慕容秋荻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表示。

阿吉在小丽的推荐下,终于进了韩家楼。

韩家楼会叫“韩”家楼,自然是因为他的老板姓韩,平日下头的人都管老板叫韩大爷。当一个女人嫁了人,就会被冠上夫家的姓,下人平时叫韩大爷的老婆——韩大奶奶。

阿吉此刻就在这两个人跟前,被他们用打量菜市场猪肉的眼光上下瞧着。韩大奶奶抢先道:“我们这里本事不缺人的,但买小丽一个面在才勉强留你。”阿吉知道韩大奶奶想说什么,连连点头。

“别点的这么快!”韩大爷接过话继续说着,“在我这儿只管三餐,不算工钱,懂吗?”阿吉一阵犹豫,韩大爷面孔一沉,“怎么,你不愿意?”阿吉有些怯生生的道:“您可不可以把吃饭改成喝酒啊?”

韩大爷、韩大奶奶相视一愣,随即大笑,这个阿吉看来有趣啊!韩大爷大笑道:“行,依你,就改成喝酒!哈哈哈哈哈……”

半晌,韩大奶奶才止住笑声,冷下脸警告道:“在我这里干活,有一条要切记‘兔子不吃窝边草’懂吗?”

又一次,阿吉急忙忙的点头。韩大奶奶满意的笑笑,“快去洗个澡,在我这里做事的,不是人也得有个人样子!”

非常快,韩家楼里所有的杂活全部落在了阿吉头上,在堂上买酒水送菜肴,在茅房刷所有的马桶,在后院的小空地洗那些女人丢来的衣袜……阿吉完全没有反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悦,在他心中,觉得最重要的是安安稳稳的过完这剩下的年头,做完义兄交代的事,至于再往后……那就等再往后再说吧。

不过,上天似乎就注定他和安定没有缘分。

那日,他找就在午后最空闲的时间短里到镇外林子中最大的一棵树下休息,那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拥有一个极大的树根,并且有好大一部分裸露在地表,依着粗糙而结实的树根,乘着凉快的树荫,也算是个极不错的地方。

这个不错的地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僻静,阿吉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喜欢僻静,而谈秘密的人也恰有这个特点,于是巧合之下,他便听见了三个江洋大盗的计划。

那三个大盗来时,阿吉还在睡梦之中,但等他们站定,他已然清醒,但浑身上下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第一个声音道:“大哥,我已经在这镇上探好风声,就是江南白家!”那个大哥一皱眉,老三赶忙发话:“二哥,你什么时候胆儿变大了,居然打主意打到白家头上了?”

那大哥冷道:“蠢货!现在江湖上哪里还有什么白家?”老三一傻,第一个声音,也就是那个二哥,“白天宇死在关外,尸体都已经被拉回来了!你小子被哪个小娘皮迷得魂出窍啊?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老三一顿捶胸,大叹大骂自己确实昏头,而下头睡觉的阿吉在这当头留上了神。江南白家和神剑山庄、慕容山庄、紫烟山庄并称江湖四大十佳,这一代的庄主白天宇虽与他无甚交情,但基于自己原本的身份,关于白家这两个字,足叫他十二分注意。

不过那老儿并没有深谈白天宇的死因或者其他什么,转道:“我打听过了,白天宇的尸体昨天刚被运到这里,明早下葬!我们兄弟仨,今晚就发比死人财!”老大道:“这……”老三抢口道:“您顾忌什么啊?那白天宇早是死人了,要那些陪葬品作甚?还不如拿来接济咱仨!”

那老二见大哥有些动心,但尚有迟疑,不紧不慢讲出一句,“我还打听到,白天宇未过门的女人是个京城来的货……”那大哥的眼睛一亮,“好,就今晚!”

听着三人的脚步声渐远,阿吉慢慢张开眼来,看看天色,只希望自己今晚睡得地方不会太脏太臭。

午后,当太阳西落便是结束。随即而来的是夜幕……

夜幕下的白府,与从往的明若白昼全然不同,屋檐下的白色纸灯笼散发着昏暗而惨白的光线,朱红色的大门在黑暗中像是会吸人精气的妖魔的大口。

白天宇死在关外飞鹰手中,白家这一代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传人在这世上消失,不用很久,白家便会除名于江湖。

这是人类的习惯,忘记过去,更是江湖的习惯,迎接新星。

一个披着丧服的女子,跪在白家祠堂中,膝前的盆中火苗明明暗暗,淡黄色的火光映的素容的女子略见娇艳,可当你看到她蕴着无数伤楚的眼眸,一切的娇艳都变成苍白的暗淡。

她便是午后老二口中“京城来的货”,她叫纪情。

此刻,偌大的白府也就只留的她和一名在白家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仆。

纪情将手里剩余的纸钱全数放进火盆,原本隐隐亮亮的火苗一下窜高,贪婪的吞噬着这些纸片,但也只有一会,当纸钱几乎烧尽,火苗又回到了隐隐亮亮。

老仆慢慢走入,手中托着个食盘,里头有些简单而清淡的小菜。纪情听到进屋的脚步声,说道:“贵叔。下人们都回家了吧?”老仆贵叔答道:“纪小姐,老仆已找您的吩咐,买了家里的财物,换成银钱,全部做了遣散下人的费用。”

纪情点点头,“有劳贵叔。”“纪小姐,这府上该做的事,该下的决定,您做也做了,下也下了”贵叔劝道,“可这自打庄主的遗体回来,就没见您再动过一次筷子……您再这样,怕是不成啊!”

纪情柔声道:“贵叔,天宇的事您也忙了这么对天,一定很累了吧?我一个人在这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贵叔看看放在烛火后面自己庄主的灵位,再看看下边看似文弱却十分倔强的女子,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于是小心翼翼跨过门槛离去。

纪情只是默默守着眼前的灵牌,静静看着纸钱残余的灰烬在盆中烧着……“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忽然划破白府的寂静,接着是盆碗翻落的声响,再接着,便是一阵死静。

纪情惊得倏然立起,唤道:“贵叔,贵叔,出什么事了?”“嘿嘿嘿……”回答她的不是预期中老人和蔼的声音,而是一阵阴冷冷的笑声。纪情盯住门口,三条人影走入她的视线。那三人自是午后在林中商量的那三个江洋大盗。

纪情看到这样三个男人进来,已然猜到贵叔的遭遇……她勉强道:“这里是白家的祠堂,你们进来做什么?”那大哥看着纪情秀色可餐的容貌,淫笑道:“我们不过是向你的死人丈夫来借点银钱……”

纪情顿知,是白家的万贯家财引来了这三只豺狼。她冷道:“白家的家产我早就散尽了,这棺木中全无陪葬的东西。”三人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根本不信她的真话。那老二顺着她的意思说道:“散尽了?没关系,你可不就是宝吗?啊哈哈哈……”

纪情勉力站着,“你们想要做什么?”那大哥吞吞唾沫,眼中放着淫光,“来,小美人,死了丈夫没事,还有大爷呢!呵呵——咯咯”笑声猝然失了原来的声调,那大哥在放声大笑的那一瞬,只觉得身后阴风一阵,吹的他背上汗毛倒竖,这阵阴风不仅大哥感到了,其他在祠堂的三人也同样有感。

空气静了好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哥稍稍安心些,老三却哆嗦着说道:“大哥,好像有……有……”那大哥才勉强稍微冷静下一些,被老三一点,顿时暴跳:“有个屁!如果真有鬼,给老子滚出来……”话音未落,祠堂中狂风大起,有些残破的纸窗被吹得“啪啪”作响,本就不甚明亮的烛火禁不住这风吹,只一下便灭了。

祠堂中,陷入昏暗。

借着窗外隐隐的月光,里面才勉强看清些东西。

那大哥的脚发软了,其他两个大盗也脚软了,纪情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整个人几乎要软下去。

“砰——砰——砰——”响亮的,厚实的木板的撞击声在所有人“预期”中来临,声音是从摆放棺材的地方传来。正好是纪情的正面,三个盗贼的脑后。

那三人僵硬着脖子向后看,纪情很不愿意自己向那棺材的地方看过去,但是,那个声音就好像是一双手,硬生生把她的目光拉到那个声音的发源地。

棺盖像是受了魔咒一样,在那里凭空的跳着,而且,一点,一点在移开……那“砰砰”的声响就是因为这样的撞击才产生的。

纪情只觉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眼前这发生的事,匪夷所思……那么重的棺板居然凭空跳着……她已经不能动了,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好像僵住一样。其他三人也是这样的情况,一动不动在那里傻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棺盖一点点移开着,大概到四分之一时……一只手,哦不,是一根手骨,慢慢从棺木中伸出来,白色的骨头在月光下似乎会发光一样。

三个大盗此时已经完全不能有反应了,眼睛直直看着这一幕,明知道怕,但却只能直勾勾看着那白骨……

一下!

它一下从棺材里蹦了出来!

“啊————”那三个大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恐,发疯似的向外狂奔,直直踢飞了门槛也没有感觉。

纪情立在那里,看着那个忽然冒出的影子在棺木中狂舞,一边还伴着奇怪的声响,连叫救命的下意识反应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大盗的声音已然不能被听见,那个狂舞的影子才缓下动作。那第一个出来吓人的死人手骨被扔回棺材安息,影子从棺木中跳出,影子当然是阿吉。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