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风有些袭人,虽在南方,可是深夜在外面站久了也会感到寒冷,但是徐阶的马车旁,护卫几人眼神冷峻,轻步徘徊在四周,未感到任何的不适,眼光依旧警惕。
令众人意外的是,苏晋进入马车的时间竟然非常短,也就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他就退了出来,对着张涵微微点了点头。

“东阳,记住我的话。”

徐阶的声音带着期待,马车缓缓而动,车轮碾动而行。

“驾!”

一声鞭响,奔入了苍茫的夜色。

徐阶和苏晋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去洛阳,进淮名书院。

他给了苏晋一张介绍函,当然也给了他一个任务——在今年中秋之时,大明帝国最有影响力的十大书院文试会上,夺得头名!

淮名书院始建于太祖年间,与其他九个遍布全国的书院并成为大明十大书院,出过很多名流,官员,算是大明一个新鲜血液的制造地。

既然是如此有的地方自然是藏龙卧虎,遍布文坛高手,每年的十大书院文试会上都会聚集很多目光,甚至于天子也曾经参加过。

严嵩此人喜欢招贤纳士,尤其喜欢看每年在洛阳举行的十大书院文试会,连续五年夺得头名的才子都被他收做了门客,可以说半只脚踏进了他的利益圈子里,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苏晋以前也曾听过十大书院文试会,觉得这是个卖弄文采的无聊聚会,毫无意义,所以也没有在意过,这一次徐尚书的话,才让他想起的确有这么个文试会。

若在以前此事十拿九稳,问题是,他现在既是苏晋,也不是苏晋,最近一段时间诸妖鬼怪缠身,神怪之事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虽然说灵动之后,记忆力可谓天才级别的,但是真刀真枪的去和那些学了几十年孔孟经典,儒家教派的真学子们比试,就和让他现在去参加科举一样,心里真没底……

和几个打铁的伙计又像作贼一样的回到了应天城内,告别了老人张涵,苏晋拿着这封介绍函向客栈走去。

张涵远远望着他,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少年得志,书生意气。可如今官场黑暗,严党遮天,皇帝不查,这个少年的路远比自己要来的凶险。

不知何时天上飘来了一片雨云,滴滴答答的水滴在青石板上,张涵关上了铁匠铺的门,长叹一声:“暴风雨要来喽!”

……

……

苏晋回到了客栈,将介绍函放进了胸口,它和那把小剑在一起,仿佛相互印证了他今后的两条路——官道,仙途。

为官达苍生,为仙达长生,两条路都很难走,历来要么托身于世俗,要是放眼于物外,很少有人会选择两条路一起走,这会导致两种非常极端的后果,一种是一事无成,官路上坎坎坷坷,仙途上磕磕绊绊,既无法济苍生,也不能得仙道。一种就是既得到了长生神通,又能够一路青云直到殿中。

苏晋想了想自己,他的路已经起步,他究竟会获得那一种结果呢?就像这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你无法预知它究竟会一直下下去,还是会戛然而止。

……

……

早晨的轻雾会让人有淡淡的哀愁,苏晋拉着月白的手,现在可真的有些哀愁了,他哀愁的当然不是这雾,而是回松江的道。

沂河下流闹水,将应天到松江的一条必过的驿道给封住了,还没人去清理。

既然道被封了,马车自然过不去,若是步行,即使用上道术三天时间也只能勉强到松江,更不用说再去洛阳了。

但这介绍函却是三日后必须要去报到才行,若是过期,三年之内都再也无法进入书院之中了。

看了看身边泛着天真无邪之气的月白,苏晋估摸了一下,即使自己拼了老命损耗灵气用御风符,估计也不可能在三日内回到松江,再到洛阳了。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从应天直接前往洛阳,然后写封书信,再告知家中。

“点子背不能怨社会。”苏晋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满嘴苦涩。

“徐尚书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应该早些告知才对,现在却麻烦了。”苏晋抱怨了一句,晃了晃头。

“喂,我说这位小哥,你到底还租不租马车了,去往松江的道封了,要是你不用再租车,我可就回去了。”苏晋旁边的车夫看他半天没吱声,有些烦躁的说道。

“租,当然要租,不知道师傅从应天直接去洛阳要金多少?”

“这个,五十两吧。”

“五十两?你这价钱太高了。”

“不高了,应天府最近活特别忙,所有的车铺都提了价钱。”

“你这和抢没什么两样了。”

“你说对了,我们就是在抢,但是却合法。”

……

坐在前往洛阳的马车之上,单手挑起了车帘,看着满天阴暗,苏晋叹了口气,低下头,月白趴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了。

他到底还是租了一辆马车。

苏晋轻轻的拧了拧荷包,又晃了晃。里面几两碎银发出叮当的响声。

“穷!真穷!”苏晋看着月白那张可爱的小脸,内心一阵惨淡,有火却发不出来。

“朋友归朋友,下次回到了松江,还是要把账算上一算的。”苏晋觉得花青不可能没有钱,但是竟然没给月白一个子。

早上顶着月白埋怨的目光,苏晋和她都只吃了一碗阳春面,上面连个油星都没有,只有几根葱花,还不知道能不能抗到中午。

其实若是只有苏晋一个人的话,步行去洛阳倒也可以,但加上月白一个姑娘家,却不行了,再说她还不愿意变成蛇,又没有修成法器,走起远路还不得累死。

苏晋看了一眼天空,一丝阳光都没有,就和他的心情一样,昏暗啊……

马车奔驰了半天,到了一处驿站歇脚,苏晋拉着月白走了下来,这丫头倒是能睡,一睡就是一上午,走下了马车还是迷迷糊糊的。

不是说蛇只有冬天才冬眠的吗。。。成了精的蛇习性真奇怪。苏晋为她的睡功暗暗咋舌的时候,月白突然说一句话。

“我饿了。”吐字清楚,语气带点娇媚,有些像童音。

苏晋惊讶的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月白口吐人言。

“你能说话了?”苏晋拉住她的手传音道。

“我只会说这一句,因为我看你从下了马车说了这句好几遍了。”

苏晋尴尬的摸了摸头,不过不管怎么说,第一次听见月白的话,他心中还是有些高兴地,这说明他叫她的一些发音和语法她还是用心记了的。

“你既然饿了,我们到前面的镇中找家饭馆便是。”苏晋笑了笑。

“我没饿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是走慢点吗?”月白歪了歪头说道。

苏晋愕然,不知该如何说,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我果真不是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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