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慕容山庄的两名弟子照旧立在山庄的门口,然后,他们首先看到谢晓峰。站在右侧的弟子对着谢晓峰上上下下一番仔细大量,忽然,一种惊恐的神色窜上脸庞,他指着谢晓峰低声惊呼:“你……你是……”谢晓峰向两人微微一颔首,道:“在下神剑山庄谢晓峰,想要拜会令师,江南大侠,慕容正老前辈,可否代为通传一下?”
两名弟子迅速抽出腰间单刀,直指谢晓峰门面,为左的弟子叫道:“你是神剑山庄的人,而且还是谢晓峰,说,你来我慕容山庄有什么企图?”谢晓峰知道,两家虽然除了牌匾一争之外,再无其他争端,但是两家却从没有来往,所以,虽然眼前的人不问三七二十一用刀指着自己,他倒也不甚生气。
淡淡一笑,依旧是客气的口吻,谢晓峰道:“这位兄台想是误会了,在下今天前来没有挑衅的意思,是真的有事想要求见慕容前辈,劳烦通传一下。”两名弟子狐疑的打量着着谢晓峰,似是在估计他话里的真假。右侧的弟子喝道:“那你又是什么事情找我师父呢?”
谢晓峰道:“待我见了慕容前辈,自然会告诉他。”“哼!”左侧的弟子冷哼,“神剑山庄和慕容世家素有过节,你小子今天要不是来挑衅的,就快滚!”谢晓峰有些不悦,冷道:“难道这就是慕容山庄的待客之道吗?”
两名弟子脸色一寒,毫不犹豫,挥刀直上,谢晓峰一点也不含糊,顺两人的走势,一推一拉,眨眼之间,两名弟子已经摔在地上。跨步踏上慕容山庄的阶台,正想进入慕容山庄,忽然,山庄大门一开,十几名弟子握着单刀齐齐冲了出来,看到自己有两个师兄弟倒在地上,顿时,也不问青红皂白,统统向谢晓峰冲上。
眼看着这些人,也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是非曲直,就刀刀狠辣,欲取自己性命,谢晓峰心中怒气见长,随手劈过冲动最近的一名弟子手中的单刀,运内劲于刀刃,就势对其他十几名弟子一挡,瞬时,众弟子手里的兵器全部飞出。谢晓峰刚以为自己摆脱了这群冤家,要进入慕容山庄,他们居然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心中一声暗赞,谢晓峰本就没有要伤他们的意思,现在就更加不愿意了。但眼下这情形,又不许他不动手。
轻轻一抖手腕,谢晓峰手中的单刀已经反握,以刀背击那几人的颈项,用刀柄撞他们的胸腹,不一会儿,十几条大汉尽数横在地上。谢晓峰举步入庄,十几名弟子又挣扎着爬起,想要阻拦,谢晓峰是又好气又好笑,手中单刀猛一空挥,众人吓得跌了回去。微微一笑,谢晓峰将单刀一抛,大步入庄。
才进慕容山庄的大门,谢晓峰又不得不停住自己的脚步。今次,眼前不是两人在等自己,也不是十几个人在等自己,而是只有一个,但那个人是燕十三。
自从那日将燕十三调离慕容秋荻后,慕容正就要燕十三帮自己打理庄子的一些事物,刚才守门的弟子连连来报,说是谢晓峰直闯山庄,燕十三早就候在这了。
燕十三的生意依旧冷的如同寒冰,他道:“谢晓峰,你赤手空拳直闯我慕容山庄,未免也太不把慕容山庄和庄主放在眼里了吧?”听出燕十三口气中的火yao味,谢晓峰意识到,此刻如果自己有一个不当心,就要有大麻烦了。
“燕十三,”谢晓峰道:“我今天来是有要事要找慕容前辈,但门口的两位兄台怎么也不肯放行,所以我才……”
“你找庄主有事?”燕十三打断道:“你找庄主有什么事情?”谢晓峰皱皱眉头,心下着实有点不耐烦了,口气不自觉的硬了起来:“等我见了慕容前辈,自然会同他讲清楚,请你让开。”
“不必了,”燕十三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庄主没什么想要和你说的!”
谢晓峰脸色一差,踏上一步,想要硬闯。“住手!”一个宏亮低沉的男音在两人身侧响起。谢晓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心下了然,道:“想必前辈就是七星塘,江南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正,慕容前辈吧?”
慕容正丝毫不买谢晓峰的帐,冷冷下了逐客令:“三少爷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你我两家约定一事吧?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谢玉孙了,这场比试,算是慕容山庄败了,‘天下第一庄’之匾,从此就是你神剑山庄的了!你可以请回了!”
谢晓峰微笑道:“匾额之争一直是两家争斗的源头,但是,今日晚辈却不是为了此事而来。”慕容正不觉有些诧异,道:“哦?那不知三少爷今日又是为何事而来呢?”谢晓峰正正颜色,道:“晚辈今日前来是为了自己和慕容小姐的事。”
慕容正觉得是惊讶异常,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怎么会和谢晓峰有关系呢?于是道:“三少爷和秋荻能有什么事啊?”
谢晓峰道:“晚辈今次前来,是来向慕容前辈提亲的,还望前辈可以答允。”虽然谢晓峰的声音一向温和而不失力度,但是绝对不会大声,但在场的所有人听着他这一番话,只觉得简直比雷声还响。
慕容正几乎是结舌着说道:“你……你说什么啊?”
谢晓峰缓缓说道:“我是来想慕容前辈提亲的。大概在三个月前,我和慕容小姐第一次见面后,就已倾心于彼此,所以,还望慕容庄主可以成全!”慕容正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燕十三道:“燕十三,你和小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说,这,这是怎么回事?”燕十三的惊讶其实一点也不比慕容正少,毕竟这几个月他都没有和慕容秋荻有什么交集。
燕十三道:“回禀庄主,小姐的确是有和谢晓峰见过一次,但那次是意外啊,而且,那次见面的时候,谢晓峰甚至还重伤了小姐。至于谢晓峰说的其他的,定是他胡编乱造的,想要污蔑大小姐的清誉!”
“慕容前辈,”谢晓峰急道:“我和秋荻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绝非如燕十三所说,前辈要是不信,大可向秋荻询问啊!”听着谢晓峰直言不讳的口气,慕容正十成里九成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这下子,更是气的头发上指。厉声再次下了逐客令:“三少爷!老夫是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和谢玉孙的儿子在一起的!而且,我想谢玉孙恐怕对这件事也不会是同意的态度吧?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听到慕容正搬出自己的父亲,谢晓峰顿时犹豫了,因为对于这件事,父亲持什么态度,他心里是没有一点底啊,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晓峰甚至没有和父亲说起过要来提亲一事。向慕容正微微一施礼,谢晓峰满心不甘的走出了慕容山庄。
看着谢晓峰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慕容正才慢慢吐出一口郁结在胸腔的闷气,缓步向前厅走去。然后,便看见了女儿焦急的立在那儿的身影。“爹!”慕容秋荻看了看父亲身边,空无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谢……晓峰呢?”刹时间,慕容正才压下去的怒火尽数全部燃起,但面对女儿,还是努力克制,沉声道:“你,知道谢晓峰今天要来?”慕容秋荻低下头去,默然不答,慕容正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当然,慕容秋荻正是因为知道谢晓峰今天要来,才会等在前厅,。从昨夜听到这个讯息,到看着慕容正面色不善的进来,慕容秋荻的心已经被诉不尽道不明的感情占得满满。
“秋荻,你……”慕容正的怒火在女儿没有休止的沉默中爆发,“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太令我心痛了!你居然和那个谢玉孙的儿子……那个……哼……我告诉你,他已经被我轰了出去!”慕容秋荻惊愕的看着忽然暴怒的父亲,颤声道:“爹,你把晓峰他……”
“晓峰?”听着女儿张口就是谢晓峰的名字,慕容正心头火苗直窜,“我慕容正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居然和谢玉孙的儿子私相授受,真是……丢尽了我慕容正的面子!”慕容秋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辩解道:“这有什么可丢脸的?爱情……本是就是没有错误的!”
慕容正冷哼道:“呵呵,爱情当然没有错误,但我慕容正的女儿爱上谢玉孙的儿子就是天大的错误!”“爹!”慕容秋荻几近痛喊,“这有什么错误啊?”
看女儿悲痛的模样,慕容正不由心中一软:毕竟是我的女儿啊!慕容正尽量沉住气,道:“秋荻啊,除了谢晓峰,其他任何一家,爹都随你的意。嗯,就好比你大师兄了,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呵呵呵”一直在厅角不作声响的如玉,忽地一声冷笑,鄙夷得道:“唉,只怕这不是比如,是就是!”
慕容正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听到如玉带着三分嘲讽的口气,破口大吼道:“我还没有找你呢,我叫你看着小姐,瞧瞧,你把小姐看成什么样子了?啊?”“什么‘什么样子’啊?”如玉大大翻了个白眼道:“小姐有哪里不好了?再说,就算小姐有什么不开心,那也是你的事,干我什么事啊?啊?”
“你……”慕容正气的浑身直抖,“给我滚到柴房好好反省反省,今天不准你吃饭!”如玉一阵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啊?叫我反省?不让我吃饭?你是活腻了吗?”慕容正一声厉喝:“燕十三!”
燕十三应声而出,伸手向如玉抓去,可还没有等他触到如玉的身体,只觉身前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弹了开去,伴随着的是胸口鲜血沸腾的痛楚。看到如玉纹丝不动,而燕十三却面带酒色,踉踉跄跄的向后推着,慕容正脸色骤然惨白。
待燕十三站定,如玉的目光打了打慕容正,不冷不热的问了句:“庄主,你,还要继续吗?”慕容正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又转回白色,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如玉满意的一笑,还欲再讽上几句,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慕容秋荻一脸哀求之色,心下不忍,硬生生忍回了已经在口边的话。
“小姐,”如玉道:“看来这慕容山庄,我是呆不下去了,你自己保重吧。”说完,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慕容秋荻不由自己的追了上去,失声叫道:“玉儿,你别走!”“不许去!”身后,传来慕容正一声怒喝,慕容秋荻愕然止步,垂首立在原地。慕容正愤愤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燕十三,好好看着小姐,不许她离开房间一步!”
慕容秋荻脸色惨变,喊道:“爹!”慕容正如若不闻。身子一软,慕容秋荻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燕十三上前躬身道:“小姐,我先送你回房吧。”慕容秋荻乏力的点点头。
呆坐着窗边,看着天边已成不变的蓝色,直到他它染上了夕阳的余辉,慕容秋荻惊觉而起,父亲那句“他已经被我轰了出去”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晓峰一定受了不少屈辱,天啊,我得快去找他啊!慕容秋荻的念头只一闪而过,人就跟着冲了出去。
“小姐!”慕容秋荻还没有冲出门口,燕十三就从斜地里窜了出来,阻了她的动作。“燕十三,”慕容秋荻软语哀求道:“你让我走好不好?我现在一定要去找晓峰!”燕十三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眉角,有一丝痛楚,“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上谢晓峰呢?我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就重伤了你。而且,慕容世家和神剑山庄是宿敌,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容秋荻清楚燕十三对自己的一番心意,所以,她可以想像,现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慕容秋荻低声道:“燕十三,喜不喜欢一个人,我真的……真的不能控制啊,而且,而且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谢晓峰。”
“怎么可能?”燕十三心神俱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确定,三月前是你第一次见到谢晓峰,你说你喜欢他已经很久了,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呢?”
慕容秋荻道:“我的生命,从还没有开始,就和一个叫谢晓峰的人有了联系,待我长大一点后,我又时常听说有关他的一些事。他的正直,善良,侠义,让我对他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好感,我……”燕十三再也忍不住,截口道:“难道短短三个月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默默守在你身边五年的人对你的感情吗?”
听到燕十三直言自己的感情,虽然心里早就知道,慕容秋荻还是有些呆住了。过了半晌,嗫嚅道:“对不起,燕十三,我知道你……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从来没有……没有……对不起……我,燕十三,我求你了,让我去见晓峰吧,我求你了。”看到慕容秋荻的眼泪在眼眶里欲欲跃跃,不能成为让她幸福的人,总可以成全她的幸福吧?
燕十三侧开身子,道:“去找他吧……”慕容秋荻眼泪一落,一串谢谢喷口而出,人随即冲出了门口。看着慕容秋荻冲进夕阳的背影,燕十三的身体“砰”一声,靠在墙上,人身体自己滑落。一种连木头都可以感到的疼痛,在心里无限蔓延。
慕容秋荻怕燕十三放行的事被父亲发现,不敢去后院取马,只得步行去神剑山庄,所以,等她走到那儿时,已经入夜了。天黑沉沉的,但所幸月光还算明亮,慕容秋荻依稀可以看到神剑山庄那座古老而宏大的建筑,也可以看到通向这座建筑的那座小桥,当然更可以看见桥上那个中年人或是,老年人。
慕容秋荻没有想到会这么块碰到神剑山庄的人,而且是这样的一个人。徐徐的月光下,散发着祥和气息的人。那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客人的来到,依旧认真的盯着绿水湖那莹莹的水波。慕容秋荻从他身后无声的走过,但没有走出两步,就听到了一个叫住自己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慕容秋荻回头,看到刚才赏水的人现在正在赏着自己。走近一些,接着朦胧的月光,慕容秋荻看到那个人穿的很是朴素:青衫、布鞋,没有多余的修饰,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很温和,不似慕容正的犀利。那人问道:“小姑娘,你可知这儿是哪里?”慕容秋荻答道:“我当然知道了,这儿是神剑山庄。我是来找你们三少爷的,他在吗?”
那人缓缓说道:“他在。但是,他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回去吧。”慕容秋荻微微一扬下巴,傲然道:“我不信!只要晓峰在,他一定会见我的!”说完,直直向神剑山庄走入。
“慕容小姐!”那人唤道。慕容秋荻惊觉回头,惊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姓慕容?”那人微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姓什么,更知道你是谁。”略一顿,“你就是那慕容正的掌上明珠,慕容秋荻,我没有说错吧?”慕容秋荻猛地意识到,眼前的人,绝不一般,警惕的问道:“你到底是谁?知道我那么多事?”
那人道:“我,就是这庄子现在的主人,也就是谢晓峰的爹。”“天啊!慕容秋荻失声惊呼道:“你……您是神剑山庄的庄主,谢玉孙谢老前辈?”谢玉孙笑而不语。
慕容秋荻垂首立在那里,一时间心中惊异难定,话在口中也难开。忽然,谢玉孙笑容一收,说道:“慕容小姐,你以后不必再来找晓峰了,他,是不会见你的。”慕容秋荻一呆,一腔见到谢玉孙的诧异瞬时化作了激愤之感,冲口而出,说道:“晓峰不会再见我,恐怕是前辈的意思吧。”
谢玉孙丝毫没有否定的意思,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不允许晓峰再见你。但这想必应该也是令尊慕容正的意思吧?”慕容秋荻有些激动的道:“是,没错,这也是我爹的意思,但那又如何?这又不是我和晓峰的意思。你们上一代为了区区一块匾额,弄得十几年不相往来,难道我和晓峰非要像你们那样,你们才满意吗?”
慕容秋荻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气愤,等最后一句说完,几乎已经在喊了。谢玉孙平静的听着慕容秋荻的斥责,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的怒意。待到慕容秋荻说完,他却忽地问出一句还不相干的话来:“如果你和晓峰今生都不能在一起,你会怎样?”慕容秋荻激动之余,根本没有注意到谢玉孙的奇怪,负气道:“今生如果我不能和晓峰在一起,我就永远不嫁了。”说完,扭头就往神剑山庄冲去,谁知,才刚转身,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堵人墙。慕容秋荻以为是谢玉孙叫来阻拦自己的,抬头一声娇喝:“你给我让开!你……晓峰?”
眼前的人正是谢晓峰。
“怎么……怎么会是你?晓峰,我……”慕容秋荻呆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谢晓峰。谢晓峰伸手把她揽入怀里,道:“又怎么不会是我呢?傻瓜。”
过了良久,慕容秋荻才将自己从谢晓峰怀中抽出,仍然是激动不已,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前辈不是说要我永远不要来见你了吗?”谢晓峰道:“呵呵,我爹等在这儿,不过是想看看那个叫他儿子,倾心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至于其他的话,不过是爹想看看,你对我的感情而已。”
叫他儿子倾心的女子?谢前辈的儿子,不就是晓峰吗?听到谢晓峰亲口说出倾心于自己,一抹绯红悄悄的爬上她的脸颊,慕容秋荻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哈哈哈”谢玉孙忽地放声大笑道:“为区区一块匾额,你和晓峰的确不必如此啊!”
慕容秋荻闻得谢玉孙如此一言,急忙道:“谢前辈,刚才是晚辈我太……”谢玉孙伸手打断道:“不必道歉,你刚才说的很对。我和慕容正要那样,你和晓峰大可不必如此。”
慕容秋荻“啊”一声,尚没有悟出谢玉孙话里的含义,谢晓峰已然领悟,欢声道:“爹,那您是同意我和秋荻的事喽?”慕容秋荻猛然醒悟,期期然的望向谢玉孙。
“呵呵呵”谢玉孙低声笑着,打趣道:“我难道还有可以表示反对的理由吗?有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是不是?”一声轻笑,慕容秋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但唇边荡漾着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忽然,一个阴影此时无声的爬上了她的心头,她的身子微微一颤。
谢晓峰细心的感觉到了,并且才道了三分:“爹,我有像慕容前辈提过亲,可是他的反应好像不太好。”
慕容秋荻小声接道:“嗯,而且,今早玉儿还和爹因为这件事,闹了起来。啊,晓峰,玉儿已经离开慕容山庄的事,你还不知道吧?都是我的错,没能留着玉儿,她一个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以后怎么过意的去啊?”
“不要随便咒人家,”一个可爱而张扬的童音突的响起,“我活到今天,还没有什么不测过呢!到时候要是被你说中了,你的罪过才大呢!”
慕容秋荻看着从谢晓峰身后缓步而出的孩子,难以掩抑脸上的惊喜之色,扑上去叫道:“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以为你一气之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如玉耸耸肩膀,说道:“还不都是因为我自己许下的某些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啊?”慕容秋荻道:“什么原因啊?”如玉大大翻了个白眼,道:“你知不知道无所谓的是,现在应该向后搁一搁,重点是先解决你和谢晓峰的问题。不过嘛,我猜,谢伯伯已经有了解决这事的办法了吧?”
谢晓峰道:“有办法?爹,你已经想好怎么劝慕容前辈了吗?”谢玉孙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转首看向那无穷深邃,无穷蔚蓝的苍穹,自语道:“我和慕容正这对老邻居,也有十来个年头没有见面了吧,也是时候,叙叙旧了。”
阳光耀目,微风拂衣,一派大好分光。
慕容正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厅上,查询庄中事务,燕十三则在身侧侍着。突然,负责守门的弟子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伏在地上,急道:“师父,不好了,谢玉孙带着他儿子还有一大帮人一齐望我们这儿来了!”慕容正脸色一寒,手中账册用力合上,沉声道:“昨天儿子,今天连老子也上了,神剑山庄这算是在做什么啊?”
燕十三踏上一步,躬身道:“庄主,要我去找人会他们一会吗?”慕容正略一顿首,燕十三才得令,谢玉孙爽朗的笑声已经在厅上响起,他道:“慕容兄,我今天来,没有歹意,不比戒备。呵呵,想不到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你还是一样的康健啊!”
慕容正心中一惊:怎么来的这么快?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慌张之意。冷冷扫过眼前的一行人,然后就看到了立在谢晓峰身侧,神气活现的朝自己做鬼脸的如玉,顿时肝火大旺,重重哼道:“谢玉孙,二十年之约,还有四年之余,你这么早来做什么?再说,老夫昨日就与三少爷说过,我将于近日修书给你,也会尽快公告于武林,我自毁约定一事,你,可以请回了!”
谢玉孙笑容不改,道:“慕容兄,你之说对了一半,小弟今日前来,的确是为这约定一事,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慕容兄,你先请看!”说完,三拍手,两名抬着一庞然大物的神剑山庄庄丁走了上来,谢玉孙伸手一掀盖在那大物上的锦帕,一张华丽而端庄的匾额现了出来,一时间厅上悄然无言,只有那匾额上五个大字在闪闪发亮。
慕容着几乎是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向着那匾额走去,颤声问道:“谢玉孙,这是……”谢玉孙道:“呵呵,慕容兄猜得没错,这就是那象征着天下第一庄的牌匾。”慕容正不解道:“那,你把他搬到我慕容山庄又算什么?”谢玉孙道:“当年,你我兄弟二人为了此匾,争的甚是不欢,现下,小弟想来,觉得此匾在慕容兄这儿,是最合适不过的,所以,才特此送来。”
慕容正顿时吃了不小一惊,上上下下把谢玉孙看了一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道:“谢玉孙,你这话可是当真?”谢玉孙笑道:“自然当真,这还有什么可以当假的?哦,慕容兄,这是犬子,晓峰,想来,你已经见过了。”慕容正客气道:“昨天已经见识过三少爷的英姿了,的确甚是了得啊。”
谢晓峰躬身谦道:“慕容前辈见谅了,昨天是晚辈斗胆,在此向前辈赔礼。”慕容正看着这两父子各个客气到了极点,心念一动,暗道:他们不会是为了提亲一事吧?想到这个可能,原本略见好看的脸色,顿时又灰了下了。
谢玉孙道:“小弟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劳烦慕容兄。”慕容正不动声色,亦不置可否。谢玉孙继续道:“就是代犬子晓峰向令千金提亲。”慕容正依旧漠然不语,但越发紧皱的眉头,却说明了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厅上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哈哈哈”谢玉孙忽地一阵大笑,打破了僵局,道:“慕容兄啊,其实,刚听晓峰说这事时,我的气,恐怕比你来的不会少,但是转过念头一想啊,这牌匾之争,伤了你我十几年友邻之情,已是不值,要是就此误了我们儿女的终身大事,那就太划不来了。你说是不是?”
“唉,”慕容正一番沉思,而后长叹一口气,“谢玉孙啊,想不到你我争了个十几年,我们的儿女却……唉,造化啊。罢了罢了,这门亲事,我是应下了!”看着慕容正眉头的舒展,谢晓峰本就已经感到事态的变化,现在听到慕容正亲口应了,急忙踏上一步,跪拜顿首,叫道:“多谢岳父大人成!”不管是谢玉孙或是慕容正,谁都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相望一眼,双双大笑起来。
方才尴尬的气氛,现在一扫全无,厅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为有如此的结局而开心不已,独独燕十三的眉头,抽得更紧了。最心爱的女人,嫁给自己最渴望打败的人,算是一个剑客最悲哀的事情了吧。这个谢晓峰春风得意的时刻,也是燕十三最悲哀的时刻。用力呼出肺里最后一口郁结之气,燕十三选择无声的从侧门退出,不想再看这个让人痛苦的场面。
厅上的几个主要人物都在商榷婚期定在何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的离开。成亲的日子最后敲定在十月二十日。日子一定下,谢晓峰就忙把如玉从身后拉出,对慕容正道:“岳父大人,嗯,我想继续把玉儿留着秋荻身边,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她的武艺绝对不在我之下,而且,我觉得秋荻和她也是十分合得来。所以,还望您许允。”
慕容正没有吭声,但神色间俨然是很不乐意让如玉陪自己的女儿。谢晓峰道:“昨天玉儿和岳父大人您有些误会,嗯,玉儿已经知道错了,对不对,玉儿?”说着,轻轻在如玉背上捅了捅,示意她赶快道歉,如玉愤愤吞下肚子里一口闷气,狠狠瞪了谢晓峰一眼,才恶声恶气得道:“慕容庄主昨天是我的错,还望你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
慕容正虽然还是不乐意,但着实不愿意附了些晓峰的面子,闷声道:“好吧,就让这个孩子再陪秋荻几日。”谢晓峰急忙应道:“多谢……”谁知“岳父大人”四字谢晓峰还没有出口,如玉忽然接道:“你当然要谢咯,要不是你谢晓峰的面子,哼……我会呆在这儿?”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气的慕容正快要跳脚,但想想自己以一个江南大侠的身份,怎么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只得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任闷火在肚子里烧。如玉看着慕容正七窍生烟的样子,差点没有笑脱了下巴。
两名弟子迅速抽出腰间单刀,直指谢晓峰门面,为左的弟子叫道:“你是神剑山庄的人,而且还是谢晓峰,说,你来我慕容山庄有什么企图?”谢晓峰知道,两家虽然除了牌匾一争之外,再无其他争端,但是两家却从没有来往,所以,虽然眼前的人不问三七二十一用刀指着自己,他倒也不甚生气。
淡淡一笑,依旧是客气的口吻,谢晓峰道:“这位兄台想是误会了,在下今天前来没有挑衅的意思,是真的有事想要求见慕容前辈,劳烦通传一下。”两名弟子狐疑的打量着着谢晓峰,似是在估计他话里的真假。右侧的弟子喝道:“那你又是什么事情找我师父呢?”
谢晓峰道:“待我见了慕容前辈,自然会告诉他。”“哼!”左侧的弟子冷哼,“神剑山庄和慕容世家素有过节,你小子今天要不是来挑衅的,就快滚!”谢晓峰有些不悦,冷道:“难道这就是慕容山庄的待客之道吗?”
两名弟子脸色一寒,毫不犹豫,挥刀直上,谢晓峰一点也不含糊,顺两人的走势,一推一拉,眨眼之间,两名弟子已经摔在地上。跨步踏上慕容山庄的阶台,正想进入慕容山庄,忽然,山庄大门一开,十几名弟子握着单刀齐齐冲了出来,看到自己有两个师兄弟倒在地上,顿时,也不问青红皂白,统统向谢晓峰冲上。
眼看着这些人,也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是非曲直,就刀刀狠辣,欲取自己性命,谢晓峰心中怒气见长,随手劈过冲动最近的一名弟子手中的单刀,运内劲于刀刃,就势对其他十几名弟子一挡,瞬时,众弟子手里的兵器全部飞出。谢晓峰刚以为自己摆脱了这群冤家,要进入慕容山庄,他们居然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心中一声暗赞,谢晓峰本就没有要伤他们的意思,现在就更加不愿意了。但眼下这情形,又不许他不动手。
轻轻一抖手腕,谢晓峰手中的单刀已经反握,以刀背击那几人的颈项,用刀柄撞他们的胸腹,不一会儿,十几条大汉尽数横在地上。谢晓峰举步入庄,十几名弟子又挣扎着爬起,想要阻拦,谢晓峰是又好气又好笑,手中单刀猛一空挥,众人吓得跌了回去。微微一笑,谢晓峰将单刀一抛,大步入庄。
才进慕容山庄的大门,谢晓峰又不得不停住自己的脚步。今次,眼前不是两人在等自己,也不是十几个人在等自己,而是只有一个,但那个人是燕十三。
自从那日将燕十三调离慕容秋荻后,慕容正就要燕十三帮自己打理庄子的一些事物,刚才守门的弟子连连来报,说是谢晓峰直闯山庄,燕十三早就候在这了。
燕十三的生意依旧冷的如同寒冰,他道:“谢晓峰,你赤手空拳直闯我慕容山庄,未免也太不把慕容山庄和庄主放在眼里了吧?”听出燕十三口气中的火yao味,谢晓峰意识到,此刻如果自己有一个不当心,就要有大麻烦了。
“燕十三,”谢晓峰道:“我今天来是有要事要找慕容前辈,但门口的两位兄台怎么也不肯放行,所以我才……”
“你找庄主有事?”燕十三打断道:“你找庄主有什么事情?”谢晓峰皱皱眉头,心下着实有点不耐烦了,口气不自觉的硬了起来:“等我见了慕容前辈,自然会同他讲清楚,请你让开。”
“不必了,”燕十三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庄主没什么想要和你说的!”
谢晓峰脸色一差,踏上一步,想要硬闯。“住手!”一个宏亮低沉的男音在两人身侧响起。谢晓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心下了然,道:“想必前辈就是七星塘,江南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正,慕容前辈吧?”
慕容正丝毫不买谢晓峰的帐,冷冷下了逐客令:“三少爷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你我两家约定一事吧?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谢玉孙了,这场比试,算是慕容山庄败了,‘天下第一庄’之匾,从此就是你神剑山庄的了!你可以请回了!”
谢晓峰微笑道:“匾额之争一直是两家争斗的源头,但是,今日晚辈却不是为了此事而来。”慕容正不觉有些诧异,道:“哦?那不知三少爷今日又是为何事而来呢?”谢晓峰正正颜色,道:“晚辈今日前来是为了自己和慕容小姐的事。”
慕容正觉得是惊讶异常,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怎么会和谢晓峰有关系呢?于是道:“三少爷和秋荻能有什么事啊?”
谢晓峰道:“晚辈今次前来,是来向慕容前辈提亲的,还望前辈可以答允。”虽然谢晓峰的声音一向温和而不失力度,但是绝对不会大声,但在场的所有人听着他这一番话,只觉得简直比雷声还响。
慕容正几乎是结舌着说道:“你……你说什么啊?”
谢晓峰缓缓说道:“我是来想慕容前辈提亲的。大概在三个月前,我和慕容小姐第一次见面后,就已倾心于彼此,所以,还望慕容庄主可以成全!”慕容正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燕十三道:“燕十三,你和小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说,这,这是怎么回事?”燕十三的惊讶其实一点也不比慕容正少,毕竟这几个月他都没有和慕容秋荻有什么交集。
燕十三道:“回禀庄主,小姐的确是有和谢晓峰见过一次,但那次是意外啊,而且,那次见面的时候,谢晓峰甚至还重伤了小姐。至于谢晓峰说的其他的,定是他胡编乱造的,想要污蔑大小姐的清誉!”
“慕容前辈,”谢晓峰急道:“我和秋荻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绝非如燕十三所说,前辈要是不信,大可向秋荻询问啊!”听着谢晓峰直言不讳的口气,慕容正十成里九成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这下子,更是气的头发上指。厉声再次下了逐客令:“三少爷!老夫是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和谢玉孙的儿子在一起的!而且,我想谢玉孙恐怕对这件事也不会是同意的态度吧?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听到慕容正搬出自己的父亲,谢晓峰顿时犹豫了,因为对于这件事,父亲持什么态度,他心里是没有一点底啊,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晓峰甚至没有和父亲说起过要来提亲一事。向慕容正微微一施礼,谢晓峰满心不甘的走出了慕容山庄。
看着谢晓峰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慕容正才慢慢吐出一口郁结在胸腔的闷气,缓步向前厅走去。然后,便看见了女儿焦急的立在那儿的身影。“爹!”慕容秋荻看了看父亲身边,空无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谢……晓峰呢?”刹时间,慕容正才压下去的怒火尽数全部燃起,但面对女儿,还是努力克制,沉声道:“你,知道谢晓峰今天要来?”慕容秋荻低下头去,默然不答,慕容正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当然,慕容秋荻正是因为知道谢晓峰今天要来,才会等在前厅,。从昨夜听到这个讯息,到看着慕容正面色不善的进来,慕容秋荻的心已经被诉不尽道不明的感情占得满满。
“秋荻,你……”慕容正的怒火在女儿没有休止的沉默中爆发,“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太令我心痛了!你居然和那个谢玉孙的儿子……那个……哼……我告诉你,他已经被我轰了出去!”慕容秋荻惊愕的看着忽然暴怒的父亲,颤声道:“爹,你把晓峰他……”
“晓峰?”听着女儿张口就是谢晓峰的名字,慕容正心头火苗直窜,“我慕容正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居然和谢玉孙的儿子私相授受,真是……丢尽了我慕容正的面子!”慕容秋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辩解道:“这有什么可丢脸的?爱情……本是就是没有错误的!”
慕容正冷哼道:“呵呵,爱情当然没有错误,但我慕容正的女儿爱上谢玉孙的儿子就是天大的错误!”“爹!”慕容秋荻几近痛喊,“这有什么错误啊?”
看女儿悲痛的模样,慕容正不由心中一软:毕竟是我的女儿啊!慕容正尽量沉住气,道:“秋荻啊,除了谢晓峰,其他任何一家,爹都随你的意。嗯,就好比你大师兄了,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呵呵呵”一直在厅角不作声响的如玉,忽地一声冷笑,鄙夷得道:“唉,只怕这不是比如,是就是!”
慕容正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听到如玉带着三分嘲讽的口气,破口大吼道:“我还没有找你呢,我叫你看着小姐,瞧瞧,你把小姐看成什么样子了?啊?”“什么‘什么样子’啊?”如玉大大翻了个白眼道:“小姐有哪里不好了?再说,就算小姐有什么不开心,那也是你的事,干我什么事啊?啊?”
“你……”慕容正气的浑身直抖,“给我滚到柴房好好反省反省,今天不准你吃饭!”如玉一阵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啊?叫我反省?不让我吃饭?你是活腻了吗?”慕容正一声厉喝:“燕十三!”
燕十三应声而出,伸手向如玉抓去,可还没有等他触到如玉的身体,只觉身前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弹了开去,伴随着的是胸口鲜血沸腾的痛楚。看到如玉纹丝不动,而燕十三却面带酒色,踉踉跄跄的向后推着,慕容正脸色骤然惨白。
待燕十三站定,如玉的目光打了打慕容正,不冷不热的问了句:“庄主,你,还要继续吗?”慕容正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又转回白色,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如玉满意的一笑,还欲再讽上几句,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慕容秋荻一脸哀求之色,心下不忍,硬生生忍回了已经在口边的话。
“小姐,”如玉道:“看来这慕容山庄,我是呆不下去了,你自己保重吧。”说完,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慕容秋荻不由自己的追了上去,失声叫道:“玉儿,你别走!”“不许去!”身后,传来慕容正一声怒喝,慕容秋荻愕然止步,垂首立在原地。慕容正愤愤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燕十三,好好看着小姐,不许她离开房间一步!”
慕容秋荻脸色惨变,喊道:“爹!”慕容正如若不闻。身子一软,慕容秋荻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燕十三上前躬身道:“小姐,我先送你回房吧。”慕容秋荻乏力的点点头。
呆坐着窗边,看着天边已成不变的蓝色,直到他它染上了夕阳的余辉,慕容秋荻惊觉而起,父亲那句“他已经被我轰了出去”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晓峰一定受了不少屈辱,天啊,我得快去找他啊!慕容秋荻的念头只一闪而过,人就跟着冲了出去。
“小姐!”慕容秋荻还没有冲出门口,燕十三就从斜地里窜了出来,阻了她的动作。“燕十三,”慕容秋荻软语哀求道:“你让我走好不好?我现在一定要去找晓峰!”燕十三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眉角,有一丝痛楚,“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上谢晓峰呢?我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就重伤了你。而且,慕容世家和神剑山庄是宿敌,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容秋荻清楚燕十三对自己的一番心意,所以,她可以想像,现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慕容秋荻低声道:“燕十三,喜不喜欢一个人,我真的……真的不能控制啊,而且,而且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谢晓峰。”
“怎么可能?”燕十三心神俱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确定,三月前是你第一次见到谢晓峰,你说你喜欢他已经很久了,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呢?”
慕容秋荻道:“我的生命,从还没有开始,就和一个叫谢晓峰的人有了联系,待我长大一点后,我又时常听说有关他的一些事。他的正直,善良,侠义,让我对他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好感,我……”燕十三再也忍不住,截口道:“难道短短三个月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默默守在你身边五年的人对你的感情吗?”
听到燕十三直言自己的感情,虽然心里早就知道,慕容秋荻还是有些呆住了。过了半晌,嗫嚅道:“对不起,燕十三,我知道你……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从来没有……没有……对不起……我,燕十三,我求你了,让我去见晓峰吧,我求你了。”看到慕容秋荻的眼泪在眼眶里欲欲跃跃,不能成为让她幸福的人,总可以成全她的幸福吧?
燕十三侧开身子,道:“去找他吧……”慕容秋荻眼泪一落,一串谢谢喷口而出,人随即冲出了门口。看着慕容秋荻冲进夕阳的背影,燕十三的身体“砰”一声,靠在墙上,人身体自己滑落。一种连木头都可以感到的疼痛,在心里无限蔓延。
慕容秋荻怕燕十三放行的事被父亲发现,不敢去后院取马,只得步行去神剑山庄,所以,等她走到那儿时,已经入夜了。天黑沉沉的,但所幸月光还算明亮,慕容秋荻依稀可以看到神剑山庄那座古老而宏大的建筑,也可以看到通向这座建筑的那座小桥,当然更可以看见桥上那个中年人或是,老年人。
慕容秋荻没有想到会这么块碰到神剑山庄的人,而且是这样的一个人。徐徐的月光下,散发着祥和气息的人。那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客人的来到,依旧认真的盯着绿水湖那莹莹的水波。慕容秋荻从他身后无声的走过,但没有走出两步,就听到了一个叫住自己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慕容秋荻回头,看到刚才赏水的人现在正在赏着自己。走近一些,接着朦胧的月光,慕容秋荻看到那个人穿的很是朴素:青衫、布鞋,没有多余的修饰,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很温和,不似慕容正的犀利。那人问道:“小姑娘,你可知这儿是哪里?”慕容秋荻答道:“我当然知道了,这儿是神剑山庄。我是来找你们三少爷的,他在吗?”
那人缓缓说道:“他在。但是,他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回去吧。”慕容秋荻微微一扬下巴,傲然道:“我不信!只要晓峰在,他一定会见我的!”说完,直直向神剑山庄走入。
“慕容小姐!”那人唤道。慕容秋荻惊觉回头,惊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姓慕容?”那人微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姓什么,更知道你是谁。”略一顿,“你就是那慕容正的掌上明珠,慕容秋荻,我没有说错吧?”慕容秋荻猛地意识到,眼前的人,绝不一般,警惕的问道:“你到底是谁?知道我那么多事?”
那人道:“我,就是这庄子现在的主人,也就是谢晓峰的爹。”“天啊!慕容秋荻失声惊呼道:“你……您是神剑山庄的庄主,谢玉孙谢老前辈?”谢玉孙笑而不语。
慕容秋荻垂首立在那里,一时间心中惊异难定,话在口中也难开。忽然,谢玉孙笑容一收,说道:“慕容小姐,你以后不必再来找晓峰了,他,是不会见你的。”慕容秋荻一呆,一腔见到谢玉孙的诧异瞬时化作了激愤之感,冲口而出,说道:“晓峰不会再见我,恐怕是前辈的意思吧。”
谢玉孙丝毫没有否定的意思,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不允许晓峰再见你。但这想必应该也是令尊慕容正的意思吧?”慕容秋荻有些激动的道:“是,没错,这也是我爹的意思,但那又如何?这又不是我和晓峰的意思。你们上一代为了区区一块匾额,弄得十几年不相往来,难道我和晓峰非要像你们那样,你们才满意吗?”
慕容秋荻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气愤,等最后一句说完,几乎已经在喊了。谢玉孙平静的听着慕容秋荻的斥责,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的怒意。待到慕容秋荻说完,他却忽地问出一句还不相干的话来:“如果你和晓峰今生都不能在一起,你会怎样?”慕容秋荻激动之余,根本没有注意到谢玉孙的奇怪,负气道:“今生如果我不能和晓峰在一起,我就永远不嫁了。”说完,扭头就往神剑山庄冲去,谁知,才刚转身,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堵人墙。慕容秋荻以为是谢玉孙叫来阻拦自己的,抬头一声娇喝:“你给我让开!你……晓峰?”
眼前的人正是谢晓峰。
“怎么……怎么会是你?晓峰,我……”慕容秋荻呆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谢晓峰。谢晓峰伸手把她揽入怀里,道:“又怎么不会是我呢?傻瓜。”
过了良久,慕容秋荻才将自己从谢晓峰怀中抽出,仍然是激动不已,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前辈不是说要我永远不要来见你了吗?”谢晓峰道:“呵呵,我爹等在这儿,不过是想看看那个叫他儿子,倾心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至于其他的话,不过是爹想看看,你对我的感情而已。”
叫他儿子倾心的女子?谢前辈的儿子,不就是晓峰吗?听到谢晓峰亲口说出倾心于自己,一抹绯红悄悄的爬上她的脸颊,慕容秋荻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哈哈哈”谢玉孙忽地放声大笑道:“为区区一块匾额,你和晓峰的确不必如此啊!”
慕容秋荻闻得谢玉孙如此一言,急忙道:“谢前辈,刚才是晚辈我太……”谢玉孙伸手打断道:“不必道歉,你刚才说的很对。我和慕容正要那样,你和晓峰大可不必如此。”
慕容秋荻“啊”一声,尚没有悟出谢玉孙话里的含义,谢晓峰已然领悟,欢声道:“爹,那您是同意我和秋荻的事喽?”慕容秋荻猛然醒悟,期期然的望向谢玉孙。
“呵呵呵”谢玉孙低声笑着,打趣道:“我难道还有可以表示反对的理由吗?有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是不是?”一声轻笑,慕容秋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但唇边荡漾着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忽然,一个阴影此时无声的爬上了她的心头,她的身子微微一颤。
谢晓峰细心的感觉到了,并且才道了三分:“爹,我有像慕容前辈提过亲,可是他的反应好像不太好。”
慕容秋荻小声接道:“嗯,而且,今早玉儿还和爹因为这件事,闹了起来。啊,晓峰,玉儿已经离开慕容山庄的事,你还不知道吧?都是我的错,没能留着玉儿,她一个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以后怎么过意的去啊?”
“不要随便咒人家,”一个可爱而张扬的童音突的响起,“我活到今天,还没有什么不测过呢!到时候要是被你说中了,你的罪过才大呢!”
慕容秋荻看着从谢晓峰身后缓步而出的孩子,难以掩抑脸上的惊喜之色,扑上去叫道:“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以为你一气之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如玉耸耸肩膀,说道:“还不都是因为我自己许下的某些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啊?”慕容秋荻道:“什么原因啊?”如玉大大翻了个白眼,道:“你知不知道无所谓的是,现在应该向后搁一搁,重点是先解决你和谢晓峰的问题。不过嘛,我猜,谢伯伯已经有了解决这事的办法了吧?”
谢晓峰道:“有办法?爹,你已经想好怎么劝慕容前辈了吗?”谢玉孙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转首看向那无穷深邃,无穷蔚蓝的苍穹,自语道:“我和慕容正这对老邻居,也有十来个年头没有见面了吧,也是时候,叙叙旧了。”
阳光耀目,微风拂衣,一派大好分光。
慕容正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厅上,查询庄中事务,燕十三则在身侧侍着。突然,负责守门的弟子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伏在地上,急道:“师父,不好了,谢玉孙带着他儿子还有一大帮人一齐望我们这儿来了!”慕容正脸色一寒,手中账册用力合上,沉声道:“昨天儿子,今天连老子也上了,神剑山庄这算是在做什么啊?”
燕十三踏上一步,躬身道:“庄主,要我去找人会他们一会吗?”慕容正略一顿首,燕十三才得令,谢玉孙爽朗的笑声已经在厅上响起,他道:“慕容兄,我今天来,没有歹意,不比戒备。呵呵,想不到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你还是一样的康健啊!”
慕容正心中一惊:怎么来的这么快?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慌张之意。冷冷扫过眼前的一行人,然后就看到了立在谢晓峰身侧,神气活现的朝自己做鬼脸的如玉,顿时肝火大旺,重重哼道:“谢玉孙,二十年之约,还有四年之余,你这么早来做什么?再说,老夫昨日就与三少爷说过,我将于近日修书给你,也会尽快公告于武林,我自毁约定一事,你,可以请回了!”
谢玉孙笑容不改,道:“慕容兄,你之说对了一半,小弟今日前来,的确是为这约定一事,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慕容兄,你先请看!”说完,三拍手,两名抬着一庞然大物的神剑山庄庄丁走了上来,谢玉孙伸手一掀盖在那大物上的锦帕,一张华丽而端庄的匾额现了出来,一时间厅上悄然无言,只有那匾额上五个大字在闪闪发亮。
慕容着几乎是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向着那匾额走去,颤声问道:“谢玉孙,这是……”谢玉孙道:“呵呵,慕容兄猜得没错,这就是那象征着天下第一庄的牌匾。”慕容正不解道:“那,你把他搬到我慕容山庄又算什么?”谢玉孙道:“当年,你我兄弟二人为了此匾,争的甚是不欢,现下,小弟想来,觉得此匾在慕容兄这儿,是最合适不过的,所以,才特此送来。”
慕容正顿时吃了不小一惊,上上下下把谢玉孙看了一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道:“谢玉孙,你这话可是当真?”谢玉孙笑道:“自然当真,这还有什么可以当假的?哦,慕容兄,这是犬子,晓峰,想来,你已经见过了。”慕容正客气道:“昨天已经见识过三少爷的英姿了,的确甚是了得啊。”
谢晓峰躬身谦道:“慕容前辈见谅了,昨天是晚辈斗胆,在此向前辈赔礼。”慕容正看着这两父子各个客气到了极点,心念一动,暗道:他们不会是为了提亲一事吧?想到这个可能,原本略见好看的脸色,顿时又灰了下了。
谢玉孙道:“小弟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劳烦慕容兄。”慕容正不动声色,亦不置可否。谢玉孙继续道:“就是代犬子晓峰向令千金提亲。”慕容正依旧漠然不语,但越发紧皱的眉头,却说明了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厅上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哈哈哈”谢玉孙忽地一阵大笑,打破了僵局,道:“慕容兄啊,其实,刚听晓峰说这事时,我的气,恐怕比你来的不会少,但是转过念头一想啊,这牌匾之争,伤了你我十几年友邻之情,已是不值,要是就此误了我们儿女的终身大事,那就太划不来了。你说是不是?”
“唉,”慕容正一番沉思,而后长叹一口气,“谢玉孙啊,想不到你我争了个十几年,我们的儿女却……唉,造化啊。罢了罢了,这门亲事,我是应下了!”看着慕容正眉头的舒展,谢晓峰本就已经感到事态的变化,现在听到慕容正亲口应了,急忙踏上一步,跪拜顿首,叫道:“多谢岳父大人成!”不管是谢玉孙或是慕容正,谁都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相望一眼,双双大笑起来。
方才尴尬的气氛,现在一扫全无,厅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为有如此的结局而开心不已,独独燕十三的眉头,抽得更紧了。最心爱的女人,嫁给自己最渴望打败的人,算是一个剑客最悲哀的事情了吧。这个谢晓峰春风得意的时刻,也是燕十三最悲哀的时刻。用力呼出肺里最后一口郁结之气,燕十三选择无声的从侧门退出,不想再看这个让人痛苦的场面。
厅上的几个主要人物都在商榷婚期定在何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的离开。成亲的日子最后敲定在十月二十日。日子一定下,谢晓峰就忙把如玉从身后拉出,对慕容正道:“岳父大人,嗯,我想继续把玉儿留着秋荻身边,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她的武艺绝对不在我之下,而且,我觉得秋荻和她也是十分合得来。所以,还望您许允。”
慕容正没有吭声,但神色间俨然是很不乐意让如玉陪自己的女儿。谢晓峰道:“昨天玉儿和岳父大人您有些误会,嗯,玉儿已经知道错了,对不对,玉儿?”说着,轻轻在如玉背上捅了捅,示意她赶快道歉,如玉愤愤吞下肚子里一口闷气,狠狠瞪了谢晓峰一眼,才恶声恶气得道:“慕容庄主昨天是我的错,还望你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
慕容正虽然还是不乐意,但着实不愿意附了些晓峰的面子,闷声道:“好吧,就让这个孩子再陪秋荻几日。”谢晓峰急忙应道:“多谢……”谁知“岳父大人”四字谢晓峰还没有出口,如玉忽然接道:“你当然要谢咯,要不是你谢晓峰的面子,哼……我会呆在这儿?”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气的慕容正快要跳脚,但想想自己以一个江南大侠的身份,怎么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只得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任闷火在肚子里烧。如玉看着慕容正七窍生烟的样子,差点没有笑脱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