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猪定点屠宰小组的主要职责,就是要把全区农村的生猪统一起来,在小组指定的地方进行屠宰。这样有利于区政府统一管理,更利于各主管局的收费。
*九十年代,环境保护及市民饮食健康,逐渐成为政府工作的又一重头戏。而通过定点屠宰,可以把改革开放发来,生猪市场乱进乱宰乱排,影响市容卫生,各农民兄弟借改革之风,蜂拥而进城乱摆摊设点,各主管局收不到应收费用,国有食品公司猪源稀少,在其销售阵地迅速缩减上更雪上加霜等利害问题,大体上可以统一解决。因而受到政府各主管局的支持和欢迎。

当然,此事更受到凄风苦雨中的国有食品公司的热烈欢迎。国有食品公司期望通过生猪定点屠宰,约束趁改革开放农民兄弟全面开花屠宰生猪之风,挽回国有食品企业仅有的一点优势,让风雨飘摇中的国企重振雄风,在迅猛推进的深化改革中,立住脚跟,生存发展。这就是肖像被临时抽调到区定点小组工作的全部原因。

第二天,小组开始了全区生猪定点屠宰场的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农民兄弟的生存能力,真让人吃惊:租一间房子,一个人或一家人就开间屠宰场。不管是在依山傍水之间或是在城市中心地区域,无数家小型或中型屠宰场,比比皆是。废水血污粪便连同猪内脏们,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滚滚排入供居民生活用的下水道,观光池和绿水青山。初夏,太阳一晒,便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蚊子、苍蝇乱飞,附近居民怨声载道。检举、揭发或呼吁书,一封封飞向市区主管局……

车子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屠宰场前停下。肖像跳出了车,眯缝着眼睛打量。

这间屠宰场占地约二千平方,滚滚沸汽中,工人们正**上身汗流浃背的干活,不时传来猪们拖声拖气的哀嚎。姜科、肖像和区商业局的刘胖一起,不约而同的转到后院,只见污水滚滚,夹着血迹、粪便、大肠或心肺,顺坡而下;不远处,便是居民住宅区。“太不像话”,定点小组副组长。工商局的姜科长气愤的指指说:“这样乱宰乱杀,置居民的卫生和安全何处?”,“取缔、完全应当取缔。”,肖像大声道:“难怪国有食品公司收不到生猪,这就是恶性竞争。”。刘胖没说话,只有鼻孔哼哼,表示赞同。

一枝烟递了上来,肖像一回头,一张满面笑容的脸出现在眼前,是屠宰场的黄老板。

“这是你开的?”,肖像推开他拿烟的手:“我不抽烟”,“是的,大哥有什么指示?”

“这样的条件也敢开店?”,“大哥,我可是守法经营哟。”,黄老板不慌不忙的向姜科与刘胖敬烟:“我的证照齐全,区里的主管局都是认了帐的哟。”,黄老板谦恭的帮刘胖点上香烟,不无委曲的对肖像说:“条件嘛,当然没有你们国企好;可我们已作了最大的努力。”,他掰着手指头,一一告诉道:“办各种证照,花了3千块;修化粪池,花了近一万;新添场内设备设施,花了3万8……”

“好了好了”,姜科不耐烦的打断他:“到屋里说,到屋里说。”

所谓屋里,就是屠宰场边搭间小土房,屋子里放着十几张塑料凳,一张堆满被盖的大木床。临窗放一张褪色的办公桌,上面碎成几块的玻璃下,压着图表、收据什么的,一个女电影明星正搔头弄眉的,从玻璃板下望着众人;一切都那么简陋、脏塌。

卫生局的杨科、环保局的胡胖,地税局的曾科、农业局的老罗和工商局的赵管与司机等一干人,坐在一块正兴高采烈的闲吹着。见姜科与黄老板一行人进来,便停止了聊天。黄老板老练的对众人抱抱拳:“各位大哥在此,小弟这厢有礼了。”,边摸出硬壳“云烟”潇洒的向众人飞抛。一支烟不偏不倚地飞落在女电影明星*上,十分滑稽。

杨科接过烟,拿在手中玩耍着:“黄老板,卫生许可证办没有?”,“怎么?杨兄你忘啦,前天上午才在你老手中办的呀。”,“哦哦,办了就好;我还真忘了,拿出来给姜科看看。”,黄老板拿出了区卫生局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卫生许可证》,得意的让大家过目。他特别把证递给肖像:“肖大哥,瞧瞧,才办的哟。”,肖像没好气的把证推开:“环保局的场地许可证呢?”,“正在办、正在办。”,胡科摇摇他肥沃的头,吐着烟圈:“姜科,这个礼拜办得下来。”,“抓紧点”,姜科笑容满面的望望胡科:“贵局的办事效率一向是很快的。”,“那当然,环保和工商一向不分家,彼此都了解得很。”。

事实上,根据国家相关政策,办一个这样的屠宰场,只需卫生和环保的二证就可,其余各局与此根本不相干。肖像此时才明白:自己和自己代表的国有食品公司有多窝囊,腰缠万贯的个体老板哪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按住火气,望着区商业局的刘胖,区商业局名义上还是国有食品公司的主管局——自己的顶头上司。作为局抽派代表的刘胖,则在一旁微闭着眼,仰着头对天空吐着烟圈。好像对此似而不见的养着神。

“好了,检查得也差不多了。”,姜科摸出收据:“交工商管理费”,黄老板睁大眼睛心虚的问:“多少哟?”,“你这个屠宰场这么大,每月应缴80,不,缴100算了。”,“少点哟”,黄老板哭似的哀求道:“姜科,可不可以少点哟?”,“少?”,卫生局的杨科唬起了脸:“人家姜科还是对了头的,别人像你这么大的屠宰场,每月缴的是150;少废话,拿钱!”,黄老板苦着脸摸出了钱,甩给填写收据的肖像。

“该整改的还是要整改”,姜科收好钱,对黄老板正色的说:“这个月底,就要发布本区的定点屠宰场,莫要被取缔了,白辛苦一场。”,黄老板有些急了:“姜科,你看我这场没有问题吧?”,“难说”,杨科和胡科异口同声地回答。“那……”,黄老板脸色有些变红。“哎呀,你几个莫吓人家了。”,农业局的老罗不高兴了:“人家正规办证照,哪能说取缔就取缔?”,“是不是哟?”,杨科吊起眉梢。“怕是吓大的?”,老罗生气的拧起眉头:“国家有政策,现在的改革开放政策也是充许的。”,“可并没有充许随地办屠宰场呀。”,肖像搭话道:“是你们农业局充许的吗?”,“我们当然没那个权限”,老罗笑笑,不客气的回敬道;“你国有食品公司,也没有不充许人家农民办屠宰场的权利呀?”

“嘿你二个像狗见羊似的,怎么见面就吵嘴?”,工商局的赵管有些不悦地喊道:“人家江头和姜科不是都说了:要把我们这个定点小组办成团结的小组,胜利的小组,争取更大的胜利吗?”。“*余孽”,胡科开玩笑的指着赵管说:“*余孽,快举报。”。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姜科望着肖像和老罗:“大家有缘在一起,应该高高兴兴的,你们国企和农业这么争吵,我们还怎样开展工作?”,“可还是要讲原则嘛”,肖像不高兴姜科的态度,咕嘟道:“都这样搞,还定什么点?”,“哦,你就尽为了你国有食品公司说话?”,杨科吊起眉头:“人家个体户就不活了?”,“都别说了,不怪谁,要怪,怪改革。”,一直眯缝着眼在一旁养神的许胖,打着圆场:“怪他龟儿*党搞改革开放,硬要打破国企的铁饭碗,弄得兄弟姐妹们下岗的下岗,上吊的上吊,哭的哭,闹的闹,卖肉的卖肉。”,“对对对,怪*党,怪*党。”。众人七嘴八舌地劝阻。

“许胖,你去买过肉没得?多少钱一斤?”,“新鲜的,嫩芽的,150块一斤,去不去嘛?今天陪你。”,“要得,等会儿哪个龟儿不去?”,“去倒是可以,就怕你走不脱。”,“乱说,咱老胡下马精神足,跑给你看。”,“裤儿莫穿脱了哟”,“那咱就光屁股跑”,“老子瞄准就是一枪,给你再添一个窟窿。”,大伙儿一阵哄笑,屋里内外充满了快乐。

接下来我们又去了很多地方,西充中学,双凤中学,仙镇,洛镇都走遍了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个女孩与刘怜花是什么关系呢?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和十八岁的女子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在车子上,我不停地想。是她的侄女?可她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当我建议在网上或县城里张贴寻人启事她又为什么要拒绝而且叮嘱我要私下寻找,不要太张扬了。

车子进了车龙镇,这是我的故乡,是我的根据地,也是我的苦难之地。我的爷爷已经死了,同时我的后妈还活着,如果不是刘怜花的托付,我完全没有必要踏进这片浸着我血泪的土地。我看着渐渐走近的席家观。在那里,我的后妈骂声如刃,桑条欢快如我捉鱼的双手,上下飞舞,呼啸着,噼里啪啦,黑影杂沓,疯狂地舔着我十岁的**。青灰色的桑条啊,精美无比的桑条在接触我的**之后像女人一样盘绕,紧缩,最坚韧有力的尾巴刺到我的脸上,腿上,眼睛上,唇上……,一如热烈的吻。十根桑条全部打折以后被扔在地上一堆,成为坟墓,其间埋着我的左耳。

我走在街上看着那些熟悉的的脸曾经给我多少异样的目光,那些熟悉的嘴巴似乎又在我的耳边嚷起来:

“***杨小刀,今天下午在校门口等到,看老子把你锤成肉泥!”

“杨小刀,你在哪儿捡的破烂衣服嘛,有破又臭,像坨*”。

“杨小刀,你妈都没有,还读啥书?不如回去给牛充老子,改造地球!”

下车的时候,大家就围着我看。他们都认识我,不相信一个当年的鼻涕英雄,受气包会坐着轿车。他们没有说话,但眼里却全是刀光。我心里一阵抽搐,又听到刘怜花在我的耳边说,小刀,别怕,有刘老师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我就是你的好妈妈,我就是你的小妈妈。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刘怜花总是在我被噩梦惊醒后是我平静而勇敢。

去了一趟镇政府,因为书记和乡长都认识,一到就热情地帮我们查找户口资料。可是结果仍旧令人失望。这已经是最后一站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刘怜花。

走到农贸市场时,右边走过来一群人,带头的脸上有一刀疤。我晓得那是朱林,车龙镇的老大,我死都记得他抓住我的脑壳往墙上碰了四十九下,然后叫人我我扔到厕所的尿槽里去。

朱林剧烈地摆动着身子,叼着一支烟,哼着曲,从我面前走过,还十分不小心地碰了我一下。走到我后面几步的时候他又转过身,用眼剜了我一眼,呲着牙,吼道,我*妈,你眼睛被裤子笼着了么?敢撞你大爷。见我不理视他,他更来劲了,说,哟!哟!还挺**的嘛,老子今天就让你**!他被香烟熏的枯黄的右手向我脸上飞来。我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已经从怀里掏出弹簧刀逼在他的喉咙上。他的手下还想上前,见小唐,小虎,李猛已经从腰里拖出刮刀,只好你看我我看你往后退成更大的圈。

我猛一提腿,膝盖顶在朱林的*上,他哀叫一声。李猛过来一拳将他打倒。我踩着他的后脖子说,你当年把我往墙壁上撞了四十九脑壳,我今天就还给你。我蹲*,扯起他后脑勺的黄头发,往街面上磕。

血慢慢流出来,好像我十一岁的身体泡红的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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