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的身子一震,立时捉住我的手腕:“当真?”
我笑了笑:“这下理人了?”

他神色肃然:“这可不能随便开玩笑,你当真是想起来了?”

“急什么?回府我便告诉你。”我压低嗓音在他耳畔道,“小心此地人多口杂,嗯?”

他四下扫视一圈,暗暗叹了口气。“我们这就回府。”

相府西院的书房里,闻笛屏退一干闲杂人等,与我在书案前相对而坐。

“……今儿个你这性子倒是叫我觉得熟悉了。”他笑着,斟了一杯茶水,推到我的面前。“说说吧,你都想起来了些什么?”

我看着杯盏中澄澈的茶汤,嘴角一勾:“想起来该记得的东西。”

“看来今儿个去紫翠楼真是去得妙,只这一遭就叫你回忆起了该记得的东西。”他笑了笑,“这些该记得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我盯着他的眸子,慢腾腾地吐出两个字:“奸、细。”

他的眼底渐渐起了玩味的暗色,“……哦?”又垂下头来,“相府里?”

“……总之。防不胜防。”我地双手支在颔下。歪着脑袋看他。“闻笛。你今日……为何想要带我出去转转呢?”

他一怔。随即苦笑起来。“你这心思倒是敏锐得很……”

说什么笑话呢?你一反常态不让我待在府里静心休养。倒是主动带我外出吹风。这能不叫人起疑心么?

我仍是勾唇:“是打算躲谁么?……香颜姑娘?”

“你啊。怎么老是跟她过不去?”他抚额长叹。“不错。我带你出去地确是有目地……俪儿。”半晌。他抬起头来。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有人在监视相府。”

“监视?”这我倒是不曾发觉。“现下知晓是何人了么?”

他摇摇头:“就是因为不知,所以才要引蛇出洞。只有我们先动起来,他们才会有动静。”

“那么,带着我出去闲逛,也是这个目的了?”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自是助你恢复记忆。”他低声说道,“若是看见了熟悉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什么。你瞧。去了一趟紫翠楼,不就奏效了么?”

“不,在去到紫翠楼之前。我已经记起了一切。”我垂眸道,“所以,我才叫你小心奸细。”

“此话何解?”闻笛眉梢一挑,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现下还不甚明了……依你所言,相府已被监视。若是真地。那么必定是冲着你我而来的。”我端起杯盏,低低啜饮一口。“而且,我担心紫翠楼里……”

他微笑起来:“如此。看来你的记忆当真是恢复了。”

我睫毛轻扬:“闻笛,此事需要保密。”

“哦?却是为何?”

“……不知是不是我太多心,我总觉得……很不祥。”我蹙了眉。

不错。就是不祥的感觉。

今日洛嫦在紫翠楼中与我的一番对话,至今仍叫我如芒在背。

“对了。还要保护好那位替我诊病的宋大夫。”我叮嘱道,“我既然瞒下他。自是打算不惊动其他人。”

闻笛瞪大双眸:“啊?原来你早就……”

下半句话,被我抬手捂住。

“嘘。”另一支手在唇前竖起。我苦笑道:“你是真想叫人知道么?”

他也露出无奈的表情:“至少,得告诉你的舅舅姜大人吧?”

“哟,你还怕他不让我嫁给你?”我讪笑起来,“得了,你私下知会他一声,可千万别外传了。”

“那么宋大夫还继续给你诊病么?”他又问。

我点头:“当然,药一点也别停,还得足量,叫人以为我还病得厉害。”

“你服药也满了一个月,余毒也算是排清了,若久了还是想不起来,不会叫人生疑么?”

“不会太久的,闻笛。”我的指尖敲在桌面上,发出轻微地笃笃声。“对了,周绍轩和吴鸿,靠得住么?”

闻笛思忖片刻:“他们是听箫的好友,听箫既然能将这二人引荐与我,那定是可靠的了。”

“通天坊是苏家地产业,生死大权也在苏家的手上,对么?”

“俪儿,”他半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瞧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弯唇一笑,施施然起身,走到他的身后。他侧头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打算做什么。

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我贴上他的身子,用撒娇似地口吻说道:

“闻笛,替我监视紫翠楼,好不好?”

我继续留在相府内休养身子,而闻笛则不得不返回朝堂,只因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病了。

若说病得多么严重,那倒不是,只是他死活都不见御医。一连三日,闻笛下朝回来,都是黑着一张脸。

“为何陛下不召御医?”替他换下外衣,我轻声问。

“我也想知道为何。”他多少有些气苦,“上朝他老人家倒是积极得很,一点也不见病色。”

我蹙眉:“奇怪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病了呢?”

他叹了口气,“此事其实也就只有我与几位王爷知晓……”

“放心,我不是长舌妇。”惩罚似的咬了他地嘴唇,“说吧。”

他抬手环住我的腰,叫我贴近来:“昨儿个茹嫔侍寝,半夜瞧见陛下咳血。”

“有这等事?”我惊讶道。“所以才告知了你?”

“哪能是我啊……”他苦笑,“是告诉了陛下身边的内侍曹公公。”

原来如此,那内侍再转达给中书省……“可是这也不太对啊,照常理看来,那位内侍公公不该是先通报御医馆地么?”

闻笛微笑:“说得不错,这就是古怪地地方。”

“怪不得老皇帝不敢召御医前来。”我点点头,以他地深沉心机,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

先行通报中书省,呵……这目标,是不是选得太大了些?嫁祸之前。不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么?

“不错。此时若召来御医,反而更加可能将自己地真实情况暴露于人前。”闻笛说着,脸庞上忽然现出不自在的模样:“所以。我担心陛下……会更加提防几位王爷。”

地确如此。四王宇文铠和七王宇文锐,如今这二人羽翼已丰,大有与龙威分庭抗礼之势。以老皇帝的性格,还会不防备他们么?

可是目前的状况不妙啊……

“闻笛,那位茹嫔是谁家的人?”我问。

“这个你大可放心。茹嫔身世清白,性子也温柔得很。”他显然知晓我在想什么。

如此一来,茹嫔欲对皇帝不利的顾虑基本上可以打消了。

“我说俪儿。你脑子刚一恢复,就盘算起这些费力不讨好地事来?”闻笛睨着我,似是对我的专心致志十分不满。他顺势将我打横抱起来。“今儿个可有想我了?”

我嗤笑一声,顺了他的意。将两片红唇小心奉上:“想,一直都想。”

于是又免不了一番缠绵**。至午时三刻。两人才气喘吁吁地爬起身来。

偎在他地怀里,我拨开被濡湿的发丝。娇声道:“饿了。”

“饿了好,再吃一遍。”他笑着又倾下身来,叼住我的耳垂。

却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继而是家丁略带惶恐的嗓音:

“相爷,夫人。宫里来了人,正候在二堂内呢。您看……”

“宫里?”闻笛扬声,眉峰蹙起。“来了谁?”

“那位公公自称姓曹,说是有要紧事想见您。您是去瞧瞧呢,还是不见?”

我与闻笛对视一眼。“……来得好快呢。”我苦笑,“怎么办?”

他的眸底掠过大片华丽暗光:“别怕,我倒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何而来地呢。”

“那么……?”

“你且起身收拾一番,我先至二堂见他。”说着,他掀开薄褥,下床穿衣,“若是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可在他面前出现,明白了?”

我点点头:“你去吧。”

然而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待我方从浴桶里站起来,便见浴房外地小婢进来了。

“何事?”我伸出手臂让她伺候我更衣。

“夫人,方才外头传话来,说是相爷请您移驾二堂。”

“哦?”我心下一紧。

看来,果然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该不会连那位曹公公,也要关心起我那莫须有的病症了吧?

“既然是相爷有请,我怎么敢继续待在这儿?”笑嘻嘻地擦干身子,“去给那传话来地人说,让相爷稍候片刻。替我更衣梳头,动作快些。”

二堂门前。

我脚步一顿,正见那金边赭衣的中年男人,坐在左侧地几案边品茗。闻笛与他对坐于右侧,见我到来,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回他以一个眨眼,我微微昂起脖子,仪态端庄地迈出步子。

“曹公公,这位就是内子杜氏。”闻笛起身迎我。

那中年男人这才抬头看来。

果然是阉人。我不避不闪地与他眼神相接,且露出微笑,盈盈礼道:“妾身拜见公公。”

中年男人媚眼如丝,皮肉白嫩,喝茶地时候,小指轻轻勾作兰花状。

“苏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他开口说话,是尖细的嗓子。

忍下铺天盖地而来地鸡皮疙瘩,我略微颔首,在闻笛的身旁落座。

闻笛的手探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温暖从他的掌心缓缓流淌而来,我垂下眸子,作小儿女娇羞的模样。

“苏夫人果真生得好颜色。”曹公公曼声说道,“怪不得陛下也……”

“也”?我捉住这个字眼,悄悄扬起睫毛,发觉他仍旧在打量着我,便又低下头来。

“俪儿,”闻笛转过头来,满眼严肃:“陛下召你进宫。”

新一波的小**即将袭来老狐狸召俪兮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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