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七月倒是出奇的起了个早。透过窗户看到看天刚蒙蒙亮的样子,连七月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她一般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再看旁边一颗耷拉着的脑袋,于是轻轻的推了推她,“怎么趴在这儿睡?回房去睡吧,别着凉了。”

紫陌惊醒,见她气色还算好,这才松了口气:“小姐这睡了这么久,可有些饿了?”。

“我睡了很久么?”七月撑着身子坐起来,紫陌忙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可不是,昨儿你又睡过去了,还是王爷给你抱回来,可把我和从容急坏了。”正说着,便听门开了,从容打着呵欠走了进来,见七月醒了,忙冲上来摸她的头,感觉到还是有点烧,一张小脸皱的跟包子似的。

“我又睡过去了?”七月也摸了摸额头,没觉得有有什么差别。

“呐,赶紧把这个吃了。”

“哦”接过紫陌手中的药丸和水杯,正要往嘴里放,一股凉凉的幽香传来,七月愣了愣“紫金丹?”。

“嗯,王爷拿来的”从容忙不迭的接嘴,“这‘紫金丹’可是个好东西,可遇不可求呢!虽说不能解百毒,但是至少能解毒功效还是很不错的,而且韩先生也说了,这个对你的毒有效呢。”

“冷香魂”是何等毒,岂是“紫金丹”能解的?但又不忍让她们失望,还是乖乖的吃了。

“对了,王爷说过两日带你回凤府看看”见七月面色有些犹疑,紫陌安抚道:“小姐你失忆的事大家都知道,所以不用担心,再不济还有我们呢。”

七月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对于回凤府这件事,七月心里其实是有些反感的。

她也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从她知道要回凤家那一刻开始,那种抵触的情绪就开始逐渐疯长,而且这种情绪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让她有种莫名的心烦。

当她踏进凤府的那一刻,那种烦躁越发明显。

“陵王殿下”凤启枢带着家眷早已恭候多时,而龙玄澈倒是做足了姿态,拱手行了个大礼,唤了声“岳父大人”,叫的七月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七月还是老老实实地行了个万福礼,喊了声“父亲”。

龙玄澈毕竟是王爷,位分尊贵,所以凤府的人都齐聚大厅一家人好不热闹。

来之前紫陌和从容给她讲过家里的人,从容也在她身后小声的提醒她,好让她能够对号入座,依次叫过人了方才落座。

七月悄悄的打量着满堂坐着的人,一个个虽然都笑意盈盈的,但是她知道,这里面真正喜欢自己的,想来没有几个。

她爹凤启枢看上去不过知天命的年纪,倒是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样子倒真是符合丞相的身份。不过想来他平日并未将自己这个女儿放在心上,除了进门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了句“回来了”,目光便再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

不过想想也是,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谁会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呢?

凤启枢的右手边坐着的是他的原配夫人,杜清玲。已经是接近接近四十几的人了,但是看上去风韵犹存,尤其是满身的贵气,像一朵行走中的牡丹花。当然,这个比喻是从容当笑话说给她听的,当时她还打趣从容越来越毒舌了。不过这牡丹花,哦不,大夫人虽然保养的极好,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见眼角的细纹。大夫人育有两儿一女,嫡子凤钰轩是凤府长子。官从二品,乃是工部左侍郎,现已成家,在外面另辟了一所宅子住;二子凤越泽排行老五,大夫人对这个小儿子最是溺爱,而他也并不醉心官场,而是弃政从商,现生意做的还不错。不过迟迟未成亲,倒是让大夫人格外头疼;长女凤流霜凭着其才貌家室,与慕相长女并称“京城双姝”,嫁给了肃王龙子川为王妃。

一子一女两人均已成家,所以都不在,倒是凤越泽平日总是忙的不着屋,倒是今日得了空,端正的站在母亲身后。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七月身上,后者察觉有异抬眸去看,他又慌忙瞥开。倒是让七月有些莫名其妙,最后干脆装作不知道,只是他的眼神太过犀利,让她浑身不舒服。

大夫人旁边坐着的是依次是沈氏、张氏、李氏、和七月的亲娘周氏。

沈氏之子名唤凤思远,排行老三,现任豫南府尹,故而也不在京城。张氏只得一女,排行老四,名叫凤芸诗,老六是李氏生的,叫凤乐瑶,如今都还字待闺中。

或许是女人喜欢攀比的通病,七月下意识的朝自己这两个姐姐多看了两眼。不得不说,长得真好看,她若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尤其是自己这个六姐,秋水剪眸顾盼之间尽得风流,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竟犹显不足。

不过凤乐瑶却并未留意到七月正对着自己流口水,而是满脸含春的盯着龙玄澈,可是后者却丝毫没有察觉,和凤启枢聊得热火朝天。

但是自从七月进门,周氏的眼神就从未离开过她,满眼泪花一脸疼惜的盯着她。虽然七月失忆了,但是还是能感受到或许这个家里面,只有这个娘亲是真正疼惜自己的吧。

紫陌跟她说过,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叫凤陵溪,常只身闯荡江湖,并不常在京中。七月见周氏后面并没有人,想来这哥哥今日是见不到了。没来由的,竟生出了一丝失落。

枯坐实在是无趣,七月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但还没走远,身后便传来凤乐瑶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些日子不见,八妹也不说多陪爹爹一会,何况这陵王殿下还在呢,就走了?”

“唉,老夫惭愧,小女一向顽劣还望陵王殿下多多包涵才是啊……”

七月冷笑,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几分。

七月当时是作为正妃嫁入陵王府的,却莫名其妙的被人夺了位分,成了侧妃。本就是一件很扫面子的事,但如今陵王却亲自陪她回凤府省亲,倒是侧面显了恩宠。所以凤府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早早的便另辟了一个院子供陵王和侧王妃休息。

站在这个院子门口,紫陌和从容脸黑的吓人。

饶是从容心直口快,冷笑道:“赵管家您可真是费心了,这陵王府这么多院子不选,偏生选了个六姑娘出云阁旁边的。可真是难为您了!”一顿夹枪带棒的说得那管家一脸尴尬,紫陌却也没拦着,由得从容含沙射影的骂。

七月顿时心下明了,这凤老头还真是会打如意算盘。于是淡淡的瞥了那赵管家一眼,笑着说了句:“您费心了。这院子留着王爷主吧,许久没见母亲,我还是住母亲那儿,也好和她多待一阵子”然后让紫陌引自己回原来住的地方。

当赵管家用七月的话回了凤启枢时,凤乐瑶面上一喜,凤启枢有些神色莫测,而反观陵王,却像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凤府很大,待回到原来自己住的揽月轩还是走了好一阵子。

一路上从容义愤填膺的念个不停:“老爷什么意思!明知道六小姐抱着什么心思,还这样安排!那个六小姐我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以前跟着大小姐一起拿了小姐的文章出去炫耀抢风头就罢了,现在怎么着,连小姐的男人都要抢了!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从容气的抓耳挠骚滨临暴走的边缘,飞起一脚便将旁边的花盆踢倒在地,好端端的一只花盆应声而碎,引得不远处的奴仆都侧目而视。

紫陌顿时哭笑不得,看她又要去踹柱子,忙拉住她阻止她耍宝:“好了,你气归气,拿这些死物撒气算什么?”

“我”

“好啦,我知道你是为小姐不平。你这般不是平白的让人看小姐的笑话吗!”

“可是”

“从容”一直走在前面的七月突然停住,转过来冲她们笑的高深莫测:“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你永远无法左右别人,因为对于旁人来说,你永远是旁观者,无权置喙别人的想法,也无权插手别人的人生。有的事你无法阻止,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树叶绿了又新。人们永远操控不了别人的思想和自己的内心,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唯心而已。记住一点,可以说出口的委屈便不算委屈,能被抢走的爱人便不是爱人。明白么?”

一席话说的从容和紫陌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说的好!”最后却是一声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七月循声看去,却见是凤越泽。

“见过五少爷”紫陌和从容屈膝行礼。

虽然七月并不喜欢凤家的人,但不得不说,凤启枢这些儿女倒各个一表人才,这个凤越泽一袭青衣,看上去倒是风流雅致。只是不知为何,七月有些下意识的排斥和此人接触。

莫不是以前结果什么梁子?

七月这厢神游天外,然后被凤越泽一声“梧儿”给惊的回了魂,假装乖巧的行了个万福礼,叫了声“五哥”。

她眼中的防备他不是看不出来,话音落,凤越泽眼中闪过一丝伤痛,随即关切的问道:“听人说,你坠崖失了记忆?可要紧?”。

他脸上的关切不像做假,这倒是让七月更加摸不清自己这个哥哥的性情了,“多谢五哥挂念,就是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其他的都还好。”。

凤越泽面色晦涩不明,似是欲言又止,内心天人交战万分挣扎的模样,看的七月胆战心惊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凤越泽会突然暴走上来掐死她。

然后她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着了。

“梧儿”许是觉得自己情绪外泄太明显了,凤越泽轻咳一声,“听说陵王要娶白尚书的小姐为正妃,你,可介意?”

七月心中一沉,面上却是语笑嫣然:“那五哥以为,我是否该介意?”

“梧儿,陵王此人心思城府极深,不是易与之人,在你嫁他之前我便劝过你,可你不听。时至今日,你若是后悔,我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带你走!”风越泽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了七月的手。或许是他眼中的情绪太过明显,让七月有些心颤。

那样的情意缱绻,像极了那凤乐瑶看龙玄澈的眼神!

而这种眼神,怎么可能是兄长对妹妹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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