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园不及细想,飞跃上岸,朝着林中追去。不料前脚刚踏上岸,忽闻左方有人娇叱一声:“无耻淫贼,受死吧!”一阵劲风已然透体袭至,转头看时,心中不禁大叫糟糕,却正是早前在酒楼上的那名红衣女子,只见她手中长剑连颤,剑尖顿时划出六、七朵剑花,直向自己臂膀处刺来,剑招狠辣之极。仓促间,时明园脚尖朝地轻点,横移一旁,堪堪避了开去,但饶是如此,他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时明园尚未站定身子,那红衣女子的剑如影随形般贴于他背脊处点来,又是抖出了几朵剑花,这一剑角度灵动刁钻,招式精妙,有若天成。那红衣女子叫道:“师姐,你快些去救那姑娘,这里便交给我罢。”话音刚落,便见左面树上高处又跃下一人,正是那绿衣女子,她说了一声:“你小心着些。”便远远的去了。时明园见那绿衣女子朝罗俊追去,心中稍定,暗忖:她们已然认定自己是“无耻淫贼”,这一时三刻也解释不清,今趟真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教这红衣女子如此胡缠下去,还怎样去救冰凝,须得想个法子才行。正自想时,他已经连使了七、八般身法,腾移闪挪,极尽变化,但求摆脱那红衣女子的纠缠。

不料那红衣女子的剑法大是不凡,任得时明园身形如何变幻,她的妙招却是层出不穷,倒令时明园几历生死,不得不凝神应付。过得十余招,时明园忽的发现,那红衣女子的剑尚未及身,剑风必已先行袭来,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天行有常,万物运行成风,鸟兽草木运行成风,天下间又有什么能运行无风的?她舞剑有风,这岂不是天地万物运行的共理。若自己能如轻柔柳絮、无根浮萍一般,迎风飘舞,那不是可在剑风袭来之时避过她的剑招了么,她又怎能奈何得了自己了?往日从未曾留意之处一经想明,心中顿时欣喜若狂。

殊不知正是他这一番想法,便创出了日后名动天下的武林绝学——舞柳萍踪。说是武林绝学,这半分不假。虽然天下间明白这个道理的才智之士也大有人在,但若要他们做起来,这其中却是言易行难。而时明园修习天心正法已久,那天心正法正可锻炼人的心神,使修习之人能极为敏锐的感应天地万物的运行,即所谓天道。时明园这时修习天心正法已有小成,虽远不能说体察天道,但却也可察觉周遭一切的微妙变化,便是身旁空气的细微流动也逃不过他的灵觉去。天下间怕是只有他身上的天心正法才有此神妙之处了,这岂是旁人所能比的。

时明园冥想着那柳絮迎风舞动之状、浮萍摇弋飘摆之姿,身上气势迥然变幻,举手投足间说不出轻盈飘逸,令人直有出尘之感。那红衣女子顿时生出感应,心中暗暗吃惊,直觉眼前这淫贼好生奇怪,身上气势在相斗间说变就变,便是自己的师尊料想也无这般能耐。

时明园沉浸在刚才领悟的武学至理当中,但凭心神感受到那剑风来处,身形便若是御风飘舞般向外飘去,不论多么惊险,总可安然无恙,且是甚为淡定。相斗间,他又自领悟出其中许多步履身形巧妙变化,愈加得心应手,舒畅之极。

两人如此剑来身往,那红衣女子愈斗愈是心惊,只觉这淫贼有如变了一个人一般,虽然仍只是一味闪躲腾挪,但步履移动间较之先前却更为神妙,实是不可同“时”而语,眼见本可刺中他的剑,却总为他差之毫厘的避过开去,细细留意时,他的步法却是毫无踪迹可循,一时间却也奈何他不得。

酣斗间,时明园猛然想起:自己尚要去救那冰凝,怎么在这个时候研习起武功来了。不由心神稍分,只那一瞬间,那红衣女子的剑已然斜挑而至,时明园一惊,忙向后疾退,却仍是慢了一些,手臂上立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噌、噌、噌”

那红衣女子得势不饶人,一连三剑向着时明园上身击来,气劲势急,嘴上叱道:“倒叫你这淫贼的脏血污了我这把剑。”

时明园心中正在暗暗叫苦,不知该如何脱身,这时闻言一动,已是计上心来。他身形连变,从那剑光中闪身而出,佯作**的笑道:“姑娘身材真好,若能与姑娘共度一夜春xiao,在下便是立即死在姑娘的剑下也不枉了。”嘴上哈哈笑时,身子陡然撞向那红衣女子,左手横直握拳格剑,右手穹张,直向那红衣女子鼓鼓的酥胸处抓去。

那红衣女子见状大惊,她心知此时若是将剑照旧劈下,当是可砍断时明园的左手,但自己的酥胸亦不免为时明园抓个正着。要知如她这等心高气傲的年轻女子最是爱惜自己的贞节,平日在师门中,人人对她千依百顺、爱宠有加,门中年轻弟子那有人敢对她稍加轻薄,便是寻常逗笑也是极少,这时她见时明园向自己胸部抓来,若让这“淫贼”抓中,莫说是一只手臂,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是得不偿失的,不由得怒喝一声:“淫贼”,急急的向后避了开去。

时明园正是要她退开,这时见计已得授,忙长身后跃,朗笑道:“姑娘既知在下是淫贼还要苦苦纠缠,可别叫旁人见了思疑了。在下去去就来,等会儿回来再与姑娘相会。”那红衣女子听了这等轻薄之言,皱眉大怒道:“无耻。”又向着时明园追来。

时明园随肖亦枫在武陵山林中幽居了两年,每日身负铁链在山林中砍材挑水,轻身功夫可说是他最得意之处,这时他闪身奔入林中,那便若是鱼儿游入了大海,早已远远将那红衣女子抛开,径自朝那罗俊走时的方向追去。

天色渐亮,时明园沿着林子一路朝西,也不知奔行了多久,却毫无所获,心中焦急如焚,陡然想起古小月曾说,巫门六道之人要齐聚那鄱阳湖之事,随即想道:罗俊既是巫门中人,定然也会到那鄱阳湖去。忙辨清方向,改朝东南方去了。

又是奔行多时,时明园忽闻前面林中隐隐传来打斗之声,循声寻去,只见林中两人斗成一团,正是那绿衣女子和罗俊。两人均是用剑,那绿衣女子的剑法与那红衣女子一般无异,只是招式间更见沉稳,较之又高出了一筹。再看罗俊,却见他那剑法使来招招取险,阴狠毒辣,虽不够大气,但也另劈蹊径。

若说两人武功内力,罗俊本是略胜一些,但他身负一人奔行了一夜,气力消耗不少,一时间两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时明园眼光略扫四周,又见两人不远处躺着一人,看其衣饰,定是被罗俊掳走的冰凝,心中不禁一喜,朝着冰凝奔了过去。他正要抱起冰凝时,突觉身后剑气凌人,转头看时,却见那绿衣女子和罗俊两人同时向己攻来,忙放手纵身避了开去。

那绿衣女子与罗俊本都以为时明园是敌非友,这时见了对方向时明园出手,心中不禁一阵愕然,待时明园退了开去,两人又自斗在一起,但均暗暗提防时明园,只道对方有甚么诡计。

时明园心中念头一转,已有了计较,他左手斜挥,右手轻拍,倏然向着罗俊击来,嘴上朝那绿衣女子高声叫道:“绿衣妹子,我们先把这贼子杀了再说。”他微微一顿,心忖若要这绿衣女子援手,倒先要去掉她的戒心,又道:“我已和红衣妹子说好了,让她在庐山上等你。”

那绿衣女子本一见时明园现身,心中便担忧她那师妹究竟如何,这时听得时明园妹子、姐姐的乱叫一通,虽暗骂这人好不正经,但也将信将疑,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却不知这正是时明园顺口胡诌而已。她眼看时明园与那罗俊相斗了几招,每招均是性命相拼,倒半分作不得假,心中对他又是信了几分,兼之见他武功较己还有不如,若是能制住了罗俊,对己实是有利无害。虑及于此,顿时与时明园联手向着罗俊攻来,但仍是小心提防着时明园。

那罗俊见他两人联手斗己,心中已生了怯意,但见时明园与那绿衣女子似是不曾相识,念头微动,大声说道:“小兄弟,你若是看上这绿衣的小妞,倒不如帮我将她制住,我便遂了你的心意如何?”

绿衣女子闻言,想到昨夜时明园在酒楼上的恶形恶态,果然似是对己偷望了许久,手上不由得缓了一缓。时明园念头微转,已明白了罗俊的用意,以牙还牙道:“我说罗大哥,你们巫门六道不是要到鄱阳湖退魔吗?却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迟了叫人抢了先手可不好。”

这本是巫门中极为隐秘之事,罗俊忽的听得时明园说出来,不由得心神一震:他是如何得知这事儿的,怎的走漏了风声,要快些禀报老头子才是。想到此处,顿时气便馁了。

时明园见罗俊招式微显凌乱,灵机一动,又叫道:“罗大哥,你可知这绿衣妹子是什么门派的?”他奋力击出两掌,教那罗俊近不得身来,续道:“她可是庐上派的,你们巫门六道齐聚鄱阳湖,被庐山派知道了,正所谓那个……那个自古正邪不两立,庐山派是名门正派,你们是邪魔外道,唔,张无梦前辈已召集那个……那个四大道派,要与你们好好周旋一番。”他这一番话全属谎言,其中大有不尽不实之处。

罗俊早便看出这绿衣女子是庐山派的弟子,正在犯疑自己行事如此隐秘,却如何教她盯上,这时经时明园一说,念及方才时明园所说的鄱阳湖之事,倒是十成中信了八成,心神不守间招式更是散乱不已。时明园见机连攻数招,招招迅猛凌厉。那绿衣女子在旁听闻时明园的话,虽不知他胡说些什么,但也明白罗俊乃是巫门邪人,当下舞动长剑,猛向罗俊攻去。

两人如此夹击,罗俊哪里抵挡得住,不多时已是左支右绌,便欲脱身也是不能。时明园嘴中又叫道:“罗大哥,你可知你那师父败给了张无梦前辈,如今已落入庐山派的手中了?”正自他侃侃说时,那绿衣女子长剑已点中了罗俊下身关节处的“曲泉穴”。罗俊腿上一软,缓缓坐倒在地。

时明园哈哈一笑,立即住手收招,心中庆幸终是将冰凝救回。他正自大喜,突听得身旁两道破空之声骤响,一个硬物直向他胸前“神藏穴”打来。时明园灵觉何等锐利,那物尚未及身,危急中他胸前微缩,身子急朝后仰,堪堪避过,但觉那劲气刮在脸上,火辣辣作痛。他余光略扫身旁的绿衣女子,却见她已中暗器,软软的倒了下去。

时明园大惊,身形立定,双手向外连连拍出,舞出一片掌网,护在身前。只听一人笑道:“有意思。”眼前红影一闪,那人伸掌便向他抓来,来势劲急异常。时明园见这势头,那敢伸手相格,身形晃动时,转瞬间如柳絮浮萍般闪避过去,与那人一照面,原来却是“炎舞狂生”叶绍略。

叶绍略见时明园避过他这招,又是“咦”的一声,手中又是变招抓来,其中风声夹和,呼呼作响。却不知时明园的“舞柳萍踪步”最紧要之处便是风,掌风愈大,它便愈有神效,叶绍略掌风所拂之处,时明园便远远的荡开,霎时间,两人已过了二十余招,叶绍略却也奈何他不得。

※※※

叶绍略的眼光武功均高出时明园许多,两人相斗这些时候,他已看出时明园这身法的倪端。只听他长啸一声,双臂势成环状,左掌伸张自外向内,右手平推疾抓,顿时将时明园钳于其中。时明园身形轻飘,正要随风而退时,忽觉叶绍略身前仿是生出吸力,挟着他双手的气劲,自己竟不由自主的朝他撞去。时明园心中一惊,抬头看那叶绍略,只见他的脸色在呼吸间已由从至青、红青变红转了三、四次。

时明园心念微动,已知叶绍略用内力逼压身上气息,加上双手的气劲之助,极快速的在身前形成一个气旋,由此生出吸力,那气旋虽是只维持极短时候,但他能一瞬间将内力提升如斯,实是非同小可。时明圆这些天来临敌经历极富,心知自己与叶绍略功力相差太远,无可奈何间头颈穹缩,避过叶绍略的双臂,两脚使力点地,身子拢抱成团猛向外弹去,端的快速异常。叶绍略早已算好后着,那容他脱身而去,大叫一声“好”,双脚大踏步迈出,尚未待时明园站起,已伸手点中了时明园的“曲池穴”,行动间快若电闪。

时明园坐倒在地,眼见大限已到,不由心中一急:想不到我要命丧于此。他左右望望,却见冰凝躺在不远处,全身虽不能动,但一双妙目正凝望自己,眼神中满是关怀之色,反无甚惧意。时命园心头稍宽:她尚且不惧,自己又怎能就此坐以待毙呢?

当即脑中念头急转,盘算着脱身之计。过得片刻,叶绍略毫无动手的迹象,反是绕着时明园转起圈儿来,不时伸手往他身上摸捏,眼睛精光闪烁的盯着他瞧。

罗俊在一旁道:“师傅,您先帮徒儿解了这穴罢。”语气恭敬之极。叶绍略转头怒道:“没用的东西,这等小事都弄成这般模样。”罗俊闻言神色惊恐异常,也再不敢做声。只听那叶绍略缓缓自言自语道:“难得如此根骨、如此皮囊,更难得如此心计。难得,难得,难得啊!”无比怜爱的抚mo着时明园的头颈,似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又过半晌,叶绍略和颜悦色朝时明园问道:“你是何人门下?”时明园暗自奇怪,缓缓答道:“我并无门派。”叶绍略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摇头道:“不对,不对,‘儒服道髻’肖亦枫是你何人?”时明园稍加思索便已明白:“儒服道髻”肖亦枫在江南大大出名,自己武功乃是肖亦枫所授,方才叶绍略与己交手这许久,定是早已看了出来。他脸上不动声色道:“我确是不知道肖亦枫是何人,我的拳脚功夫乃是家传。家父年少时曾遇见一个云游道人,那道人传了他些武功,却也不知是何门派。”

肖亦枫心想倒也言之有理,点头道:“难怪许多精妙处尚且不知。”他突的用手紧抓时明园臂膀,喜道:“很好。我收你为徒,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了。”须知巫觋宗门这些年来的名头极大,江湖上人人忌其三分,即便是那道门正统四大派也不敢轻言与其为敌。巫门八觋乃是巫觋宗门门主冷冽寒的亲传弟子,虽说是亲传,但除了首徒叶远青和二弟子叶绍略外,余者年纪尚轻,所学武功大多是叶远青和叶绍略代传,因此这八人中又以叶远青和叶绍略两人武功最高。叶绍略号称“炎舞狂生”,武功既高,且素来眼高过顶,脾气乖张,眼看时明园一身筋骨奇佳,且方才见他与罗俊相斗时智计百出,心中着实喜欢得紧,遂动了收徒之心,却也不管时明园是否答应,只觉他若要收时明园为徒,时明园做他徒弟便是天公地道一般。

时明园虽早觉叶绍略言行稀奇古怪,但怎料他竟要收自己为徒,这句话听来实是有些石破天惊,不由得错愕当场。他尚未作声,那罗俊已“啊”的一声,忐忑道:

“师傅,万万不可啊!这小子性子狡诈之极,且您老人家平日常言传承弟子只一人便足矣,多则不免粗枝大叶,难以得其精细,承接衣钵。”叶绍略冷冷道:“那倒也是。”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到了罗俊身前,举掌直往罗俊天灵盖击下。横变突起,时明园还未回不过神来,罗俊身子已然斜斜倒下,眼见是不活了。那罗俊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一路来无甚恶行,是以时明园对他倒也不存多大敌意,这时见叶绍略只在言语间便将他杀了,为的却是要另收弟子而已,心中顿时涌起说不出厌恶:巫门邪人的行径委实邪异毒辣得教人发指。

叶绍略神色自若,又回到时明园身旁,啧啧道:“只须三年,你必能尽得我真传,将来我门中掌门之位还不是你囊中之物?”说时眼中颇有自得之色,旋又长笑道:“能得一佳弟子如此,上天待我可说不薄了。南天泽啊南天泽,我终是将你比下去了,哈哈……”那笑声若痴若狂,令人毛骨悚然,待他笑罢,伸手在时明园肩背处轻轻一拍,便已解了时明园的穴,温言道:“随我去吧!”他武功远远高于时明园,却也不怕。

时明园站起身子,昂然道:“我绝不拜你为师。”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叶绍略闻言脸色一变,转过身来,直盯着时明园。想他叶绍略武功奇高,平生行事说一不二,那有什么人敢逆他之意,如今欲收时明园为徒,传其毕生所学,那是旁人盼也盼不来的天大幸事,却遭时明园一口回绝,不禁恼怒异常,杀机顿起。时明园本便极有傲气,方才见叶绍略击杀罗俊之举,已是反感到了极处,要他顺从拜师那是绝计不能,虽然知道叶绍略此时杀己实是易如反掌,但心中倔强的性子生起,却那还顾得,目光毫不避缩的回望叶绍略,大声说道:“若要杀我,动手便是,但要我拜你为师却万万不能。”

叶绍略大怒,向着时明园踏出一步,顿时一阵杀气笼罩过来。时明园夷然不惧,双眉紧蹙,身挺如岳镇,只待叶绍略手掌朝己击下。

叶绍略手掌缓缓举起,眼看便要击在时明园天灵盖上。一旁的冰凝与那绿衣女子虽不能动弹,但眼前这一切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时听得时明园宁死不愿拜叶绍略为师,看着他那气概,都是佩服万分,心底下又暗暗为他担心,霎时间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叶绍略的手掌之上。

叶绍略眼望时明园的气势,心中真是难以取舍,他阅人无数,尚是首次得见时明园这等资质的弟子人选,若说百年难遇也不为过,如今又见时明园一身傲骨,实是大合他的脾胃,这掌却怎么也舍不得打下去。两人僵了片刻,叶绍略突的脸上怒容一敛,缓缓道:“却也不忙杀你,待我将这两个女娃子杀了再说。”说着眼光略扫冰凝与那绿衣女子,又自盯着时明园瞧来。

时明园闻言一惊,他心计过人,哪能不明白叶绍略以此要胁之意,朝冰凝处一望,见她正脉脉看着自己,暗想:我便算是死了也无甚紧要,但却不能害了这两位姑娘的性命。他心中一软,说道:“你也不用以此要挟,我随你去便是,但却不是要拜你为师。”说罢又向冰凝望去,冰凝眼中歉疚之意一眼可得。叶绍略见时明园虽仍不肯拜己为师,但心想此时倒不必逼得太紧,只要他跟随身侧,还怕他没有回心顺从之时吗?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时明园又道:“你放了这两位姑娘,此事与她们无关。”叶绍略微一沉吟,才道:“今日我心中畅快,那绿衣女娃子便依你放了无妨,可另一个却须一物换一物。”时明园知他定不会放过冰凝,心忖只得以后再想法子,又怕叶绍略临时改了主意,便连那绿衣女子也不肯放了,忙过去将那绿衣女子扶起。

那绿衣女子方才被叶绍略用石子打中背心神堂穴,时明园在她腋渊穴处拍击数下,却怎也解不开。叶绍略在一旁笑吟吟的看了良久,见时明园终是无可奈何,这才悠悠道:“要解她这穴须得本门的秘传指法才行,寻常人是解不开的。”说时却不过来为那绿衣女子解穴。

时明园虽与叶绍略相处不久,但也摸得了他一些脾性,知他此时是想要自己向他低头,求他解穴。时明园眼珠微转,已有计较,故意撇嘴道:“秘传手法吗?嘿。”

脸上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神色。

叶绍略哼的一声,走到那绿衣女子身旁,食指、中指陡然伸直,手腕挥拂间轻划半园,疾快往那绿衣女子的腋渊穴戳下,只听那绿衣女子“啊”的一声,身上已可动了。时明园本是料想叶绍略性子高傲,有意说话激他,想他定会在己面前着意卖弄,这就解了绿衣女子的穴。这时看他解穴的指法灵动精奇、气势浑然,却也真是厉害无比,眼中禁不住露出惊赞之色,心中暗想叶绍略尚且如此了得,那冷冽寒岂不是更不用说了?

叶绍略望得时明园一眼,淡淡道:“这是我门中的‘巫灵擎天指’,这世上只有三人会得,你若是拜我为师,三数年间我便一并传了给你。”看看时明园不做声,还道他是动心了,也不说什么,径自又过去解了冰凝的穴。

时明园回过神来,望望那绿衣女子,却见她也正望着自己,两人目光交接,那绿衣女子脸上顿时泛起红晕,她突的说道:“不若……”时明园尚未待她说完已缓缓的摇了摇头。一个是想说:不若我们联手斗他。一个却是:毫无胜算。两人又是对视一阵,那绿衣女子几次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小心。”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时明园待那绿衣女子走远,这才转过身来对冰凝笑道:“倒叫你吓着了。”冰凝抿嘴笑道:“尚幸有你陪着,却也不怕了。”两人都还是首次与对方说话,对答时却那有半分身处危难中的味儿。时明园只觉冰凝的声音轻越甜美,有如天籁一般,听在耳中极是受用,又见她嫣然一笑的美态,宛若天人,顿时看得呆了。

其情朦胧,其意缠mian之际,远处的叶绍略淡淡道:“走吧,这一路上有得你们望的。”两人闻言均是脸上一红,目光急急分开,忙随着叶绍略去了。

正是:雪寒梅再临,鄱阳浪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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